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三姑奶奶是個穿

字數:2975   加入書籤

A+A-




    秋風吹打落葉,走廊外的丫鬟一個掃成堆,一個用粗布袋蹲在那撿,三太太蘇氏走到窗邊,聽著這嚓嚓的聲音,不由的想起兒時的路邊,金色的落葉厚厚的一層,腳踩下去,咯吱咯吱的脆聲,撿片完整的好看的樹葉夾在書裏,不久碎成渣,弄的滿書都是,討來一頓訓,可下一年依舊如此,或許隻有那個年紀才會一丁點快樂都樂不此彼。
    春草掀簾進屋,道“太太,關了窗吧,這會風又起了。”
    三太太回身坐下,“你不是不知我頂不愛屋裏關窗,一點不透氣,整個人都悶的慌”
    三太太蘇氏隨手拿過之前沒繡完的圖,“這不開窗呀覺得悶,開了窗手伸出又冰涼,繡花針都拿不住了”
    春草笑著說“那也不好對著窗子站著,進了冷風,著了涼,到時受罪的還不是太太”
    “你這話從跟著我起就叨叨,叨叨到我抱孫子”
    春草抿嘴一笑,道“奴婢年年說太太可是年年都不聽的,幸好太太身子底子好,太太聽奴婢一句,前兒個才說胳膊疼,可不就是吹了風”
    前兒個,前兒是氣級使勁向三老爺甩胳膊,那才胳膊疼的,沒甩著老爺,卻把自己胳膊耍的疼。
    春草接著道“這幾天秋藤家去了,不然讓她好好給太太揉揉,再用上三姑奶奶上回拿來的活血化瘀的藥油,揉兩天就好了”
    三姑奶奶的婆家是武將之家,有特質的斷骨損傷活血化瘀的藥油,她時不時給娘家拿回來一些。
    這時,遠處咚咚的幾個人腳步聲急匆匆的,院子裏丫鬟聲“三姑奶奶來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就見簾子猛的掀開,一個濃眉大眼卻一臉冰霜的婦人進來,她坐下對著春草說“給我倒杯水”
    春草應了聲下去。
    三姑奶奶如果除開一臉寒氣,也是個貌美婦人,可惜因為守寡隻能一身素色,頭盤高髻也隻一個墨玉發髻貫之。
    “三嫂,我家死老太婆又出幺蛾子”三姑奶奶黑著臉道
    蘇氏心裏想,你說她死老太婆幺蛾子,她肯定也在背後說你敗家媳婦攪家精,你個現代穿的橫衝直撞二三十年,不是有個好娘家,早不知在哪死翹翹了。
    蘇氏把繡花繃子遞給端了茶進屋的春草,使個眼色,知意她帶人離遠點。其實也不用交代,每次三姑奶奶來,都是清場的,不然她有時胡言亂語讓下人聽到也是不好。
    “又鬧什麽了,”蘇氏見怪不怪的問道。
    三姑奶奶氣的一拍桌子,“她要將我的雙兒許配給她那打秋風的外甥孫,”
    三姑奶奶丈夫早死,留下兩個女兒,大的叫蓉兒,小的叫雙兒,蘇氏吐槽,如果有的生老三是否叫小龍女,她有多稀罕老金呀。
    “哪個?”蘇氏還沒聽明白是她說的是哪個。
    “就是我婆婆的妹妹的外孫,前幾年娘兒倆來投奔侯府,窮的叮當響,兩手空空上門來,我婆婆瞎好心留在府裏,給了個偏院讓他們住下,還供著哥兒去書院讀書”
    “哦,那個才考上秀才的那個”蘇氏知道了是哪個,也見過一麵,滿清朗俊秀的一個兒郎,談吐不俗。不看家世的話,三姑奶奶的小女還配不上人家哪。
    “秀才頂個鬼用,難道讓我雙兒帶著嫁妝去倒貼?還要伺候他那寡婦娘?”三姑太太恨恨的磨牙。
    蘇氏無語,當年你一門心思要嫁的,鬧個天翻地覆嫁的人不也是個秀才?再說人家住府裏幾年能不知你家女是如何?指不定別人還看不上你家的哪。
    “那家人口簡單,雙兒性子乖順,陪嫁也不少,嫁過去也好過日子”
    “三嫂,你不知寡婦帶大的兒子不能嫁?我心疼嬌養大的女兒,不是嫁過去受罪的”三姑奶奶扭過身大口大口的喝茶,掩蓋她眼中溢出的淚水。
    蘇氏腹誹,我知,你也想到自己是個寡婦,別人是個寡婦還有個兒,你沒兒子還硬著頭不過繼,到頭來在婆家無處不受氣,婆家早就發話,公中除了貼補孫女的陪嫁,三姑奶奶所屬的四房一分家產沒有。
    蘇氏每次之前聽到三姑奶奶抱怨男女要平等,為何孫女就沒繼承權時,就嗤之以鼻,在哪個廟裏念哪個經,二十世紀一般還房產留給兒子哪,別說這父權社會了,你要不是侯府裏出去的姑奶奶,有幾個兄弟撐腰,不然在婆家你早就家廟裏念經去了。再說你挑別人有個寡婦娘,別人是否挑你女是個喪父的?
    蘇氏默默遞給她一個手帕,也懶得多言,反正三姑奶奶需要的是發泄,大事她如今鬧不過婆家,小事她也隻能到三嫂這發泄下。大嫂管著府裏大小事,也懶得也沒空聽她牢騷,二哥是庶出,所以她也高傲著不願多搭理二嫂,隻有我,一是一個地方來的,雖然你不知道;二是看你像個不懂事的孩子橫衝直闖,總是想能拐彎抹角勸下你,誰知好話你不愛聽,那就當個聽眾,讓你發泄出心裏的垃圾,也好過在心裏憋屈死。
    多年前,大嫂似笑非笑的說道“三弟妹,我是服了你,三姑奶奶一會一趟的,不是跳腳就是哭天抹淚,你總是有時間陪著,我可是有心無力,家裏上下沒有哪不得緊著眼看著”。想想那時自己怎麽回答的,“誰沒個難過事,自個小姑,有苦處不回娘家來還能去哪?”。今年,大嫂認真的又說“三弟妹,我算是真服你,我自己妹妹在我麵前哭幾回我都煩的恨不得躲著她,這麽些年,也真難為你真受著”。
    蘇氏的回答,“不是真受著,看著那麽一個眉眼明朗風華正茂的小娘子變成如今這樣的,我是真的難受”。是替她難受嗎?也是替當初的自己,一樣的朝氣,一樣的倔強,一樣的父母嬌養,到頭來一樣的頭破血流,看她如看自己。這一世,自己悟了,可來自同年代的三姑奶奶哪?還在密不透風的四方裏橫衝直撞,而且這個四方是她自己密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