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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無意間發現,自己在王明家裏辛辛苦苦攢下的那張卡,現在竟然還在自己兜裏。
或許是上天注定,讓我可以跟弟弟好好敘敘舊,所以陰差陽錯的把這張卡給我留了下來。
“什麽,你有錢?”我爸眉毛一豎,笑的下巴都快砸到地上,“快別他媽的開玩笑了,我活了這麽大歲數,還能不知道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要是有錢,你還會回這個破地方,受我跟你媽的窩囊氣?”
我知道,自己跟我爸就算說的再多,也沒有什麽用,我爸已經市儈到了骨子裏,沒有錢,他什麽也不會相信的。
“這張卡裏,有一百萬。”我把卡從兜裏掏了出來,舉到我爸麵前。
“什麽,一百萬!”我爸眼前閃過一道金光,不過沒有半秒鍾的功夫,這道光線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百萬的這個天文數字,的確一開始,對我爸造成了不小的衝擊。但是很快,我爸就反應過來,這一百萬絕對是我這個貧窮潦倒的女兒在他麵前隨口鄒出的數字。
我是被賣給謝家的,就算我這一年來不吃不喝,在謝家辛辛苦苦攢了一筆錢,但那也隻不過是個零頭罷了。
更何況樹倒猢猻散,現在謝家已經徹底沒了,就連村長本人怕是都拿不出一百萬來,更不用說是我了。
我知道我爸不信,因為一個村民,一輩子在偏僻落後的農村裏,就像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樣,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外麵的天空到底有多大。
我爸永遠也無法想象,那些生活在深夏的富豪,可能一頓飯就是他這種人好幾十年甚至一輩子的所有收入。
“不信也沒有關係,”我喊了下我弟弟,“走,跟姐姐出去,姐姐帶你吃好吃的。”
“不準!”我爸有些怒了,“時間都這麽晚了,你要帶著你弟弟去哪裏?現在外麵那麽亂,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也就算了,可是你弟弟要是有個意外,你要我們怎麽辦!”
外麵的社會是很亂,但同時,外麵的世界也很驚豔。
像我爸這種根深蒂固的農村,思想境界何止落後了好幾十年,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城市的生活才剛剛開啟。
我想帶著我弟弟去縣城裏好好開開眼界,可是在我爸的一味阻止下,我弟最終還是放棄了。
我被我爸從家裏趕了出去,說是我之前克娘家人,現在品性更加惡劣,竟然連自家人也騙。
我大晚上帶我弟出去,肯定是不懷好意,想對我弟弟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哀莫大於心死,心痛到麻木了,就也不會再痛了。
我走在大街上,吹著冷風,很快就把我爸所有的冷言冷語拋諸腦後。
家裏的位置很偏僻,四麵環山,白天的時候,會有兩三趟通往縣城的班車,但是一到了晚上,全村立馬變得靜悄悄的。
村民習慣了天黑就睡覺的生活,走在崎嶇的土路上,偶爾能聽到一兩聲狗吠的聲響。
我要從這裏走到縣城的話,起碼得花上七八個小時。
而且去縣城,就要從山底下穿過山洞。
這裏經濟落後,村子外麵的山坡基本上還處於原始發展的狀態,一顆顆古樹參天而生,林子茂盛的根本望不到頭。
我走到村口的時候,心裏便開始後悔了。
出了村子,外麵就是茂密的山林。
別說是我,就算是村子裏的成年人,到了晚上也都不敢出門。
因為林子的野獸實在是太多了,我記得幾年前,村子裏的小孩因為跟家人鬧脾氣,晚上自己偷偷出了門,跑到了外邊去,結果一連好幾天,他們家人都找不到他,直到一個月之後,有人去山裏砍柴,回來的時候撿了一堆骸骨,還有一隻鞋子。
小孩的家人看到這幅景象,立馬泣不成聲。
從那以後,村子裏再也沒有敢在晚上進山的人。
我心裏很忐忑,說實話,我爸媽這樣對我,讓我已經不想在這裏多呆一秒鍾。
可如果我就這樣走了的話,可能這一輩子,我都再也見不到我弟弟了。
心裏的恐懼讓我打起了退堂鼓,我隻好躲在別人家的屋簷底下,盼望著太陽能夠早點出來,我好繼續上路。
隻要我去縣城裏取了錢,我爸馬上就會明白,他對這個女兒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多麽錯誤。
現在我才是全家的希望,而不是他口中的累贅!
這家人現在住的還是老舊的土坯房,夫妻倆晚上的說話聲,我在門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說老胡,聽說明天謝村長家的大兒子要回來了。”嗓音比較粗獷的女人先說了一聲。
“你是說謝家的那個大傻子?”老頭應道。
“切,人家現在可不是大傻子,”女人語言中流露出幾分欣喜,“村裏的姐妹可都說了,人家謝子俊現在搖身一變,已經變成了翩翩美男子,而且人家現在可是工地上的包工頭,手裏拿捏著好幾個項目,許多城裏的女人想要嫁給他,人家全部都敲不上。”
“不對啊,”老頭一驚,“我記得謝子俊在家的時候,不是已經結過婚了嗎?當時他爹給這小子辦的婚禮,隆重的不得了,而且新娘子不就是咱們村老盧家的女兒?要不是這小子攀上了謝家的高枝,現在他們家住的房子肯定還是跟咱們家一模一樣,就他們兩口子那個德行,還要蓋起一個二層樓房來?”
“哎呀,你這天天種地的,怎麽把腦子也給種壞了!你這都是八百年前的消息了,謝子俊跟盧家的那個女兒早就分了,具體原因不大清楚,不過我們也沒必要知道,你隻要知道,謝子俊是個好女婿就成了。”
“好女婿?”老漢頓了頓,不由得驚訝的叫了一聲,“老婆子,你莫非想把咱家女兒嫁給他!”
“廢話!”
······
此刻,我真的好想衝進去告訴他們,謝子俊這個人,根本就是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任何女人嫁給這個變態,隻會後悔終生。而且這個變態還有弟弟,是個十足的瘋子,一個人隻要同時碰到這兄弟兩個,那麽一輩子就完了。
我激動得站起身,揮起手準備敲門。
裏麵突然這對夫婦突然大笑起來:“那太好了,如果女兒能夠嫁給謝子俊,那可是我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到時候看他老盧還能囂張到什麽時候,讓他在我麵前嘚瑟,他們家現在起了兩層樓,咱們就起三層,就是比他高,就是要壓他一頭,氣不死他!”
我知道,自己再怎麽說已經沒用了。
他們已經跟我爸一樣,把女兒完全當成了用來交易的商品。
我猛然拍了一下自己腦門,自己怎麽就給忘了,這個村子向來就是重男輕女的。不僅僅是我們家,村裏挨家挨戶都是這個樣子。
更何況在村人眼裏,我還是謝子俊的前妻。
如果我現在推門進去,這對老夫老妻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羞辱我:“你這個破鞋,還想壞了我們家的好事!”
語氣自討沒趣的被人不待見,倒不如自己默默的蹲在牆角,靜靜地等待天明。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晚,第二天,婦人把門推開,咯吱一聲。
“呦,這不是盧丹麽!”老太婆看到我的時候,驚訝的大喊一聲,把房間的老頭子也給喊了出來。
他們看到我的時候,異口同聲的問我:“你不是跟謝子俊在一起嗎,那麽好的生活你不要,偏偏要跑回來受罪,腦袋真是被門給夾了。”
“就是,這個蠢女人。”老頭不屑的盯著我,“以後我女兒跟了人家子俊,你可千萬別眼紅,不要再不要臉的去破壞別人的家庭!”
聽到老頭說這話,我心裏瞬間閃過一陣慶幸。
如果我昨天沒有忍住,在外麵敲門,大半夜的告訴他們,千萬不要讓自己的女兒去找謝子俊,否則就是活活把自己的骨肉往火坑裏推。
那麽這兩個老家夥,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罵我多事,而且還會惱羞成怒的羞辱我,用盡半輩子的口水來侮辱我。
我沒有說話,默默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溫和的陽光伸了個懶腰。
“穿的這麽少,真不害臊,難怪人家子俊不要她!”這是老太婆評價我的話,不過對於這種人,我也懶得去爭了。
正是因為他們的這種思想,所以才造成了一生的貧困潦倒,這已經是老天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我現在就算說他們幾句,對這幾個半身入土的人而言,也是不痛不癢,與其這個樣子,倒不如把力氣節省下來用來趕路。
我還要去省城,要去銀行裏,把自己卡裏的錢給取出來。
弟弟活了十幾年,一直生活在這深井一樣的大山之中。他需要一個人把他帶出去,讓他見些世麵、增長見識,而這個人就是我。
朝陽一出,晨霧紛紛飄散,天地間一片晴白。
我整理好衣服,匆匆上路。
汽車站是在鎮子上,距離村子還有十幾裏的距離,我走了一路,沒有見到一輛車。
後來我實在走不動了,看到有一輛轎車開了過來,雖然跟我是反向的,但是沒有關係,隻要包下這輛車,那麽去省城就根本不是問題。
我揮了揮手,汽車在我麵前停了下來。
我欣喜的走到了車窗前麵,問司機包下這輛車需要多錢。
我需要他把我帶到省城,隻要我取了錢,就可以把錢給他。
可適當墨色的玻璃搖下來的時候,我看著車裏的司機,像是有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了下來。
真的冤家路窄,短短幾秒鍾,我在心裏問了自己無數遍,為什麽自己這麽不湊巧,會在這裏碰到謝子俊這個人渣!
看著謝子俊的臉,我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跑!
之前謝子俊虐待我的一幕幕,至今還猶在眼簾。
這個人不僅打我,而且把我囚禁在家裏。
為了讓我照顧他的廢物弟弟,謝子俊不止一次的毒打我,而且還要我給他弟弟按摩搓腳。
後來他去出差的時候,因為害怕我跑掉,就用鋼板把家裏的窗戶跟門堵得死死地,我根本沒有希望從家裏走出去。
如果不是那把菜刀,估計我現在還在謝子俊的毒手中無法逃脫。
“站住!”謝子俊在車裏對我大喊,“如果你還敢繼續跑,我就開車撞死你,反正這裏也沒人,你自己看著辦!”
為了更加容易的擋到車,我走的是路中間,距離兩旁的山崖都有好幾十米的距離。
這個長度,完全足夠謝子俊開車過來,直接將我撞飛。
林子裏一片寂靜,一路上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就算我在這裏被謝子俊給殺了。隻要他把我拋屍荒野,再毀滅掉罪證,那麽這件事情就會像是一尊泥塑,徹徹底底的消失在時間長河裏。
我心裏很害怕,漫無邊際的恐懼讓我兩腿發軟,再也跑不出一步。
“回來!”
謝子俊怒喝一聲,他的聲音仿佛有魔性似的,我的身體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身不由己的朝謝子俊走了過去。
“這才乖嘛。”謝子俊幽幽的笑了一聲,把我拉上了車。
他讓我坐在副駕駛上,監控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知道,自己想要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著我,把車直接往我家的方向開。
“你要幹嘛?”我鼓起勇氣問了謝子俊一句。
“當然是回娘家啊,讓我的嶽父嶽母好好看看,他們的好女兒在偌大的深夏市,到底幹了些什麽好事!”
“謝子俊,你卑鄙!”
“我卑鄙?”謝子俊反手就是一記嘴巴子抽在了我臉上,“媽的,你把我弟弟害成那個樣子,我讓你在家裏照顧我弟弟還有錯不成?可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麽好事,趁著我出差,把我弟弟一個人仍在家裏,你跑了就算了,還他媽的報警,讓警察過來抓我。要不是我弟弟救我一次,我現在估計還在監獄的大牢裏!”
“我也不想這個樣子,可是這些,都是你們逼我的。”
“哼,老子不跟你BB,一會看你爸怎麽收拾你。”
我被謝子俊強行帶回了家。
小汽車開到門口的時候,轟鳴的發動機聲讓我爸急急忙忙從家裏跑了出來。
一看到來的人是謝子俊,而我就坐在謝子俊的副駕駛,我爸更加的喜出望外。
他湊到謝子俊身邊,對這個人噓寒問暖,還不時的關心謝子俊地爸爸,問村長近來身體可好。
一個是之前素不相識的人,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女。
都說血濃於水,但是現在,我已經深深明白,隻有錢才是好東西。
我爸為了錢,可以對年少的謝子俊卑躬屈膝。
也同樣是因為錢,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無家可歸,要在別人家的屋簷下硬擠一夜,我爸對我也沒有半絲憐憫之心。
進了家門,謝子俊讓我爸把門關上。
我爸沒有聽懂謝子俊的意思,還笑著告訴謝子俊:“農村人跟城裏人不一樣,我們從早到晚根本就不關門。而且汽車還在外麵放著,門開著也方便看著,省的誰家小孩用石頭把車劃了,到時候還找不到人。”
但是謝子俊根本就沒給我爸好臉色:“盧叔,我勸你還是把門關了,這件事情說出來,實在是不怎麽光彩。”
我爸當時就愣住了,他被謝子俊對他的稱呼給嚇到了。
“盧叔,”這得多麽陌生,才會喊出這個稱呼啊。
按道理說,我們家跟謝子俊家裏結了親,我應該管謝子俊的老子叫爸,同樣,這個人也應該管我爸叫一聲爹。
“到底是出什麽事了?”我爸敏銳的嗅到了一股濃濃的火藥味,讓我媽快步跑出去,把門給關了起來。
謝子俊坐在客廳中央的太師椅上,氣場比我們家所有人都大。
“好,我現在就告訴你們!”謝子俊一掌拍在茶幾上,茶幾上麵的茶壺直接被震飛到地上,啐了一地,我爸看著心疼不已,半天起不來身子。
“你們的好女兒,背著我在外麵偷男人,現在連小孩都有了!”謝子俊勃然大怒。
我爹也用了生命最大的氣力,對我不遺餘力的吼著:“盧丹,你給老子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把頭扭到一邊,對我爸選擇無視。
“草泥馬的,做出這種丟人的事,你還在神氣些什麽!”我爸呼呼的大耳巴子刮在我臉上,“是不是給你臉了,去你媽的!”
不過他這一次,怎麽也不想不到,我會直接一巴掌打了回去。
我爸捂著自己的半張老臉,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著我:“真是反了,你竟然敢打我!”
“你幫著謝子俊,不就是因為錢嗎?”我比我爸說話更直接,“那我現在就要告訴你,其實我比謝子俊更有錢!”
“你放屁!”我爸直接開口罵我,“你也不看看是自己怎麽回來的,你再看看人家謝子俊,明明是開著小汽車回來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沒想到,你竟然越來越不要臉了!”
“哼,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包工頭,一年到頭能掙幾個錢。”
謝子俊被我的挑釁激怒了,他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不瞞大家,我剛拿下一個工程,今年到頭,我掙個六七十萬是沒有問題的,我不知道盧丹你有多錢,竟然還先瞧不起我了。”
“隻是六七十萬而已嗎?”我冷冷的瞥了謝子俊一眼,“我想你的工程款到年底才會流到你手上吧,但是很不好意思,我現在兜裏就有一百多萬,足足是你的兩倍。”
“又是一百萬!”我爸徹底站不住了,他走到我身邊,手指都快戳到我的鼻子上,“他媽的,昨天就給老子說你有一百萬,被老子揭穿了,灰溜溜的滾出去了,現在又想要騙我們是不是!”
“好啊,一百萬,我給你機會,隻要你能拿得出手,我謝子俊二話不說就從你們家滾出去。但如果你拿不出來,那麽對不起,今天我就要退婚,我要你們家把我謝家的彩禮錢還回來!”
一聽到彩禮錢,我爸都在後麵的廚房站不住了,做飯的圍裙還沒卸,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客廳,一臉真摯的勸著謝子俊:“好女婿,這可萬萬使不得啊。這婚姻不是兒戲,更不是可以隨便買賣的商品。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包容,別動不動就說離婚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女婿。”謝子俊一把推開我媽。
因為家裏的所有家務,基本上都是我媽在幹,所以我媽的腰一直不好,再加上被謝子俊這麽一推,我媽根本站不住,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謝子俊,你實在太過分了!”看著坐在地上的我媽,我真的很心疼,不由得衝上前跟謝子俊理論。
常年勞累的腰上,再加上人上了年紀,都會出現骨質疏鬆的情況。
我媽坐在地上,疼的呲著牙,汗珠子嘩嘩的從鬢角往下流著。
可是再看看我爸,像木頭一樣的站在那裏,根本就不願意說半句話。
他沒有跟謝子俊這種土豪女婿爭吵的勇氣,甚至連當著謝子俊的麵,過去把我媽扶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跟謝子俊扭打在一起。
但這個混蛋畢竟是個男人,我一個女人,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我被謝子俊一腳踹到在地,他緊跟過來,狠狠地踩我。
我絕望的看了一眼我爸,看這這個懦弱的男人,瞬間心碎了一地。
新仇加舊恨,謝子俊的每一腳都用了十成的氣力,踢得虎虎生風。
我爸連我媽都不敢幫,更別說是我了,在謝子俊一腳比一腳踢得狠,我覺得自己肯定死定了。
突然之間,一聲淒厲的呐喊,穿透屋子的各個角落。
是弟弟!
我親眼看著弟弟從謝子俊身後高高躍起,拿起家裏的鐵鍬,徑直拍在了謝子俊頭頂。
緊接著,謝子俊的身體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無力的癱倒下去。
見血了,我爸被嚇得嘴唇哆哆嗦嗦,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怕是我爸這一輩子,做出的最為艱難的決定,一邊是從小衝動大,寶貝成掌上明珠的寶貝兒子。另一邊則是自己做夢都想要巴結的權貴女婿。
我弟弟打了謝子俊,而且照這個傷勢來看,剛才的這一鐵鍬,極有可能要了謝子俊的命。
“小飛,你快跑吧,永遠也別回來了!”
這是我爸在糾結了半天之後,對我弟弟說的唯一一句話。
“小飛,你不跑!”我過去拉住我弟弟的胳膊,“謝子俊到我們家裏打人,我跟我媽都被他給揍了,我們不過是正當防衛,憑什麽要我們跑!”
“你這個畜生,你忘了在鎮子上的影響力了嗎?連鎮長都要跟謝子俊的爸爸平起平坐,你說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我當然記著,當年的謝家在鎮上隻手遮天,風光一時無兩,否則的話,我也不會那麽輕易的,就被謝子俊買回家去。
但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隨著謝子聰的殘廢,老村長的失蹤,現在謝家也就隻有謝子俊能夠出來撐撐門麵。
而且這還都是因為村裏人沒見識,覺得謝子俊開輛車就了不起。
實際上,像他這種級別的包工頭,在城裏一抓一大把。
這種人就是老板的哈巴狗,一年拿著那麽一點臭錢,回到村子裏才顯得鶴立雞群,謝子俊的這點微薄薪酬,在城裏根本連看都不夠看的。
“打上了就給他賠醫療費,打死了我就給他賠命價。”我撫摸著我弟弟的頭,“別怕,有姐姐在,天大的事塌下來也有姐姐扛著。”
我把本來又想訓斥我,但是出了現在這樣的事情,他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根本就沒法拿主意,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我,把所有的希望被迫的寄托在我身上。
我讓家裏人把謝子俊抬上了車,讓弟弟坐上副駕駛,而自己開車前往縣城的醫院。
當我發動汽車的時候,我爸站在路邊,瞪大了眼睛,用一種八輩子沒見過的神情打量著我。
“盧丹,你怎麽可能會開車。”這是我爸問我的第一句話。
我並沒有回答他,這種在城裏人看起來司空見慣的事情,可是一到農村,一個會開車的女人,在他們看起來,就跟有人詐屍了一樣罕見。
到了醫院,我跟我弟把謝子俊抬了進去。
醫生看到的時候,二話不說給謝子俊開始搶救。
手術很成功,謝子俊隻是稍微腦震蕩,頭顱出了點血,並沒有什麽大礙。
謝子俊從病房裏出來的時候,看我們姐弟倆的眼神充滿了憎恨。
果然,在他養病的第三天,就把我們家告上了法庭。
說是我婚內出軌,又因為我們打了他,所以要求我們家總共賠償他五十塊錢。
因為沒有錢,法院就判我們家把房子賣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靂,讓我爸一夜之間白了頭,我媽更是滿臉的皺紋,一晚上蒼老了好幾十歲。
全家隻有我弟弟最硬氣,他告訴謝子俊,我們家根本拿不出這麽多錢,如果他在繼續咄咄逼人,我弟就要跟他同歸於盡。
在他的逼迫下,謝子俊沒有辦法,隻能答應我們家分期賠償這筆錢。
我知道,這隻是謝子俊的權宜之策。
現在他躺在醫院裏,身邊根本沒有保護,如果我弟想要動他,他根本就沒有辦法。
但如果等到傷勢好了之後,那麽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謝子俊到時候完全可以以包工頭的身份,帶著一群人來我家,用暴力威脅我們還錢,還可以借機把之前的所有怨氣,全部撒在我們家人頭上。
跟謝家兩兄弟相處了這麽久,我自然清楚,謝子俊完全可以幹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而且以謝子俊現在狠毒的心性,隻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弟弟信誓旦旦的出了門,他決定自己打工,替家裏還上這筆債。
看著弟弟的背影,我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我的傻弟弟啊,那可是足足五十萬巨款,不是千百來塊錢,辛苦上一兩個月就可以掙到。
這一筆錢,對於一個建築工地的工人來說,不吃不喝也得掙上十年。
我弟弟還是太年輕了,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畏艱難敢於擔當是好事,但是看不清實際情況,就會變得自負。
我就這麽一個寶貝弟弟,全家都很疼他,我自然也不例外。因為我知道,自己的這個寶貝弟弟,也是真心實意的對他姐姐好。
我出去取了錢,提著好的一個包。
我把弟弟帶到了謝子俊身邊,因為弟弟比我讀的書多,所以欠條什麽的,他來寫肯定最適合不過。
我把五十萬從包裏掏了出來,放在謝子俊的床頭。
此時他跟我弟弟一樣驚訝:“你哪來的這麽多錢?”
我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冷冷的看著謝子俊:“這筆錢如果你要,現在就簽字畫押,如果你不要,那麽你就慢慢等著我弟弟給你還爸。”
“要,當然要!”謝子俊笑著把所有錢攬進懷裏,一遝一遝的數著,生怕我少給他了一遝。
半個小時之後,謝子俊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五十萬,分文不少。”
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回到家裏,如果不是法院的通知,我爸媽根本不相信,我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五十萬來。
“盧丹,你回來一次也不容易,就在家裏多住幾天把。”這是我爸在聽到還錢的消息之後,繪聲繪色的對我說出的第一句話。
我搖了搖頭:“我想帶小飛出去一陣子。”
這個家,對我來說,已經冷的像是一座冰窟。我已經完全厭惡了我爸的嘴臉,在這裏的每一秒鍾,對我都是無法忍受的折磨。
我爸知道,我身上還有錢,起碼我說的一百萬,並不是在騙他。
所以他把弟弟交到了我手裏。因為我畢竟在城市裏呆過,而且我身上又有錢,可以讓弟弟在城裏吃喝不愁。
不管是教育還是生活的水平,深夏市不知道要比這麽好了多少倍,為了弟弟的發展,最好的選擇,也就是讓弟弟跟在我身邊。
不過我並沒有讓弟弟在城裏繼續讀書,因為我很清楚,自己這五十萬,花完了就真的完了。
我自己又沒文化,而且也幹不了重活,如果在城裏坐吃山空,我們姐弟倆根本就在這裏生存不下去。
我跟弟弟盤算了整整一夜,打算在這裏開一家店,專門賣小孩吃的零食。
一是因為我跟弟弟都很年輕,而且有愛心,別的家長一看,信得過我們。
二是因為我自己的孩子,永遠都生活在王家了,我不能去看他,更不能跟他相認,這一輩子,我們已經變成了兩個世界的人,永遠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所以我隻能用這種方式,開一家小孩子的店麵,這樣看的孩子多了,我也可以從心裏來安慰自己。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店麵的生意很好,從開業之初,我跟弟弟就裏裏外外忙的不可開交。因為生意的需求,我們不得不從外麵繼續請人。
這一個月下來,我跟弟弟盤了下我們的盈利情況,除去成本之外,我們大概賺了五萬塊錢。
弟弟高興地幾乎跳了起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錢。
如果在農村裏,這些錢對全村的人來說,都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我一開始的疑慮被徹底打消了,我本來以為,這個店麵隻能供我們姐弟倆日常的開銷。
現在賺了這麽多,如果還不讓弟弟去上學,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我先讓弟弟在一個普通的中學讀者,因為好的中學都要轉校費,這筆錢可是個不小的數字,如果我把這筆錢拿出來,那麽店麵的整個資金鏈就會斷裂。
一個月之後,弟弟背著書包回到店裏的時候,一臉陰沉的對我說:“姐姐,學校門口有個人好可憐啊。”
我問他怎麽了。
弟弟告訴我,那個人是個殘疾人,應該好久都沒洗澡了,現在大家都穿的短袖,而他還穿著棉襖。
這個人的身上好臭好臭,一股臭雞蛋的氣味,雜亂無章的頭發上沾滿了塑料袋之類的垃圾,而且這個人沒有眼睛,耳朵似乎也是聾的。
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人可能是謝子聰。
可再一想,謝子聰不是應該跟他哥哥在一起嗎?
而且謝子俊從我這裏拿走了五十萬,按道理說,他那麽疼愛自己的弟弟,怎麽會眼睜睜看著高度殘疾的謝子聰流落街頭。
下午的時候,我把店裏的事情,托付給了請來幫忙的阿姨,自己跟著弟弟去了學校。
在門口,弟弟給我指了指:“就是樹下的那個人。”
我遠遠望去,看見輪椅上的這個人,穿著油光鋥亮的棉襖,隔著大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臭味,讓我不由自主的捂住自己的鼻子。
我走進了,慢慢看著,這個人真的是謝子聰。
“你哥哥呢?”
看見謝子聰淪落成這個樣子,昔日再大的怨恨,此刻對我來說也化作了過眼雲煙。
我差點忘了,謝子聰已經被我給弄成了聾啞人,他根本就聽不到我說的話。
謝子聰的身上實在是太髒了,我根本就不想靠近他。
我花錢雇了個人,在他手心寫著:“你哥哥呢,怎麽沒人管你了?”
謝子聰的嘴唇哆嗦著:“哥哥,我哥他,他死了!”
謝子俊,竟然死了。
一個月前,我明明在醫院裏剛給了這個混蛋五十萬,而且那時候的謝子俊,活蹦亂跳的,身上一點病都沒有。
後來我連續翻了好久的新聞,才知道原來那天害死謝子俊的,正是那五十萬。
因為放在車裏太過顯眼,自然就有歹徒過來搶來那五十萬。
謝子俊已經視財如命,肯定不會乖乖交出五十萬來。
結果歹徒一刀刺中謝子俊的脖子,謝子俊當場斃命。
就這樣,謝子聰成了無人照料的孤家寡人。
加上謝子俊租的房子到期了,沒有人續交房租,所以謝子聰就被房東趕了出來。
最後流落街頭,每天靠著別人的施舍勉強度日。
弟弟還告訴我,學校裏有的壞學生,會欺負他。把尿灌在飲料瓶裏,然後丟給謝子聰。
謝子聰也什麽都不管,擰開瓶蓋就咣咣的喝了起來,結果剛流到嗓子眼,身體就因為受不了這樣的刺激,而瘋狂的嘔吐起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尿液加著嘔吐物,全都布滿了謝子聰全身。
因為他的雙腿已經廢了,所以想從輪椅上站起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學生會長,現在卻落得了這步田地。
從整個鎮子引以為傲的天之驕子,淪落成沒有尊嚴的街頭乞丐,謝子聰這樣的遭遇豈能不讓人唏噓不已。
這個男人,追逐了一輩子金錢,可是到現在,依然落得一個身無分文的下場。
相比之下,謝子俊的人生境遇,似乎比他要好了點。
前半生稀裏糊塗,雖然傻,但是生在富貴家,傻人有傻福。
後來他不傻了,但是憑借自身的努力,起碼可以有尊嚴的活著。
雖然謝子俊最後死的慘了點,但是跟自己的親弟弟還有親爹一比,就明顯幸福太多了。
時間將近兩點鍾,正是太陽暴曬的時候。
夏季悄然到來,學校裏的學生全是一身清涼裝扮,上學的時候,無不捧著雪糕冷飲。
我讓弟弟在學校門口等一下,自己去超市裏買了三個冰棒出來。
“姐,你為什麽買了三個?”弟弟摸著腦袋,“你打算吃兩個嗎?”
我掃了一眼謝子聰:“我給他也買了一根。”
“姐,發發善心就行了。我們班的同學都說了,你那麽漂亮我們老師都想追你呢,你要是離這個乞丐太近,他會把你染臭的。”
我笑了笑:“行了,時間快到了,你趕緊上課去吧。”
我走到謝子聰的輪椅前,把剝好的冰棍遞給了他。
“謝謝,謝謝。”謝子聰激動地吃了起來,滿懷感恩的開口誇道,“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