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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封嘯的操持下,不過幾年,林家便成了一方大戶。可林封嘯心裏一直有一個心結未了,無非別的,林封嘯與梁玉瑩婚後已有七年之久,梁玉瑩也沒給林封嘯生下個一男半女。服了不少藥物也沒見甚麽效用。

    那日在“一品樓”上,酒至半酣,清鈺對林封嘯道:“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林封嘯笑道:“我與先生即是有緣,有話但說無妨,不必拘謹。”

    清鈺放下酒杯道:“我觀兄眼下臥蠶之處白而淺薄,眉有斷紋,是命獨之相,且有數截。不過兄弟為人仁厚,寬以待人,仰不愧天,命中多有貴人相助。若是兄多行善事,可保己身!”

    林封嘯心裏也清楚,臥蠶之處乃“子女宮”,可觀子女之禍福,而“命獨”,“老而無子,是為獨也”。

    林封嘯此時方信清鈺的話。看來天意如此,也不可強求,傳宗之事也就此作罷。

    可就在三月之前,林封嘯忽夢倆老兒在林中下棋,林封嘯不覺起興,便尚去看了些個。走近了方見那兩老兒,哪是什麽老者,隻是頭發須白罷了,一人長須,膚白如凝脂,微隱丹紅。一人長眉,麵若寒冬霜雪,兩者皆麵皮光滑如玉,眉目間炯炯有神,卻如垂髫小童一般,身上皆穿白色長袍。

    隻見那兩人下的棋也甚是奇怪,棋盤竟是圓形,盤中分陰陽,一者天盤,一者地盤,方為乾坤。又分四象、八卦、九星,十天幹,十二地支,十二時辰,再者便是二十四節。棋子便是二十七個泥人,那泥人栩栩如生,人物服飾形態也各不相同,有執扇書生,有趕車商富、有揮劍將軍、有煉藥大夫,有聞香女子,有木魚和尚、有麻衣道士、有拿刀武士。有臥者,有奔跑者、有騎馬者、有掩麵者、有啜泣者、有執璽者。有人,有畜生,有天師,有鬼怪等等,層出不窮。

    林封嘯對奇門易理也有些涉獵,單是從書上能看懂個大概、原身,卻不懂其運行的方式。

    隻聽得居右的那長眉童子說道:“你且看我此局如何得破,若是不得,你且將那東西交予我便是,莫要我再動手腳。”說罷,便拿起那“執璽者”便移向天盤戊位,又將那執扇書生移向地盤丙奇。說來也奇,那童子手下棋子每移動一步,所對應的天幹地支,八門、二十四節皆向其對應的方向轉動。林封嘯見棋盤之中,擺的竟是一“青龍回首”大吉之象,卻見那長眉童子又將那執刀武士移至太陰位,天蓬星往休門,本大吉之相立馬變為了極凶極煞,所謂“地震三宮”,不過如此。霎時,一股陰凶之氣縈繞在將那將軍、木魚和尚和那聞香女人身旁,看來此三人是凶多吉少了!

    居左那長須童子見此,一言不發,思付了良久未能解得。居右那長眉童子冷笑道:“你不是一向以仁義為重,拯救蒼生為己任嘛,我看此局你救得了誰!”

    那長須童子道:“你我本是修道之人,修道者修身養性,求仙問道,去貪欲,釋雜念,你我已有千年之久,你為何心中戾氣不消反漲。”

    那長眉童子道:“你我原就是山中野獸,獸有獸欲,人有人欲,即是成仙了又如何!多了些道行罷了!怎會失了本性!”

    那長須童子歎了口氣道:“人生於世時,心本無雜念,而後受了不同的世俗影響才有了貪嗔癡惡,但歸根結底都是本心的選擇,擇善則為善,擇惡則為惡,如此而已!你我自來相交,也算是故友,何苦要互相爭鬥不休!何況我已將我所有的寶物都輸予了你,你還要怎的!”

    居右那長眉童子道:“你我活了千年,所謂陰陽相生,若不是我這個大惡之人,哪有你的大善,何況你我本同出一體,一者靈文,一者靈武,一善一惡,好比這陰陽之境,相輔相成,又相生相克,你輸我些東西也是應該,何況那些個東西,不過是些玩物,怎敵得過你手裏的那塊聖靈石!”

    那長須童子道:“那聖靈石是百年前我在常羊山所得。一位故人臨死前贈予在下,其他的我都可以依你,唯獨這聖靈石,雖死不予!”

    那長眉童子冷笑道:“莫說得那麽好聽,昔,凶獸饕餮亂世,食人精魄,眾人束手無策,欲求幾名勇士前去製服,其中便有刑天。饕餮畢竟是上古凶獸,實力太過強大,最後眾人皆戰死,唯刑天和一名戰士還活著,最終饕餮被刑天用“戚”劈死,勝利之後,正欲離去,顧於巨大利益榮譽的誘惑,另外那名勇士殺死了刑天,並將刑天的頭部藏到山裏。刑天怨恨未平,對天怒吼,共工見其神勇,賜予聖靈石,刑天得聖靈石後,身體重生,胸前生出兩隻眼睛,腹部生出嘴巴,回到部落將那名戰士殺死,可人們已經被蒙蔽,認為刑天是怪物,想要消滅他,之後刑天逃回山林,每日每夜都在找自己的頭,遇到人類就將其殺死,以解心中怨氣。直惹得人神共憤,無奈刑天擁有不死之軀,殺他不得,後被天帝困鎖在常羊山。聖靈石乃上古戰神刑天的靈力所在,人人盡知,你若不是殺了他,怎拿到此物。”

    那長須童子道:“刑天確是擁有不死之軀,但若是他自己不肯,眾天神尚且拿他不得,何況是我。”

    那長眉童子道:“定是你使了什麽詭計,騙取那聖靈石。”

    那長須童子道:“那日我路過常羊山,聽有人怒嚎,震天動地,我問其故,他說他本是上古戰神刑天,被天帝困守在這,他不服,欲殺了天帝!我見他戾氣甚重,欲感化他,在常羊山中日夜與他談經講道,直至數年之後,刑天悟道,揚天哭嚎一聲,響徹天地,於是天降五彩,花蕊芬臨,他便取了聖靈石,並將自己畢生靈力注入在了聖靈石之中,贈予在下,便消逝於天地中。”

    那長眉童子道:“笑話,你真以為你是旃檀功德佛(唐僧)啊,光憑幾句話便可殺人於無形之中!”

    那長須童子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今日這聖靈石我是定不會交予你。”

    林封嘯在一旁看他們吵來吵去,欲勸說幾句,莫傷了和氣,他們卻視林封嘯如無物一般,任憑林封嘯怎麽說,怎麽做,他們皆視而不見。

    那長眉童子道:“今天你若破得此局便是,若是不得,便乖乖將那聖靈石交予我!”

    那長須童子道:“此局可破,隻是未免有太多犧牲!”

    那長眉童子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難怪你現在還是如此,拖累我和你一起!”

    隻見那長須童子也不言語,將那“將軍”移至地盤,擋住三人,那“那聞香女人”移至門盤值使所臨地盤丁奇,八門轉動,右開生門,此法便是“玉女守門”,實乃絕境逢生之法,不過此法雖妙,卻也是毀二方可保一,但要在如此凶境之中,能脫一人,也實乃不易。那“將軍”和那“女人”的泥像霎時倒在了棋盤之上,化為粉末,而那木魚和尚卻在其間脫身而去。

    那長眉童子大笑道:“好個修行之人應以拯救蒼生為己任,現卻放棄兩人而救一人,你不是常道,眾生平等,何以要那兩人之命而換一人!難道你心中人命也分貴賤!如此還說什麽蒼生造化,還不快快將那聖靈石交出來!”

    那長須童子道:“休要胡言,若不是你擺出這極煞之陣,我怎會出此下策!現此局已定,且莫再苦苦相逼!”

    那長須童子怒道:“你這老兒,這麽久了,還是如此冥頑不靈!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罷將麵前的棋盤掀翻在地。那白衣童子一愣,容不得半點說辭,兩人便鬥在了一起。

    林封嘯仿佛被一陣風吹到了山崖上,但見兩童子在林中相鬥,兩人又生得很是相似,都在一起混淆不清,不知都了幾合,隻見一童子忽的向另外一個童子撲去,卻在空中變成了一隻碩大的銀狐,通體雪白。卻見另外一個童子,已變成了一條巨蟒,但見那巨蟒也是全身銀甲,沒有絲毫雜色。

    一狐一莽在這林中纏鬥起來,林封嘯見狀大驚,眼睛卻盯著林中不得斜視,隻見他們不知鬥了幾合,白莽纏住了那白狐,白狐動彈不得,遂咬了口白莽,饒是白莽林佳甚厚,也被咬得吃疼,不覺鬆開了些,白狐趁著這檔子空隙,掙紮了幾下,一聲狐嘯,口向著天空張的奇大,似有一絲光亮從他口中升起,劃向天空,那白莽見狀,盤著身子,蓄力待發,臨空躍起。眼看就要咬住那東西,隻見白狐一把揮向白莽的頭部,白莽腦袋一偏,沒咬住那東西,白狐落地一腳踏在白莽的七寸之上,白莽怒氣橫生,血口大張,一口將那白狐吞了下去。而那東西則升入空中,就在即將墜落之時,一隻如人般大小的青鳥不知從哪兒飛來,銜住了那光亮,徑直撲向林封嘯所在的地方。林封嘯坐在原地,手腳不聽使喚,避無可避,隻覺一陣巨大的壓力傳來,壓得林封嘯喘不過氣來。

    林封嘯嗆了一口氣,忽的轉醒過來,卻見梁玉瑩趴在他身旁,手裏拿著手帕,看著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樣子問道:“是做了什麽噩夢,竟害得你如此!”

    林封嘯道:“再惡也不過是夢罷了。”

    林封嘯向窗外一望,方才卯時,再無意睡眠,給梁玉瑩掩好被子,下得床來,穿好衣衫,對梁玉瑩道:“時間還早,你先睡些時辰,我吩咐下人做些吃食。”說罷,便往房外而去。

    吃飯時辰,梁玉瑩梳洗完畢。

    城外的獵戶昨個打了一頭麋鹿送了半隻到林府,林封嘯吩咐廚子做了梁玉瑩最喜愛吃的玉露團和小天酥,還燉了甘露羹。

    正是陽春三月好時節,桃花開滿後院,還有好些五顏六色的花草,全是林封嘯移植道院裏的。林封嘯心道何不在閣樓上,一邊賞花,一邊喝些美酒,豈不快哉。於是當下便吩咐下人去辦,又讓丫鬟去請夫人。

    林封嘯坐在閣樓之上,看著院中的花草,心下暢快,待會兒吃罷飯,尋思著去采點新鮮的花瓣兒,給梁玉瑩做些個胭脂,卻見丫鬟攙著梁玉瑩走進來,丫鬟道:“夫人不知怎的,上樓時險些昏倒。”

    林封嘯看梁玉瑩氣色有些不好,說道:“這甘露羹,是我昨個采的花瓣露水,加以何首烏須、鹿骨血、鹿足筋,足足燉了一天,大有益氣補血之效,還可美容養顏。”

    梁玉瑩坐下來,嗔怪道:“就你會折騰人!”

    林封嘯笑著細細的盛了一杯羹遞與梁玉瑩,梁玉瑩微豈朱唇,手指撚了了蘭花,拿起湯匙,小喝了一口。湯卻還未過喉,梁玉瑩卻又吐了出來,咳嗽了幾聲,小心的用手帕擦了擦嘴唇。

    林封嘯扶其背道:“難道是這甘露羹不好吃?那嚐嚐你最喜愛的玉露團。”

    梁玉瑩搖搖頭道:“還是罷了,早些起來便小腹有些隱痛。胃裏難受,沒有甚麽食欲。”

    林封嘯笑道:“莫不是害了喜,且讓為夫來給你看看!”

    梁玉瑩聽其言,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隨即卻又暗淡下去,說道:“若真是如此便好了。”

    林封嘯摸了摸梁玉瑩的脈象,眉頭竟有些微皺,梁玉瑩見狀,道:“難不成是害了什麽疾症。”

    林封嘯沒有答話,依舊把著脈搏,梁玉瑩心下暗道,看來確是疾症無疑。眼中不覺有淚水盈出。林封嘯見狀,笑道:“夫人莫急,我不過是想耍趣兒下,確是喜脈無疑。”

    梁玉瑩一聽,轉悲為喜道:“真是喜脈,確定沒有摸錯。”

    林封嘯道:“夫人難道還不相信為夫的醫術麽?”

    梁玉瑩道:“那也未必有走眼的時候,還是妥當些。”

    林封嘯道:“那好,待吃罷飯,咱去善清堂,請劉老頭給你把把脈,看是不是如此,順便給他說一聲,也來喝一杯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