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守業自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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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那耿百戶渾渾噩噩,被兩個校尉強行攙扶著,向自己乘坐的馬車走來,陳彥彬卻反而放下了門簾。

    他討厭意外。

    尤其是在這多事之秋!

    “千戶大人,耿百戶他……”

    “可是神誌不清?”

    陳彥彬打斷了校尉們的稟報,隨即不容置疑的下令道:“既然問不出什麽,那就留兩個人,督促地方官嚴查此事——其餘人連同耿百戶在內,立刻動身回京!”

    兩名校尉躬身應諾,就待將那滿口佛號的耿百戶,送到後麵車上。

    這時一名身穿墨綠錦袍的雄壯漢子,卻突然攔住了他們,然後湊到車前拱手道:“大人,這怕是有些不妥。”

    “不妥?”

    陳彥彬再次伸手挑開車簾,蹙眉問:“那依著蔣百戶又該如何?難道要放下欽命差事不顧,全都留下來徹查此事?”

    “大人千萬別誤會。”

    蔣百戶苦笑著,又往前湊了湊,壓著嗓子稟報道:“若隻是耿純,大人這般處置自無不妥,可他明明跟著袁大人去了薊州,現在卻瘋瘋癲癲的出現在漷縣街頭,就怕是袁大人那邊兒……”

    頓了頓,又補充道:“畢竟按路程計算,兩天前袁大人就應該返回京城了。”

    聽到事涉‘袁大人’,陳彥彬臉上霍然變色,探手在車轅上一撐,人就輕飄飄落到了地上。

    他先是麵目猙獰的朝著耿純逼了過去,不過在發現耿純毫無反應之後,又站住腳,揚聲道:“趙奎!”

    正蹲在馬彪身邊,偷偷察言觀色的趙班頭,聽到這一聲吆喝,立刻火燒屁股似的跳將起來,幾步搶到近前,拱手應諾:“小人在!”

    “本官限你在傍晚之前……不!一個時辰之內,查明耿百戶是在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通過什麽途徑來到漷縣的!”

    趙班頭原本滿臉的慷慨激昂,一聽這話頓時成了苦瓜。

    但看這陳千戶滿臉戾氣的樣子,他也不敢討價還價,隻好硬著頭皮躬身領命:“小人必定全力以赴!”

    “不是全力以赴,而是必須做到!”

    陳彥彬卻是半點空子也不肯留,說完不等趙班頭再回應,又下令原路返回縣衙,並派人去請大夫為耿純診治。

    卻說耿純那渾渾噩噩的,自然騎不得馬,於是兩個錦衣衛,便又扶著他走向第二輛馬車。

    王守業見狀,忙自覺的從車上跳了下來。

    結果雙腳剛一落地,旁邊就貼上個趙三立,不用問,肯定是他叔叔授意的。

    王守業心下咒罵著,正要按照那些錦衣衛的意思,同趙三立一起去前麵引路,卻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腥臭味兒。

    這是……

    他下意識的止住腳步,回頭盯著耿純打量了片刻,忽然叫道:“等一下!”

    話音未落,王守業就上前抓住耿純的腳踝,在他那滿是泥濘的褲腳上,狠命搓揉起來。

    兩個錦衣衛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之後,又被這一幕弄的目瞪口呆,竟生生忘了要去阻止他。

    直到王守業用力搓得幾下,托著滿手泥汙看了又看,其中一人才嗬斥道:“你做什麽?瘋了不成?!”

    王守業卻是充耳未聞,皺著眉頭喃喃道:“笥溝河裏,貌似沒有這樣的細沙……”

    說著,他的目光又轉向了不遠處的大運河。

    “你搞什麽鬼?”

    旁邊趙三立見他竟敢對錦衣衛大人們不理不睬,忙用力搡了他一把。

    不想王守業趔趄兩步,忽然大步流星的趕上了陳彥彬的馬車,高聲叫道:“陳千戶、陳千戶!那位耿大人多半是從對岸遊過來的,您要追查,也該去對岸的三河縣查!”

    “停車。”

    趕車的錦衣衛一勒韁繩,隨即車內又傳出陳彥彬清朗的嗓音:“你怎麽知道,他是從對岸三河縣過來的?”

    “因為他身上有河底的爛泥!”

    王守業托著那汙泥,篤定道:“那股腥臭味兒,我絕不會聞錯!漷縣境內隻有笥溝河和大運河這兩條河,而笥溝河的汙泥裏,又沒有這樣的細沙!”

    馬車裏靜了片刻,緊接著窗簾被緩緩挑起,露出了陳彥彬那張清瘦的臉。

    他定定的打量了王守業幾眼,突然反問:“耿百戶如今瘋瘋癲癲的,你又怎知不是他路過河邊時,踩到的汙泥。”

    “這……”

    王守業頓時語塞。

    方才他受李慕白的話影響,就想著展現自己的‘價值’了,考慮的確實不怎麽周詳。

    糟糕!

    這該不會起到了反作用吧?

    “蔣世帆!”

    就在王守業心下暗叫不妙之際,陳彥彬忽又揚聲吩咐道:“留幾個人在漷縣,其餘的立刻登船渡河。”

    那蔣百戶聞言,先是詫異的偏頭看了看王守業,隨即小心翼翼的請示道:“大人,您不是說那些汙泥,有可能是不小心……”

    “薊州在何處?”

    陳彥彬反問。

    “自然是在……”

    蔣百戶下意識的抬手指向對岸,隨即恍然大悟。

    於是忙抱拳應諾,然後將隨行的八名校尉召集起來,商量該派何人留守漷縣。

    這時王守業才稍稍鬆了口氣。

    雖然事情的發展,和最初設想的有些區別,但自己覺察到河底汙泥,應該也還算是有些功勞。

    不過……

    就這麽點兒功勞,怕是證明不了自己的價值。

    抬眼看看悄無聲息的馬車,王守業一咬牙,又硬著頭皮道:“草民願隨大人一起過河!”

    聽到這話,正聚在一起議事的錦衣衛們,都紛紛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似乎……

    是把王守業當成是攀附權貴的舔狗了。

    這時陳彥彬再次挑開了窗簾,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王守業,反問道:“本官為何要帶你過河?”

    mmp~

    要不是為了自救,你就算跪下來求老子,老子都不跟你一起過河!

    王守業一麵在心裏破口大罵,一麵恭謹的垂首道:“草民經曆過人麵魚一事之後,對各種奇聞異事興趣倍增,最近一直在收集這方麵的消息,想必多少能給大人提供些參考。”

    “哈哈……”

    陳彥彬聽了這話,卻是忍不住笑了:“本官沒記錯的話,你也是才剛剛經曆了人麵魚一事吧?這幾天的功夫,就頗有心得了?”

    王守業也知道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大靠的住。

    可他這不是沒辦法了嗎?

    再說了,這話也不全是吹噓。

    且不說體內那古怪的保護膜。

    他在後世看慣了各種靈異、懸疑、玄幻、奇幻小說,靈氣複蘇類的也啃了不下百十本。

    雖然都是些虛構出來的故事,但拿來紙上談兵,應該還是勉強夠用了。

    於是麵對陳彥彬戲謔的目光,他故作鎮定的分析道:“耿百戶身上並無傷痕,神情也十分平靜,而且嘴裏總是念著阿彌陀佛——如果草民所料不錯,他應該是奉命去取什麽佛門法器,或者……呃,結果在路上出了意外。”

    他本來想說‘或者是請佛門高僧’,可臨時想起嘉靖皇帝,貌似是道教的鐵杆粉絲,不太可能請什麽高僧回京,於是忙又改了口。

    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根據草民猜想,問題多半就出在那佛寶上,因為如果是妖邪作祟,耿百戶多半非死即傷,至少神情不會如此平和寧靜,更不該時時口宣佛號。”

    聽到這裏,陳彥彬終於顯得認真了些,微微一揚下巴:“繼續。”

    這一點信息都不給,能分析成這樣就不錯了,還特娘怎麽繼續啊?

    “既是迎寶……”

    王守業絞盡腦汁道:“自然不會隻有耿百戶一人,偏耿百戶在漷縣街頭流浪了兩天,消息也沒有傳回京城,大約他的同伴也一樣遭遇不測。”

    “繼續。”

    繼續你妹!

    王守業忍著氣,無奈道:“大人,草民憑空猜測,一時也隻能想出這麽多了。”

    “嗬嗬……”

    隨著一聲輕笑,那粗布窗簾無聲垂落,遮去了陳彥彬的嘴臉。

    王守業的心也跟著往下一沉,可隨即卻聽裏麵傳出四個字:

    “帶上他吧。”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