司徒家本部很大，大到遠不止蘇靈看到的那麽一點點。所以，同樣的早晨，同樣陽光下，自然有不同的事情發生。

    微啟的窗欞上掛著一串晶瑩剔透的水晶製成的風鈴，微風吹過，自風鈴的叮咚響聲中便散發出陣陣清涼。

    仔細瞧才發現，原來透明的水晶中夾雜著絲絲點點的淡藍色冰粒子，這是司徒靜司出差去極北苦寒之地意外發現的凝寒水晶，特地取回來雕成風鈴的模樣，孝敬父親，然而老家主似乎對這東西並不感冒，就這麽隨意的掛在窗上，都積了灰。

    窗內是一張檀木雕花的方桌，桌前司徒靜司和父親麵對麵坐著，觀賞著窗外蓮池綻放的兩三朵蓮花。

    司徒靜司神色淡然，桌前的茶盞裏綠茶泡的濃鬱，陣陣茶香隨著微風沁入鼻息，伴著叮咚聲顯得格外愜意。

    老家主的目光則停留在窗外的蓮池，“這池子蓮花，十幾年來都是從靠小亭子的地方開始綻放，自從你出生以來，也沒有改變過。”

    “我沒有這種感覺。”司徒靜司並不打算附和父親，依舊神色淡然望著茶盞，不知在想些什麽。

    老家主破天荒的沒有惱火，隻是長長舒了口氣，淡淡道：“自從你出生後，壓根就沒有空閑觀賞過蓮花。”

    “那是稀裏糊塗的許多歲月，除了觀賞蓮花還有很多事要做。”司徒靜司淡淡道，但還是將目光轉向窗外的蓮池，清澈的眸中倒影出蓮花的影子，可不同於池中的原景，他眼中的蓮花沒有半點生氣，跟普通水墨畫上的花朵沒什麽區別。

    老家主哼笑了一聲，挑眉問道：“你這意思是說我虛度光陰了？”

    “那倒不是，父親功成名就退隱歸山，自然要比我看問題透徹，賞花也是其中一部分。”司徒靜司恭敬道，對於父親，他還是非常尊敬的。

    老家主緩緩搖頭，喃喃道：“是我逼你逼的太緊了。”

    司徒靜司當然明白父親話中意味，隻是他認為這並不是父親的錯誤，準確的說誰都沒有錯。他自願踏入通靈界，接受嚴苛的教育，繼承家族產業；而父親也盡心盡力的教他，正是兩全其美的事，所以誰都沒錯。

    如果說因為這期間艱辛的過程使他的成長較其他同齡人缺少了很多快樂，也無可厚非，畢竟他誌不在此，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付出點艱辛又算得了什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嘛。

    他不想聽父親傷情懷感，便要起身，同時說道：“如果父親對長老會的處置沒有什麽意見的話，我就要去實施了。”言罷點頭施禮就要起身離開。

    後者卻將他叫住，擺了擺手示意司徒靜司重新做好。

    他照做。

    老家主沉吟了半刻才道：“長老會如何我不管，那是司徒家的事，如今我已退位，這些都與我無關，但是那個叫蘇靈的女孩，我倒是很感興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老家主昨夜一夜未眠，從天黑想到天明都沒相通，為何自家一向以家族利益為先得兒子會為了這麽個女孩兒放棄唾手可得的靈樹呢？

    他想不明白，隻好用最笨的方法了解——直接問。

    司徒靜司一怔，看了看父親眼窩下的黑暈，還有今日的倦態，心中暗罵自己觀察力還有待提高，竟然沒看出父親的心思。

    “蘇靈是個很優秀而且值得培養的通靈師，相比靈樹那樣的龐然大物，我覺得從她身上發覺的東西會更多，所以我已經決定過些時日就讓她成為我的私人助理。”司徒靜司解釋道。

    這回輪到老家主怔住了，渾濁的老眼已經看不出兒子在想些什麽，隻木納地問了一句：“那秋迪怎麽辦？”

    “秋迪本就不算是我的私人助理，他分管東方大陸的南部分家，至有少數時間活動在本部，找起來也費勁。所以將蘇靈提拔上來後秋迪的工作也會減少，更專注於南部分家管理，有利於司徒家今後的發展。”

    司徒靜司的腿又細又長，坐直時，身子也比佝僂的老家主高出半個頭，沒辦法父親隻得稍微揚起頭看著兒子，從他這個角度正好是仰視的。

    望著對司徒家未來發展侃侃而談且條理清楚的司徒靜司，老家主第一次覺得，或許他真的應該放手，將司徒家全權交付出去。

    司徒靜司好像生來就較比其他同齡孩子要成熟，而且深謀遠慮，在通靈方麵的造詣也遠遠超出其他人，把家族產業交給這樣的兒子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老家主從鼻息裏哼哼了兩聲，擺手道：“算了算了，從今往後司徒家就是你的了，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也不管了。”

    司徒靜司聽出父親言語中的釋然，一時間還沒明白過是怎麽回事呢，就聽見父親又道：“明日我會隨同幾個老友到江南玩玩，然後在去東方大陸其他地方走走，三年五載內是沒法兒回來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司徒靜司徹底愣住了，沒人事先通知他這件事！為了第一時間確認老家主對自己管理司徒家各項事務的反應，司徒靜司特地在父親身邊安排了兩個眼線，因為是經驗豐富的諜者，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被發現，然而卻沒有人告訴過父親要出去旅行的事情。

    如果不是自己培養的諜者出現了問題，那麽很有可能就是父親臨時起意。

    “父親……”

    老家主望向窗外的蓮花，淡淡道：“司徒家交給你我也放心，我就是出去走走看看，被困在司徒家一輩子也膩了。那個小女孩，她身上藏著什麽秘密我不管，但是一定要小心，說到底她都曾經是靈者村的人。至於你的婚事，我也不想再管了，隨便你吧。”

    “我走之後不必牽掛，會定時傳書回來。”說著老家主起身，給兒子滿了一杯茶，又坐下道：“其實，你以後可以多看看池裏的蓮花，因為到我這個歲數時你會發現，這並不是所謂的虛度光陰。你管理司徒家的時間很多，但蓮花一年隻開一次，看一次就少一次啊……”

    言罷老家主就起身走了，隻留下司徒靜司，還有那杯泡得濃香的綠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