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歆被蘇曈約去了職中附近那家很是複古的冰室。沒錯，它的名字也很有年代感，就叫“歡姐冰室”。

    “敬歆，我們是好朋友吧？”蘇曈咬著吸管問。

    賀敬歆沉吟了三秒“嗯。”

    蘇曈被那三秒氣得直跳腳“敬歆！”

    賀敬歆若有若無地笑笑“說吧，找我什麽事？”

    “第一件事，我向你道歉。”

    “嗯。然後？”賀敬歆搖了搖手上的珍珠奶茶，張嘴吸了一口。

    “……”蘇曈愣了愣，“上星期天，司珵問我的事，其實我都沒告訴他。”

    “嗯。知道了。”

    “你就不問問，他問了我什麽？”

    “不想知道。”賀敬歆邊嚼著珍珠邊說。

    蘇曈低頭連續喝了半杯果汁“他問你現在過得好不好？”

    賀敬歆含著塑料管，一時沒把握好吸力，一顆珍珠直接滑進了喉嚨，卡了一秒才被她強行噎了下去。

    “他問初中時候有沒有人欺負你。”蘇曈抬頭見賀敬歆一如既往地麵無表情，“我說你不會跟我說心裏話，讓他自己問你。”

    “下次他再問你，你說沒他在我就很好。”

    “真心話嗎？”

    “你不是說我不會跟你說心裏話嗎？”

    “那就是假話了？”蘇曈突然開心起來。

    “……何以見得？”

    蘇曈斂去笑意。

    賀敬歆慢慢地把珍珠奶茶吸到底，慢慢抬起頭“蘇曈，你小學的時候有很要好的朋友嗎？出雙入對、形影不離的。男女不論。”

    “有。”

    “現在還有聯係嗎？”

    蘇曈不知道賀敬歆為什麽問這些，還是點頭。

    “還熟嗎？”

    蘇曈想了想“說起來很久沒見了。”

    賀敬歆長長地籲了口氣“我和司珵，差不多就這樣。”

    “我不是很明白。”

    “也許我和他小學的時候是很好，但我們已經很久沒見很久沒聯係了。我已經不是那時的我。司珵他想在當前營造當年的狀態，那是不可能的。”賀敬歆很平靜地陳述著。

    “我怎麽覺得你對他有些誤會？”

    賀敬歆淒然地一笑“你知道我為什麽能和陸離玩得那麽好嗎？”

    蘇曈愣了愣，搖頭。

    “陸離單純正直，說難聽點甚至笨得可以。更優秀的是，他不會刨根問底……”賀敬歆帶著某種意味地看了蘇曈一眼。

    蘇曈臉色一白。

    賀敬歆不知道蘇曈是因為她讚陸離而嚇著，還是因為刨根問底四個字，但她對蘇曈的反應很滿意。

    “你放心，陸離，我不會染指的。你們一起了我是生氣，生他的氣。對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吞吞吐吐了這麽久，最後竟然還被你搶白了。哈！”

    蘇曈怔愣著。

    “和陸離玩感覺很輕鬆很愉快。”賀敬歆繼續說，“但司珵不同，跟他說句話都要先在腦裏過一圈，一不小心就被他嗆得萬劫不複。我看見他就覺得累，心累。”

    蘇曈嘴巴微微張著。

    “我疏離他，不是怕他知道我過去那些事。雖然我和他共存的那段曆史，別說汙點，白得根本連個斑點都沒有。”賀敬歆輕歎一聲，“我更不怕你們告訴他些什麽，你們說了，正好他也清楚我不可能回到以前。”

    賀敬歆沉吟了一陣“接著我要說的，你不能告訴陸離。我願他永遠的單純正直。”

    蘇曈下意識地點頭。

    “我和司珵都留過級。他是因病。我是被一中開除了。”

    蘇曈把眼睛瞪得像銅鈴“一中？開除？”

    “司珵差不多是因病休學一年這樣吧。我初中先他一步考到一中了。然後約好在一中等他……”賀敬歆捕捉到蘇曈眼中的光芒，補充道，“很青春是吧？”

    “嗯嗯！太浪漫了！”某人突然興奮起來。

    “呃。”

    “難怪不怎麽見你學習成績也那麽好！原來是高材生啊，本來腦子就好，真羨慕。然後呢？”剛問完，蘇曈想起了什麽，興奮戛然而止，臉上寫滿抱歉。

    “然後他惹著了方又達他們那群人……”

    “達哥？”

    “反正他看著就是一副很欠揍的樣子，他們見了想揍他也正常。”賀敬歆是這樣對蘇曈說，但她心裏明白著，真想絕非如此。

    “……”蘇曈語塞。

    “然後我就英雄救美……不對，美救英雄了。結果落得個行為不正的罪名，被一中開除。”賀敬歆說得很輕鬆。

    這麽久以來，她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些事，她自以為那改寫她人生的過去很沉重，沒想到說出來卻像別人的故事一樣。說出來了，心情反而更加輕鬆。

    蘇曈再次瞪眼“這明明不是你的錯。”

    賀敬歆搖頭“裏麵還涉及一些事不方便告訴你，因為我也是猜的。反正一開始就注定是我的錯。就如賀亦琴罰我，不管錯沒錯還是得罰。”

    “然後你就和我一個初中了？”

    “嗯。”

    “然後你就那樣認識達哥了？”

    “嗯。”

    “那會你和司珵還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吧？”

    賀敬歆不語。

    “達哥他們欺負了他，你為什麽還要跟達哥一起？”

    “他能保護我……”賀敬歆輕聲說完，沉默了一會，“也能保他安全。”

    “哇！我說你和司珵在一起得了！你還說和他就那樣還說你們不熟，就是騙我吧。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

    賀敬歆感到頭痛，這個跳脫的人難道已經忘了她之前說過什麽了？“那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還有，你別忘了，我初中的曆史有多黑。”

    蘇曈想起那件事，心一寒，對上賀敬歆的視線，卻讀不出其中包含什麽情緒。

    “嗬嗬。”賀敬歆幹笑。

    “那他……什麽病？看著怪滲人的。”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好幾遍了。”

    “什麽時候？”

    “我不知道。”賀敬歆慢慢地說。

    蘇曈想了好一會才明白她的意思，的確是說過幾遍，她到剛才還以為賀敬歆是敷衍她的。“你沒問過他？小時候。”

    “問過。”

    “他沒說？”

    “隻要是沾邊的話題他就扯到西伯利亞去。”

    蘇曈相信。

    賀敬歆沒想到的是，同一時間，司珵也約了陸離。在學校附近那河邊的橋洞下。

    陸離從河邊的擋土牆爬到橋底，看到司珵白得嚇人的臉色，第一句話沒忍住“你沒事吧。”

    “有你這種打招呼方式的嗎？”司珵聲音雖輕，卻有力度。

    陸離稍稍放心。他看了看這個雜草叢生的地方，他爬下來都覺得困難，更何況是司珵。“為什麽要來這裏？”

    “隱蔽。”

    “……”

    因為有過賀敬歆“別惹司珵”的提醒，陸離知道和他多說無益，他自認也不夠智商，於是主動入正題“你找我是想問敬歆的事情吧。”

    “不然你認為我和你之間還有其他話題？”司珵玩味地看著他。

    陸離歎氣。

    “你覺得她是怎樣一個人？”司珵的語氣突然變得認真。

    “啊？”陸離短路。

    “我的話很難理解？”

    “沒……”陸離頓了頓，“她很仗義，又特別的勇敢，誰要她幫忙都義不容辭。雖然經常對別人冷言冷語的，但實際上她不是表麵看的那樣，她是外冷內熱。”

    陸離嘴角那不經意的笑意讓司珵感到很窩火，更窩火的是，陸離描述的那個賀敬歆根本不是他認識的賀敬歆，他的歆歆，溫暖明媚，是個可愛的小女生，而不是那見鬼的外冷內熱。

    但司珵知道，他不能衝陸離發火，否則他也不敢肯定現在的賀敬歆會不把他一腳踹到江裏去，那他絕對不死也沒了半條命。

    “她在遊戲裏有男朋友？”

    陸離一愣，不知道司珵怎麽突然說到這上麵，還是如實回答“沒有。”

    “肯定？”

    “肯定。”

    司珵歎氣“真羨慕你……”

    “啊？”

    “要是你問我關於賀敬歆的什麽事，我回答了之後再補充一個＇肯定？＇，我肯定沒有你的這番自信。”

    “……”

    “那就是說，她現在有男朋友了？”

    陸離點頭。

    “能告訴我是誰嗎？”司珵柔聲問。

    陸離身子一抖，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覺得，溫柔的司珵更可怕，連他都看得出那臉上的表情明顯表達著“必有所圖”幾個大字。

    “你還是自己問她吧。”

    “行啊你們，一個不說，兩個不說，第三個也不說？忠誠！”司珵表情一變。

    陸離暗自鬆了口氣，還好沒說。

    “司珵，我看得出來你在乎敬歆。”

    “哦？”

    “你們以前發生過什麽我不清楚，我隻認識現在的她。”

    司珵扭頭看向陸離，蹙眉。

    陸離看著他那文弱書生一般的麵孔，內部組織一下語言，繼續說“你想接近她可以慢慢來，不要逼她。你越逼她就越跑得遠。”

    司珵愣了愣，接著呼地一笑“你這是在教唆我當第三者嗎？”

    “……”他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啊？難道他們之間不能做好朋友？

    “我知道了，謝謝。”司珵低聲說。

    “嗯。”

    兩個男生默默地望著那粼粼的江麵。

    這時，橋上，賀敬歆和蘇曈正在慢慢地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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