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話畢，林可鬱眼前刀光劍影模糊，一時，世界陷入黑暗之中，耳邊嘈雜不已，約是那些妖者咒罵高喝聲。虛虛恍恍中，借著頭頂稀薄的星光，林可鬱意料之中的看見他的心上人踏著歡愉的步子走向了他的兒時伴友。

    胸腔之中忽然陣痛，撕開了著肌肉，痛慌忙而來，他低頭一看，那虎怪長老竟模仿著蠻族人的殺人手法，對他進行了最後三擊，招招致命。

    世界翻天覆地，身下一輕，躺在了柔軟的雲層裏。

    人死了，是有往生回憶的。仙也不例外。因為他們都是生靈，是宇宙萬物。

    他想到了什麽呢，他憶起了他父親從未對他展過的笑顏，憶起了躺在病床的母親，總是一臉病態，鬱鬱寡歡，念叨著人生太爛，詛咒的父親情人早死。

    人生如此，有何顧及？索性一再沉淪。李詩祭找上他與他談條件，要他害人，他救他母親。他應，不折手段，去害那人——君澤仰慕的那人——溫卿。

    後來，挑唆妖界與魔界的關係亦有他的份。漸漸的，學會了玩手段，耍心機。隻要他想要的，便不擇手段的去拿。

    帝君之位，他要。

    斐師，他的弟弟，趕走。

    李詩祭冷眼旁觀笑著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黑暗，他要他做的事，無論多壞，他都照做。他一步一步步步為營，所有想要的，都得到了。除了……

    前半生過成這般輝煌，似也不錯，就這樣吧。

    林可鬱含著笑意，眸中細碎的星光倒影在了月光裏，慢慢的閉了眼。

    “你還好嗎？”

    “你怎麽變成這般模樣？”

    這兩句話漸漸成了心裏的漫天飛雪，將他一再冰封。直到那說話的人走進，印在他的眸中，心裏。那女孩手中掂著一壺冰水，贈予他，讓他好好洗撤全身的汙穢。

    那清澈的眸中有著不可言說的意韻，當時他不懂，沒接。再次幡然醒悟過來，已成了平生憾事。

    忽的，他的耳邊聽到一聲地歎，輕輕的，似羽毛那般輕，縹緲似無煙，“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眸中光亮，他勉強提力，看見心中的那個姑娘，正笑著同她兄長講話。

    忽的，他想到自己的那些惡友以及自己身後的勢力，他們必然不會放棄這次機會聯合打擊君澤……君澤，你可要護住我的小悅兒，我的菲兒啊。

    烏雲翻飛，漸漸遮住了光亮的慷慨的給予，半空晦暗。染血的大刀以收，其中兩個妖族長老按照原本的計劃帶著林可鬱的屍身已經先行一步離去。而褐衣老者報完仇之後，狂笑一場，招來一壺酒，揮袖離去，回了妖界。

    剩下幾位長老紛紛上前，關心妖菲兒的情況。

    “沒事。我想先跟皇兄說會兒話。”妖菲兒得體一笑，已有了成長的痕跡。

    剩下幾位長老見此，紛紛告退離去，道是要幫另外兩位長老的忙。

    這有什麽好幫的，無非是在林可鬱身上弄點屬於蠻族人的東西罷了。

    妖菲兒笑意漸顯淺薄，微微施了禮，隨後拉著君澤下了地麵，在青青草畔河水旁，盤腿坐下詢問君澤:“皇兄打算怎麽處理林可鬱？”

    “按原本的計劃來，待他回青丘，瞞天過海。”君澤淡淡道，俯下身子，與妖菲兒平視，見她麵色沉寂，身為哥哥，自己跟著難過起來。

    一把將她抱住，溫柔的拍拍她的後背，勸慰道:“哥哥知道相處過程中，難免會有些情感流露，沒事，過去了便好了。”

    妖菲兒將頭埋在君澤肩上，輕輕的應了一聲，道:“我沒事，皇兄。你才是最重要的。”

    沒關係，誰讓我喜歡的人是你呢。

    皇兄。

    可是，她竟有些傷心，她略感驚奇，她以為這一生她隻為皇兄傷心，落淚，歡笑，一聲悲喜皆與皇兄。卻沒想到這少的可憐的情緒竟還能分給他人一點點。

    妖菲兒從君澤懷中起來，忽然，認真專注的看著君澤，君澤不解，抬眼一望，瞬間，整個人腦子一片空白。

    “妖菲兒沒有參與此事，真正參與此事的是另一個女子。”妖菲兒眸中金光大盛，語氣輕盈道。

    “沒有參與……”君澤眼神迷離，口中喃喃不已。

    “現在，你殺了林可鬱，該回去了。”妖菲兒又道。

    話畢，君澤驀然起身，似受人控製的木偶一般，款步離去，漸漸消失在這一方水澤種。

    君澤離去後，一道纖瘦的白色身影便從岸邊高大的蘆葦中閑步走了出來。喚了妖菲兒一聲，道:“走吧。”

    “我不明白。”妖菲兒冷冷的瞧著那個神色慈悲的僧人，眸中一片冰寒。“林可鬱分明是你的手下，為何你要殺他？”

    聞言，白衣僧人腳步一頓，笑了笑，似蓮花盛開一般，令人心神蕩漾。回頭一望，道:“你看到了那狐狸身上的往事了吧？難為你了？還能問出這般話語來。”

    妖菲兒不跟他兜圈子，幾步走到他麵前，緊抓著他的肩膀，冷聲道:“快說。”

    目光落到那隻膽敢碰他的手，白衣僧人眸光漸寒，身上的靈力外泄，將妖菲兒推出了一米的距離。

    他冷笑一聲，唇角譏諷，道:“還能為何？身為神明，怎可插手命理之事。命盤之上早早就定好了他的命運，我還能改了不成。天道要他今晚死，他必然是今晚斃命。”

    所以，他前日特地將她放回林可鬱身邊，讓她按照早已擬定的劇本走，先是假裝昏迷被林可鬱帶著離開東皇城，再遇到她皇兄的圍剿……

    一切，事端合理發展的令人可怖。

    無意間，從蘆葦間吹來一股涼風，到了妖菲兒麵前，忍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神明向來少情，他們的心早在無盡的時光中漸漸的化作了磐石，趨於無情。這僧人說的話，更令她覺得神明的心冰冷的似石頭一般令人憎惡。

    忽的，她想起了一個無情的人，可憐的連心都沒有的神明。他們的主子——明主。

    處理事情絕對的冷靜，合乎法理。即便是多年前，長明跟天對抗，救助無辜受累的靈族是在做一件好事。但是按照法理，神明不可插手生靈之事。因此，長明被下令離開了玄境，遺棄落到了神跡。

    神明，都是這般無情自私嗎？

    妖菲兒深吸一口氣，道:“若是讓明主知道你膽敢插手雲落之事，他定然不會放過你。”

    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白衣僧人毫無吝嗇的給出了微笑，慢慢說著，言語之中頗有寵溺的味道:“我徒兒啊，可不是什麽普通的小仙，她可是我的徒弟，下一代死神的接班人。如今，她算是一個神明了，雖然靈力低了些，瞧起來沒用了些。”

    在得知溫卿用了殺人刀之後，便知道了，這一屆死神的位置該是她來當，隻是現在還差些火候。

    “什麽？”妖菲兒一震，忽的想到自己看不見她身上往事這檔子事。

    原來如此麽？原來早有預言啊……可恨的是她竟信了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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