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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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言語,隻是客氣之詞,閣下若是不喜歡,不喚便是。”雲落忙道,扶了把虛汗。
少年頷首,頗為滿意。然後伸出左手,虛握著,道:“機緣。”
雲落狠狠地一點頭,險些淚流滿麵。少年,您能多說句話不?
上前走了一步,正欲去取。卻見少年退了一步,那天狗又朝著她直叫喚,汪汪個不停。
您老人家不去啃圓溜溜的大月盤,在這朝我直嚷嚷,口水噴了一坨,是否有失您老人家天狗的形象呢?
“閣下是否有話對我說?亦或有條件要講?”雲落心累扶額,徐徐道。
華服少年麵無表情,也不看她,像個沒什麽靈魂的瓷娃娃,亦或高超藝術家手下不小心失手的冷麵冰雕,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說著“生人勿近。”
雲落等了一會兒,隔了許久的時光,才聽到那華服少年低聲念了一個人的名諱:“客遙。”
若非雲落仔細聽,估計隻會模糊了言語,失在沉默裏。
華服少年低語完之後,臉麵忽然俏紅,似羞澀的春花,躊躇著對柳枝吐露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
“客遙?他是你什麽人了?哥哥?”雲落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卻沒有上前,她眼尖的瞧見了那天狗凶巴巴的對著她緊盯著她的腳步。她毫不懷疑,若是她上前一步,那天狗定然追著她滿地瘋跑。
華服少年似姑娘般搖搖頭,像極了掩門偷望的神情,低喃了一句:“等等。”
等等?等等什麽呢?
雲落耐下心來,含笑著溫柔的看著這個華服少年,三十萬歲卻依舊是少年模樣,少年心性,何其幸運。
過了一會兒,那華服少年想好了措辭,為自己鼓氣,道:“三萬年前,我與一人定下約定,我在此等候一人,雲落。他會替我找到客遙。他說,你知道客遙……恩,他還好嗎?過得如何?”
雲落完美的跳過了少年之後的話,隻在意了前頭。原來在這舉目無親的世間,總有那麽一人在苦苦的守候她,站在她不曉得的角落,為她規劃未來。雲落心底柔軟的一塌糊塗,憶起在人間的時光,總是對那個人拒之門外,如今想想,自己怎麽這般殘忍。
“那人是不是懶懶散散,像隻午後的貓一樣?他是不是喚作長生?他是不是容貌極美?格外惹人注目?”雲落問。
少年仔細想了想,時間太久,早就沒了記憶。但有一點他記得:“憂傷。”
“啊?”
“眼裏有心事。”少年解釋道。那人讓他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眼底的憂傷,濃濃的,似晨起的霧一般,化不開。
“哦。”她曉得了。那是另一段往事了。
“客遙……”
“他在人間等你。”雲落回道。
果然。
少年笑了笑,自然而然,發自肺腑,宛若曇花一現的絕美,令人留戀往返。
雲落也笑了笑,隻是瞧起來,笑容有些憂傷。
少年牽著天狗向她走來,將機緣交到了雲落手上。
“這,可是長生找到的?”雲落笑問,輕輕的,語氣溫柔。
難得,少年說了一句:“是。”
雲落真心實意的笑開了,真誠的道了謝。想了想,雲落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錦囊,從中拿出了十幾個火折子,遞到少年手中,道:“寫信,可以用它寄過去。無論是誰,隻要寄出,必然到達。”
“多謝。”少年道了謝,牽著那條巨犬悠悠的離去了。那少年,背影拘謹,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的走在這通往遠處的路上。
那一瞬,雲落忽然憶起人間那個雨夜,她在窗前秉燭夜讀,窗外站著一個蕭條的人影。那是個風華絕代的人,本該驕傲放縱,卻如同那少年小心翼翼。
她是見不得旁人為她受傷的,所以,她站了起來,拉上了窗簾,熄滅了燈火,上了床。
哎,自己怎麽這麽絕情呢?如今同長生一起煎熬餘生,也算是一種自作自受吧。當初若是自己沒那麽絕情,會不會……應該入坑更早,被長生打頭,毒舌,各種鄙視更早吧?tt
現實真恐怖。追人前跟追到手之後差距好大!
攤開掌心,那是一朵小小的菊花,多麽可愛啊。
雲落收了手,掌中運氣靈力,劃去這方虛幻之境,黑暗褪去,岩漿褪去,眸中印現的是繁華的人間煙火,樓台亭閣,花紅柳綠,車水馬龍。
又變了。
這次是什麽?
街道上男女老少熙熙攘攘,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談論著當時時局。
“你們知道嗎?丞相司京南同北辰王溫意意欲謀反,在皇上宴會上被太子當場搓破,皇上震怒,據說丞相滿門抄斬,北辰王呢,被當場賜死了,一家老小午門抄斬,其他旁係全被流放了。”
“聽說了。聽說了。現在好多人都在說起這事呢?唉,可惜了。北辰王,那麽一個溫潤如玉的郎君,說謀反就謀反,這可讓一家老小該怎麽活啊。”
“是啊。據說剛剛那女兒叫什麽來著,哦,對了,溫卿,剛滿七歲呢。”
“唉,何必呢。”
“聽說,這事情裏頭有內幕呢?”
“什麽內幕,說來聽聽。”
“據說,是皇上看不慣北辰王手握實權,迎娶嬌妻。你們可知,皇上也喜歡那個美嬌娘。”
“咦……皇上都多大了。”
“那又有什麽法子呢?那可是皇上呢?”
“這位兄台,天子腳下,竟敢議論這等事,也不怕旁人聽了去,傳到皇上耳朵裏。”雲落坐在他們一旁,伸手端了一杯茶,在唇邊輕掩,徐徐道。
經雲落這般一提醒,諸人麵露驚恐,忙跑開了。
雲落落寂的坐在粗糙的木桌前,手邊是幾盤子零散的瓜子糖果,涼白水。
捏了一塊奶糖,放在嘴裏嚼了嚼,竟驚奇的發現了口中竟有了甜味。真是驚奇。這幻境確實妙。
人群開始向一邊流動,雲落想了想,抓了一把瓜子跟了上去,悠悠的走著,站在人群中間,眼瞧著劊子手一刀一刀的割著丞相的肉,血嘩啦啦的流,滿地的血腥。
當今皇上,說不得好也說不得壞,隻是人都貪心,有了,行為便有些不受控製了。
那邊高台之上,皇帝風光得意的坐著,左邊一個美人,右邊一個美人,且各具特色。但是還是不夠啊。
不夠絕色,不夠傾城。
她的娘親,其實她沒有多大記憶了。但她對自己的容貌卻極為驕傲。長明曾用一首詩讚她,說:“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隻是那等容貌,與她沒多大緣分,在某個安靜祥和的夜晚,燭火打翻,火起,險些喪命。那次之後,容貌盡毀。她師父為她可惜,又勸慰她皮囊不過身外之物,於是為她換了一張皮囊,平淡無奇。
正沉浸在回憶中,忽然聽到一聲驚呼:“小姐。”
雲落愣怔回首,稽首翹望,有一紅袍女子毅然的從高牆上跳了下來,走的決絕且堅定,那是蒼茫雪中最精彩的顏色,妖冶,緋紅,是人們心頭的朱砂痣。
那般精彩的人生,是她活了許久都沒活到的企望。往後的歲月裏,她膽小怕事,常常受驚,一點也不似她的母親。張狂,膽大。
耳邊又聽到一聲低歎:“溫意,我來陪你。”
哦,想起來了,她父親喚為溫意。是個……好吧,不大記得了。
在雲落憂傷的眸色中,那個豔絕天下,驕傲灑脫的女子陷入了永遠的沉眠……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那女子走的安詳。隻因她唇角那朵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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