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初會彩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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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

    侍衛們聽到這一聲‘哥’,就知道所謂的‘差事’雲雲,不過是在假公濟私罷了。

    這要換成個尋常武官,敢在王府門前如此信口開河,侍衛們即便不當場翻臉,也絕不會再有什麽好顏色。

    但麵對王守業這等簡在帝心的主兒,幾個侍衛就都顯得分外大度,非但沒有計較,反而主動退避到角落裏,給三人騰出了說話的空間。

    不過就算他們不避讓,此時李彩鳳眼中也隻有王守業一人。

    她真情流露的喊出那一聲‘哥’之後,就毫不避諱的拉住了王守業,哽咽道:“當初進京的時候,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和大伯了,一路上哭了好幾回呢。

    誰承想還能有在京城團聚的時候。

    上回我去大市西街……對了!”

    說到這裏,她忽地想起了什麽,忙反手揩去眼淚,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王守業。

    “守業哥,那在滄州除妖的人,真的是你嗎?我一開始聽人說起這事兒來,還以為是做夢呢!

    聽說那妖怪吃了好幾百人,擦著就死磕著就殘,沒……沒傷到你吧?”

    說著,忍不住圍著王守業繞了一圈,確認沒有少了那裏,這才長出了一口大氣。

    王守業雖早就預料到,李彩鳳和原主關係不差,但真正麵對這熱切,一時卻難免有些懵圈。

    好不容易,他才醞釀出了情緒,伸手輕輕撫摸著李彩鳳的頭頂,幽幽歎道:“幾年不見,咱家彩鳳也長成大姑娘了。”

    其實他壓根就是頭一回見到李彩鳳。

    但這摸頭殺+萬金油歎息,還是深深觸動了小姑娘,於是那剛擦去的淚水,又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好半晌,李彩鳳才吸著鼻子抽噎道:“守業哥倒是……倒是沒怎麽變,就是多了些……多了些做官兒的氣派。”

    “哈哈,哥哥如今都做官了,你合該高興才對,卻哭個什麽勁兒?”

    王守業哈哈一笑,又在她頭上輕輕拍了拍,順勢收回手來,又隨口問道:“這麽晚了叫你出來,不會受什麽責罰吧?”

    “不會的!”

    李彩鳳再次揩去淚水,破涕為笑道:“娘娘最是和藹不過,怎麽會……”

    “丫頭!”

    這時李高卻急不可待跳出來問道:“你瞧見咱爹沒?”

    “爹?他也來了?”

    李彩鳳狐疑的掃了他一眼,又向王守業發問:“守業哥,你們這大晚上的過來,家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瞧這話裏的意思,顯然李偉並沒有來過王府。

    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拉著她一起提心吊膽了。

    故而王守業颯然一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李叔說是來瞧你,結果到了這般時候也沒回家,我爹放心不下,就讓我跟你哥過來瞧瞧,順帶也看看你在王府過的怎麽樣。”

    “原來隻是順帶來看我的?”

    李彩鳳小嘴一扁,悻悻的低垂了眉眼。

    “不是,我是說……”

    “嘻嘻!”

    王守業正想往回找補幾句,李彩鳳忽又掩嘴竊笑起來:“哥哥公務繁忙,能順便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說著,星眸流轉橫了旁邊的李高一眼,嗤鼻道:“哼!不像有些人,成日裏遊手好閑,好容易來瞧我一會,還是奔著銀子來的!”

    如果王守業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比李高小兩歲,今年也不過虛歲十五。

    但方才那一記嬌嗔白眼,卻頗有些媚意天成。

    再細看相貌,就見她櫻口瓊鼻、麵若塗粉、腮似凝脂、尤其一雙顧盼生輝的眸子,頗具畫龍點睛的之妙,卻是個地地道道的美人坯子。

    身段雖還未完全展開,卻已然蓋過了嬌杏,若再巧長些時日,說不得就能比肩紅玉。

    不過這也正常,李高李偉父子雖然不著調,論相貌卻是氣宇軒昂。

    “不是。”

    卻說當著王守業的麵,被妹妹如此挖苦嘲諷,李高頓時有些下不來台,比手劃腳的詭辯道:“那不是家裏揭不開鍋了麽,我也不是為了自個,咱爹……”

    李彩鳳卻壓根不聽他說些什麽,轉回頭正色道:“守業哥,你們去賭坊找過沒?上回去大市西街的時候,聽說大伯管的甚嚴,或許是我爹賭癮犯了,就隨便尋了個由頭……”

    說起李偉‘賭癮犯了’,她光潔的額頭微微皺起,言語間也頗有些厭棄之意。

    畢竟當初李偉就是因為還不起賭債,所以才將她賣到王府為奴的。

    “對啊!”

    李高得了妹妹提醒,登時一跳三尺高,激動道:“爹他心裏不痛快的時候,最愛去賭坊消遣!我之前光顧著著急,倒忘了這一茬!”

    說著,就待急吼吼的離開王府。

    “幹什麽去?給我回來!”

    王守業一瞪眼,嗬斥道:“偉叔要是在賭坊裏,還有什麽好急的?咱們這好容易來一趟,怎麽也得跟彩鳳說幾句話吧?”

    說著,他又從袖筒裏摸出五六兩散碎銀子,遞到李高麵前,又衝著角落裏的侍衛們努了努嘴:“就說是我請他們吃酒。”

    “哥!”

    李高之前受了冷落,正對那幾個侍衛心懷不滿呢,見王守業還要主動給他們銀子,當下撇嘴道:“咱又不是要求見王爺,再說彩鳳也已經來了,還掏這錢有啥用?”

    這廝!

    平常吃吃喝喝的都舍得花錢,一到關鍵時刻反倒吝嗇起來了。

    也難怪他前前後後來了十幾回,那守門的侍衛都沒能記住。

    “讓你去你就去!”

    王守業一瞪眼,李高這才攥著銀子,不情不願的走向了那幾名侍衛。

    不過李高這一走,王守業單獨麵對滿眼依戀的李彩鳳,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清了清嗓子,主動挑起話題道:“聽說你最近在王妃麵前十分得寵?不知可有什麽需要我幫著打典的?”

    “哥哥千萬別為我破費!”

    李彩鳳急忙搖頭:“我在裏麵好著呢!”

    說著,掃了眼角落裏,正李高推讓銀子的侍衛們,壓低了嗓子道:“王妃娘娘也是通州人,我又幫著守了一個多月的孝,雖還越不過娘娘身邊那幾個出挑的姐姐,可也沒人敢再欺負我了。”

    這一個‘再’字,還是在不經意間,道出了內中辛酸。

    王守業見她如此乖巧懂事,也不禁生出了些許真心實意來,再次抬手摸著她的腦袋,也壓著嗓子道:“這些年真是難為你了,不過能遇到個同鄉同宗的王妃,也算是運道,你在王府裏好生曆練,等以後嫁人……”

    “哥~!”

    李彩鳳跺腳嬌嗔一聲,正羞臊不已,忽然又麵顯疑色,納悶道:“什麽同宗?娘娘娘家姓陳,又怎會和我家是同宗?”

    王妃姓陳?

    王守業聞言就是一愣。

    不該是李王妃嗎?

    難道電視劇裏李王妃,和那什麽總管太監呂芳一樣,是編劇虛構出來的人物?

    不對啊!

    那可是萬曆皇帝的生母,以後要垂簾聽政的主兒,貌似還和張居正傳過緋聞來著,又不是名聲不顯的普通嬪妃,怎麽可能任由編劇胡亂虛構?

    “哥、哥?你沒事吧?”

    “沒……沒事兒。”

    被李彩鳳關切的呼喚了兩聲,王守業這才晃過神來,猶自不甘心的追問道:“那王爺的側室裏,有沒有姓李的?”

    李彩鳳甚是莫名其妙,但還是掰著指頭盤算了一番,最後搖頭道:“王爺身邊的女人雖多,卻沒有一個姓李的。”

    頓了頓,她又隨口補了一句:“就連王爺王妃身邊的丫鬟,也隻我一人姓李。”

    不應該啊!

    難道那李王妃……

    等等!

    王守業突然瞪大了眼睛,脫口問道:“你方才說什麽?王爺王妃身邊,也隻有你一人姓李?”

    李彩鳳似是被嚇著了,往後退出半步,才遲疑著點了頭。

    不會這麽巧吧!

    難道李家妹妹,就是未來的萬曆生母李太後?!

    瞧這姿色……

    再瞧這好生養的身段……

    倒也未必全無可能!

    要真是這樣,自己還抱什麽大腿,應該別人抱自己的大腿才對!

    “哥,你……你怎麽了?”

    眼瞧著王守業那古怪的目光,指望自己後臀上丈量,李彩鳳一時直覺的心如鹿撞、麵似火燒。

    若換成旁人如此無禮,她怕是早就惱了。

    但換成自小青梅竹馬,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守業哥,她心下卻隻有羞臊,並無半點惱意。

    甚至隱隱約約還有些歡喜。

    單隻是記憶中的少年,就足夠讓其芳心暗許,更何況眼下的王守業,非但成了堂堂朝廷命官,更是人們口口相傳的英雄。

    如果……

    “咳!”

    這時王守業也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想到自己方才那失禮的舉動,急忙往回找補道:“瞧你這瘦的,以後可千萬要多吃些。”

    李彩鳳也正心下恍惚,下意識的點頭應了。

    王守業又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怕情緒激動之餘,會冒出些怪話來,於是幹脆告辭道:“我還要和你哥去尋偉叔,也不好在王府裏耽擱太久,等那日你有空回家探親,咱們在好生聊一聊。”

    李彩鳳這才抬起頭來,滿眼依戀的道:“可是王府管的甚嚴,也不知什麽時候……”

    說著,又黯然的低垂了眉眼。

    王守業見狀,連忙又從袖筒裏摸出錢袋,連銀子帶銅錢一股腦倒了出來:“哥哥今兒出來的匆忙,身上也沒帶多少銀子,這些你先拿著,等明兒我在讓你哥捎一百兩過來。”

    “這……這怎麽成!”

    那些散碎銀子攏一塊,少說也有二十兩,李彩鳳本就覺得多了,又聽得他說還要送一百兩,當下就跟燙了手似的,連連甩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有什麽使不得的?還是說你不想認我這個哥哥?”

    王守業蠻橫的抓住她的小手,硬把那錢塞了過去,不容置疑的叮嚀道:“這銀子該花就花,千萬別省著,上上下下疏通好了,你在裏麵過的舒心自在,時不時再能回家看看,就比什麽都強!”

    隻這幾句暖心體己的,就讓李彩鳳泣不成聲。

    她被賣到王府也有一年多了,可自家父兄每次登門,除了討要銀子之外,何曾關心過她半句?

    怕也隻有大伯和守業哥,才會這般毫無目的的憐惜自己。

    要不是礙著還有外人在,李彩鳳真恨不能撲進王守業懷裏,把這些年的委屈統統傾訴個遍。

    她就這般抹著眼淚,將王守業送出了門外。

    直到臨別時,才勉強收斂住情緒,拉過親哥哥李高耳語了幾句。

    匯通四名外衛一起告辭離開,行出數十步遠,回頭望去,那風雪中依舊佇立著個纖細的身影。

    王守業收回目光,向身旁的李高一揚下巴,問道:“彩鳳方才同你說什麽了?”

    “那丫頭,鬼精鬼精的!”

    李高無奈道:“她猜出我爹應該是出了什麽事兒,可既然你沒說,她就不多問了,隻讓我明天不管找沒找到,都想法子知會她一聲。”

    這還真是個秀外慧中的。

    不過倒也在情理之中,否則她又怎能從一個苦出身的丫鬟,做到垂簾聽政的太後?

    王守業忍不住又回頭掃了一眼,可惜離得太遠,隔著風雪已經看不清楚了。

    回頭再看看李高。

    都是一個爹,差距卻是……

    也或許李彩鳳的智商,是遺傳自她的母親吧?

    “哥?”

    這時李高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揉著臉道:“你幹嘛這麽盯著我,難道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沒有。”

    王守業翻了個白眼,隨口道:“我隻是突然發現,你生了一副官運亨通的麵相。”

    “那可不!”

    李高頓時樂的眉開眼笑:“到時候哥哥你估計就官居一品了,有你拉扯著,兄弟我怎麽不得跟著混個四五品?”

    嗬嗬~

    誰先混到一品,怕還未必可知。

    明朝外戚雖然大多都沒什麽實權,但身為太後親弟、天子親舅,混個沒有實權的爵位,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而明朝的爵位隻有公侯伯三級,最低的伯爵也是屬超品之列。

    嘖~

    以後是不是該對他好一點?

    “哥。”

    這時李高忽然湊上來,把手攏在嘴邊,猥瑣的道:“以前我和我爹,在那家賭坊輸了不老少呢——反正是要走一趟,咱們幹脆撈些本錢回來怎麽樣?”

    王守業橫了他一眼,反問:“怎麽撈?”

    李高立刻摸出山海衛的腰牌,嘿笑著擠眉弄眼。

    王守業:“……”

    果然還是不能對他太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