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田文、馮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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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玻璃行業被初步培育出來,並作為又一項高利潤產業為陶丘貢獻財富時,整個天下都密切關注的三相會盟終於到來了。

    三大強國的相國中,最先抵達陶丘的,自然是位於陶丘東麵的大國,齊國。

    齊相田嬰早年和戴言有不小的過節。當年齊威王還在的時候,他就向威王建議殺掉戴言以絕後患。如今在陶丘發展得如此興旺以後,這位看重私利而又心胸狹隘的相國越發的認定了這一點。

    對於陶丘的繁榮富庶,這位相國倒是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當他抵達陶丘以後,他每日都是深居簡出,待在上一次招待列國王侯所用的專用行宮中。

    反而是田嬰的兒子田文,對於這陶丘的繁榮景象充滿了興趣。

    田文今年還不滿二十歲,然而他已經顯露出過人的才幹來。

    這位齊國公子乃是田嬰的庶子,當田嬰的小妾剩下田文時,正是五月五號。在齊國有一種迷信,認為五月份出生的孩子,將來會長到門戶那樣高,最終會禍害父母乃至家族。田嬰對此深信不疑,於是命令他的小妾不要養活他。然而田文的母親沒有遵從田嬰的命令,還是偷偷的將田文養大了。

    當田嬰知道田文不僅沒有被丟棄,反而被養大以後,對此勃然大怒。當他想找田文母親的麻煩,並想將田文處死時,少年田文絲毫沒有感受到恐懼,反而直接質問田嬰:“人的命運是由上天授予的,還是由門戶授予的呢?如果是由上天授予的,君上何必擔憂?如果是由門戶授予的,那麽隻要加高門戶就可以了,誰還能長到比門戶還高呢?”

    隻此一席話,就讓田文撿回了自己的生命,並且撿回了他齊國公子的身份。

    當田文在靖郭君的府邸中有了些地位以後,就勸告田嬰要多多養士,招攬人才。在他看來,田嬰固然在齊國權傾朝野,威望隆重。然而田嬰執掌齊國期間,齊國的領土並沒有增加,而田嬰府邸中的財富卻開始越積越多,田嬰的門下也看不到真正的人才,必須要多多招攬賢士,方能穩固其在齊國的地位。田嬰對此深受觸動,自那以後,他就讓田文主持家政,並讓他來接待賓客。

    而以田文自小從苦難中磨練出來的性子,在他的身上絲毫看不到齊國貴族公子身上的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傲氣,他對待士人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真誠。齊國的士人聽說以後,紛紛來投奔他,這也使得薛邑的實力越發強大。即使如今的齊王對田嬰深有不滿,卻也無法奈何這一對父子了,反而不得不讓田嬰擔任齊國相國,以穩定齊國的局勢。

    “想不到,我馮諼竟然這麽快就又踏上了陶丘的這片土地了!”在陶丘最繁榮的東城區,田文手下的首席謀士一臉感歎的說道。

    這位馮諼,赫然就是當年戴言入主陶丘,被戴言直接重拳消滅的陶丘遊俠之首丁義的首席謀士!

    當陶丘的遊俠被戴言一網打盡後,馮諼就不能忘記他的主君被殺這種深仇大恨,時刻都想著報仇。因而他一逃離陶丘,就直奔戴言的仇人靖郭君田嬰而去。

    靖郭君麵子大,當然是不可能親自來接待他這麽一位逃亡遊俠的。接待他的,就是年紀輕輕的田文。

    田文一開始見到馮諼時,隻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了馮諼的情況:“先生可有什麽愛好嗎?”“沒有什麽愛好。”“那有沒有什麽能耐呢”“也沒有”。對於這樣一位既無愛好,又無能耐的人,田文一樣收留了他。然而田文如此大度,他府上的人可就沒有這麽好的脾氣了,隻是用粗茶淡飯來招待他。

    過了一段時間,馮諼就在田府倚門彈劍唱歌:““長劍長劍回去吧!吃飯也沒有魚。”田府中的仆人就將此事作為小報告匯報給了田文。田文反而對此感興趣了,對傭人大手一揮吩咐道:“給他魚!”

    又過了一段時間,馮諼又故伎重演,這回唱的是:“長劍長劍回去吧!出門沒有車。”別人就把這事當笑話一樣的講給了田文聽,田文豪爽地說“給他車子吧,與別的乘車人一樣。”這下,馮諼可就得意了,騎著車子去看他的朋友並且說“少公子非常尊重我。”

    可沒過多久,他又開始彈劍唱道“長劍長劍回去吧!沒有錢養我家。”這下,別人都覺得他太過分了,簡直是貪得無厭,就去田文那兒報告,田文倒不在意,在得知他家在陶丘尚有一老母後,就叫人將其接到齊國來,並按時供給其母吃穿用度。於是,馮諼就不再唱歌了。

    而此時,他開始重新顯露出了一個義士的忠誠,以及其過人的才幹。

    在齊國首都臨淄,他幫助田文處理靖郭君家政,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令得田嬰都刮目相看。當田嬰的首席謀士齊貌辯死在了齊國東郊的獵場中以後,田府的內政很是混亂了一番,直到馮諼的到來,田府才算是徹底的穩定,並且實力相比以前還更加強大。

    後來,田府在薛邑有一筆債務要收,田文看重了馮諼的過人才幹,於是派出他前去辦理此事。馮諼直接問田文:“我幫主君收債,主君可需要我買一些東西回來?”田文想了想,就對馮諼說道:“先生才幹如此高,您看看我家缺少什麽東西,就隨便幫我買點回來就是了。”

    於是馮諼抵達薛邑,找到了所有的債主,當著他們的麵,將所有的債券全部一把火給燒了!當地的百姓紛紛口呼萬歲,大聲感謝薛公的恩德!

    這樣的做法傳到了田文的耳朵裏,令得田文極為惱怒,於是立馬召回馮諼,並質問馮諼為何要這麽做。馮諼直言道:“您的家族有了個小小的薛邑,不把那裏的百姓當作自己的子女一樣加以撫愛,卻用商賈手段向他們斂取利息,我認為不妥,就假托您的旨義,把債賞賜給那些無力償還的百姓。這就是我為您買回來的東西,它乃是整個薛邑的‘義’!”

    焚券市義的做法,令得田文頗有些惱怒,也使他自覺無法在他的父親麵前交待。然而當田嬰聽說了馮諼焚券市義的做法時,這位一向喜歡斂財的小氣封君,卻是大聲的叫好。在嚐試了拉攏馮諼無果,並且知道馮諼一心效忠田文以後。田嬰出手十分果斷:將田文立為世子!

    從此之後,整個薛邑田嬰基本上就交給了田文來進行管理,而實際上的管理者,卻是這位馮諼。

    薛邑雖然稱之為邑,然而它以前卻是可以自成一國的。馮諼在薛邑,為了促進農業的發展,他派出了間諜前往豐邑竊取先進的農業知識,並且從陶丘引進了大量的鐵製農具,使得整個薛邑物阜民豐,百姓安居樂業,在周邊國家中形成了蒸蒸日上的氣象!

    如果不是陶丘的發展形勢更加迅猛,對周邊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薛邑絕對會是這些年中泗水流域最為璀璨的明珠!

    與戴言在陶丘低調的發展軍事,執行精兵戰略不同,馮諼在軍事上有著自己的獨到理解。他利用了田氏父子好養士的特點,大力招撫整個齊國的遊俠,將他們組織起來,形成了一支悍不畏死的軍隊!這樣的軍隊,幾乎可以算得上齊國技擊士中的巔峰。有了這樣一支強大的力量,也使得田嬰在齊國的地位愈加穩固!

    知道馮諼背景的田文,聽到了馮諼的感歎後,直接問馮諼道:“我知道先生當年曾在陶丘遭遇不公。若是先生想找子偃的麻煩,田文倒是可以助公子一臂之力!”

    馮諼搖了搖頭,對田文說道:“公子的心意,馮諼心領了。然而如今陶丘的實力如此強大,實在不是我薛邑單獨一家能夠對抗的,在下怎麽能夠因為自己的私仇而壞了主君的公事呢?”

    馮諼的眼光向來十分出色,田文對他深信不疑。當他聽到了馮諼對陶丘評價如此高時,卻是麵帶疑惑的問道:“請恕小子眼拙。以在下來看,這陶丘如今雖然百業興旺,然而畢竟都是一堆商人在主事。商人皆為見利望義之輩,不似名士重義而輕利。以我薛邑重義之士,攻陶丘重利之商,何愁不破?先生是否有些太過於高看子偃了?”

    馮諼聽完以後,對田文說道:“陶丘君雖與在下,與靖郭君皆有私仇,然而他畢竟是名滿天下的賢公子,在下不會以私仇來輕視他。商人重利輕義,不可為軍,確為至理名言。然而吾觀陶丘君治邑之法,頗有點石成金之效。以陶丘如此興旺,陶丘君所積累的財富定然到了一個不可想象的程度!他日一旦有戰,陶丘君以重金之賞,必然有重利之輩為其效命。

    以在下來看,陶丘也並非沒有重義之士!陶丘君在陶丘興建了如此多的學校,這是從小培養義士的做法。一待這些人長成,其必然對陶丘有著無限的忠誠,他們組合在一起,這絕不是我薛邑的義士能夠對抗的呢?我薛邑不如陶丘,實乃自然之理,公子應當勇於麵對。在下的能力不如陶丘君,不能讓薛邑變得如此強大,這是我的罪過!”

    田文當然不能夠在此上麵怪罪馮諼了,他直接說道:“先生之才,輔佐一國也是錯錯有餘,又哪裏能力不足呢?不過陶丘如此強大,不僅是我薛邑的麻煩,未來也會成為齊國的麻煩。我想找子偃的麻煩,並非隻是為先生的私仇,也有父親的私怨,更有整個齊國的謀劃!先生不是外人,若是有能夠削弱陶丘的辦法,大可提出來,在下定然獻於父親麵前!”

    馮諼聽完了天文的話,也是大為感動。隨後他就壓低了聲音,在田文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大略陳述了對付陶丘的辦法,聽得田文連連點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