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妯娌

字數:4937   加入書籤

A+A-


    積雪方融。

    正是最冷的時候。

    陸氏懨懨倚在羅漢床上,隻覺得手腳冰涼,胸口卻又有一股燥意揮之不去。

    打從三天前,她就覺著身上不太舒坦,勉力又在靈堂裏支應了兩日,今兒響午實在扛不住了,才尋管事的姨娘告了病。

    想起那管事姨娘的嘴臉,陸氏心下就愈發的煩躁。

    想當初堂伯陸炳還在時,這上上下下誰敢輕慢自己?

    現如今一個上不得台麵的賤婢,竟也敢在自己麵前拿喬!

    正自憤憤不已。

    忽見玉茗捧著個盒子,滿麵糾結的走了進來。

    “奶奶。”

    隻見她小心翼翼的,將那盒子放在了炕桌上,遮遮掩掩的道:“那屋裏遣人送來的,說是給奶奶補補身子。”

    見她這般模樣,陸氏那還不止送禮的是誰?

    “哼。”

    當下嗤鼻冷笑一聲:“左右不過是從公中貪墨的東西,他倒好意思拿來顯擺!”

    “哪……”

    玉茗見她一副嫌棄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請示道:“要不要把東西退回……”

    “你先退下吧!”

    沒等她說完,陸氏便不耐煩的一揮手。

    見她趕蒼蠅似的,玉茗抿了抿嘴,有心說些什麽,終究還是沒敢,隻躬著身子默默退出了門外。

    眼見那棉簾子重新垂落,陸氏的目光才頭一次落在了那盒子上,憤恨交融間,又雜了幾分羞怯。

    半晌,素白絨的裙角一翻,將修長的腿兒探到炕桌上,裹在鵝黃羅襪裏的腳趾輕輕一挑,便撥開了盒蓋。

    因看不清裏麵如何,她又順勢用腳尖勾住紫檀炕幾的桌角,借力將豐腴嬌怯的身子稍稍挺起。

    等看清楚裏麵不過是些名貴藥材之後,她臉上的期盼卻登時減去了七成有餘。

    還當那嚴鴻浩急巴巴找上門,是有什麽寶貝奉上呢,卻不想竟隻是些滋補的藥材。

    似這些‘草跟樹皮’的,府上何時缺過?

    失望的癱軟了身子,愈發覺得精神不濟,於是扯了皮褥子蓋在身上,便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就聽得有人闖進了屋裏,隨即又傳來玉茗的驚呼聲:“二奶奶,您這是做什麽?!”

    二奶奶?

    陸氏疑惑的撩開眼皮,正見妯娌劉氏怒衝衝直奔自己而來。

    “你……你來做什麽?!”

    陸氏隻當她是打上門來,急忙睜圓了眼睛,惶惶不安的縮著身子向後閃躲。

    然而那劉氏怒衝衝到了近前,卻是將炕桌上的盒子用力蓋好,雙手捧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丟下一句:“我來拿我們家的東西!”

    說完,轉身欲走。

    見她不是來打架的,陸氏心下稍安,那膽氣也為之一壯,仰著脖子吆喝道:“玉茗,攔下她!”

    等玉茗閃身攔在劉氏麵前,她又一骨碌下了地,踩著腳榻冷笑道:“你家的東西?那你叫它一聲,看它答不答應?!”

    “你!”

    劉氏本就是在氣頭上,又聽她如此胡攪蠻纏,直恨不能把那盒子砸到陸氏臉上,一時嘴裏便也就沒了把門的,破口大罵道:“你這不要臉的s貨狐狸精,自家男人不中用了,就放蕩使浪的勾引我家二爺,現如今竟還有臉昧下我家的東西!”

    陸氏聞言也來了火氣。

    她近日裏是有些動搖不假,可又何曾勾主動引過那嚴鴻浩?

    分明是那沒臉子的東西,奪了哥哥的權位還不滿足,還想染指哥哥的妻妾!

    當下將巍峨一挺,咬牙道:“好好好!既是撕破了臉,咱們今兒就論個清濁——玉茗,把二爺給我請到正院去,咱們讓老爺斷斷是非!”

    “你!”

    陸氏這一較真兒,劉氏卻頓時啞了火兒。

    她雖不覺得自己理虧,卻曉得這事兒一旦鬧到公公嚴世蕃麵前,甭管最後如何處置,丈夫都不會輕饒了自己。

    眼見玉茗作勢就要往外走。

    劉氏的胸膛急速起伏了幾下,猛地將那盒藥材砸到了羅漢床上,咬牙道:“你莫要得意,早晚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說到後來,卻已然帶了哭腔。

    她自覺眼眶發熱,忙用袖子掩了,二話不說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

    “呸!”

    陸氏衝著還在蕩漾的門簾狠狠啐了一口,隨即沉著臉坐回了床上,翹起兩隻腿來,探手左右一扯,剝出兩隻嫩菱也似的白皙。

    將髒了的羅襪拋給玉茗,又衝著那盒藥材一努嘴:“都收拾了吧。”

    玉茗一手團了那襪子,一手抓起藥盒,見陸氏再沒有什麽吩咐,便躬身再次退出了堂屋。

    玉茗走後,陸氏盤膝坐在床上,許久依舊是意憤難平,最後一咬牙,卻是露出個風情萬種的媚笑來:“說我放浪,姑奶便放浪給你瞧瞧,且看最後是哪個吃虧!”

    受劉氏所激,陸氏一時倒真有心從了那嚴鴻浩。

    屆時主動將其迷個神魂顛倒,讓他反將那劉氏冷落在旁,且看劉氏還有什麽威風可抖!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法子很是不妥。

    陸氏雖然不是個聰明的。

    卻也瞧出嚴鴻浩之所以垂涎自己,其實主要還是因為,自己是嚴鴻亟的正室夫人——若拋開這一點,自己與那劉氏論姿色、身段,其實也隻在伯仲之間。

    自己若是刻意逢迎,在嚴鴻浩麵前千依百順的,反倒落了下成。

    正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且先端著架子,引的他團團亂心焦不已時,再拿些甜頭出來不遲。

    正盤算著,外麵門簾一挑,卻是玉茗再次去而複返,隻不過比起前兩次來,這回她卻笑的春心蕩漾。

    “奶奶。”

    就聽她脆聲道:“您快看看誰來了!”

    說著,便閃身退避到一旁,目光火辣辣的望向了門外。

    與此同時,那厚重的棉簾子又被人高高挑起,露出一張無雙如玉的俊臉來。

    “景承?!”

    陸氏忙自羅漢床上起身,踩著繡鞋喜道:“你怎麽來了?!”

    可隨即她卻又換了副顏色,憤憤喝罵道:“上回我不過是擔心你,才沒趁了你的心思,你個沒良心的倒好,竟一個月都沒再露麵!”

    “姐,我這不是忙麽。”

    陸景承不以為意的嘿笑著,隨即不容置疑的道:“你趕緊收拾收拾,娘讓我接你回去住幾日。”

    “回家住幾日?”

    陸氏聞言一愣,隨即上前一把扯住了陸景承,焦急的追問:“莫不是爹爹病了?!”

    “你想哪兒去了?”

    陸景承哭笑不得:“是娘擔心你整日守在靈堂裏,身子生受不得,所以讓我接你回家住幾日。”

    頓了頓,又道:“不過對外還得說是母親病了,不然親家這邊怕是不會樂意。”

    “還是娘知道心疼女兒!”

    陸氏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一時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亦喜亦悲之間,便未曾瞧出陸景承臉上的異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