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道士在觀內喝著茶水，閉眼能看到城隍廟裏的其它事情。他小聲嘀咕了句，“別打了，顯得我們不大氣，扔進輪回就好。”他還想著剛才聽到的話，“天道啊”低聲歎了一句，衝著阿古住處的方向深鞠躬。

    阿古繃嘴、咬牙、裝作喝茶，還是忍不住跟個瘋子似的笑了起來，“26萬啊，足足26萬功德值！”他撲在沙發上蹬腿，不知道天道怎麽換算的，但是26萬功德值已經很多了好嗎。以前5000功德值能讓他狂笑，三萬功德值能讓他發瘋，現在是足足26萬功德值啊，天啊26萬！

    “我有錢了有錢了我不知道怎麽花，我左手一個諾基亞，右手摩托羅拉”興奮地唱著歌，阿古擺手讓孟嫼把普通的和尚靈魂送進輪回，孟嫼很高興的去做了，但是沒多久又折返回來。

    “有一個不一樣的。”她笑著說。

    “什麽？不一樣？”阿古還想著是抽獎呢還是提升自己的‘官銜’，天道怎麽定官銜的他不懂，但是十萬功德值提升一級，想來好處肯定不少。他聽見孟嫼的話還有點暈菜，不一樣的，什麽不一樣？

    “你自己看吧。”孟嫼的眼睛眯著，很有種想發飆的感覺。

    “不用看，讓我滅了他的魂就行。”阿古剛轉過頭就被林紫霞攔住，他看見這個仙女咬牙切齒，利劍都拔出來了。

    “到底怎麽回事？”這樣想著，推開林紫霞看過去。

    那是個很普通的光頭和尚，但在這種魚肉的情況下，這個和尚還是笑眯眯的，對他都不瞧上一眼。和尚盯著林紫霞和孟嫼，左看右看，好像有點很迷糊的樣子，忽然回過神來，好像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是你們啊。”他低聲歎息。

    “真的是你啊”重複了一句，卻是對林紫霞單獨說的。

    他深深地注視林紫霞的臉，笑著說：“其實我早知道戚繼光靠不住，聲名累人，情感磨人，隻是答應讓他安全還俗怎麽可能收買他——戚繼光有抗倭英雄的名聲，這本就讓他對八年抗戰時的事情十分愧疚，再加上他對國家人民的那種責任感，他是不會為這個出賣阿古的。”

    “那你們為什麽沒準備好呢？”阿古笑著問。

    “因為她！”和尚的靈魂指著林紫霞，“我一直懷疑她的身份，能夠跟紫霞仙子長相一樣的，凡人應該長不成這個樣子所以我沒有提出對戚繼光的質疑，也沒有使用自己的力量。你別笑，要是我用出真正的力量，這次勝負還在兩說。”

    “很有自信呢，你是誰？”阿古眯起了眼睛。

    “我是須菩提？”

    “哪一個須菩提？”

    “我是佛門的十大弟子之一，須菩提解空，也是靈台方寸山山主、斜月七星洞的那個老不羞。”須菩提習慣性的想打一個佛號，又恨恨地縮回手，“悟空的事情是我不對，紫霞，今天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你請隨意。”

    他盤膝坐下，低聲吟哦‘無量天尊’，用的也是道家打坐的姿勢。他的臉上全是苦笑

    “此時行動關係佛門萬年大計，務必小心謹慎。”

    “弟子知曉。”

    從西天出來，須菩提一點也沒有‘身負重任’的樣子，對傳承久遠的佛門來講萬年大計根本算不上什麽。他聽過甚至參加過多少次萬年大計來著：孔雀大明王的是一個，牛魔王和紅孩兒也是一個，還有更重要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他也參與過了，他打心裏不把這東西當回事。什麽萬年大計說白了就是讓有罪的妖魔被佛門感化拿功德，需要的時候弄出去再拿一次功德——他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功德這東西佛門不拿，自然有別人去拿。

    他看著一隻石猴出生、當猴王、飄搖過海“隻是個畜生而已。”他這樣想著，但他看見猴兒偷了衣服還不忘記丟幾個桃子過去，心裏就有點不是滋味了。猴子已經三天沒吃飯了，那幾個桃子是它最後的口糧，他覺得可憐，變幻了一科果樹

    猴兒學人說話，穿衣，學人進了小店買麵，“一碟熟肉”“來碗麵”古怪的腔調惹他發笑。他沒忘記自己的任務，使個法門讓人類發現猴子‘非人’的身份，猴子隻是躲閃奔逃，卻不還手。

    他很疑惑，那些隻是普通的人類，可猴子雖然沒成仙了道，卻也是天生天長的靈根妖怪，幾個人類揮手就拍死了。可猴子跑啊跳啊，挨了打也隻是痛叫幾聲，他無奈了，隻能找了座小山，用了法術把猴子挪了過去。

    “老神仙，老神仙，弟子有禮！”他差點笑出聲來：真是個機靈的猴子。

    他變出一個童子，變出幾個弟子出來。童子帶著猴子進去，弟子惡語傷它，可猴子隻是抓耳撓腮地懇求。“人若罵我我也不惱，若打我我也不嗔，隻是陪個禮兒就罷了，一生無性。”

    真是個無性的猴子，須菩提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軟，那一刻他真想忘記什麽萬年大計——他不想讓這隻純良的猴子成為妖魔，可他是佛門的十大弟子之一，他必須聽從佛祖的吩咐去做。他教育猴子，引導猴子，一個無性的猴子慢慢有了心機，直到那三下戒尺，猴子在三更到了他的榻下。

    他喝道：“這猢猻，你不在前邊去睡，卻來我這後邊作甚？”他真想猴子告訴他說閑來無事亂跑玩耍，或者夢遊什麽的也能接受，可悟空終究是說出了充滿心機的‘人類’的話。“師父昨日壇前對眾相允，教弟子三更時候，從後門傳我道理，故此大膽徑拜老爺榻下。”

    “罷了。”他心裏歎息，教給猴子筋鬥雲、七十二變，還有佛門的**玄功，變幻出來的弟子引導猴子墮入更深的人性深淵。孫悟空從他的‘弟子’那裏，不，應該是他教會了孫悟空很多以前從未接觸過的東西，比如貪婪，比如驕傲，比如跋扈，比如憤怒

    “你這去，定生不良。憑你怎麽惹禍行凶，卻不許說是我的徒弟。你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這猢猻剝皮銼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教你萬劫不得翻身！”他說著絕情的話，受著孫悟空的叩拜，看著孫悟空騰雲遠走，他的心好痛。

    猴子的每個響頭好像都磕在他的心坎上，就像他敲下的三次戒尺，每一下都讓他想嘔血出來。“你這去定生不良，哈哈，這去定生不良！”須菩提苦笑著散去法術，斜月七星洞化作一片荒蕪。亭台樓閣、弟子喧囂全都化為烏有，就像他這個佛一樣無比荒涼。

    他能看到猴子悲慘的下場，那是佛門早就安排好的劇本，隻是劇本而已

    猴王壽終，牛魔下藥。怎麽說也是有了道行的大妖怪，再怎麽酒醉也不會渾渾噩噩就被扯了魂靈進入地府。臨著美猴王壽終正寢，牛魔王下了激魂散——這大大激發了猴王心底的暴戾，同時給了猴王靈魂不下於本體的修為。因而猴王做到了怒掀閻王殿、筆勾生死簿這種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可佛門沒想到太白金星如此狡猾，玉帝竟也有些胸懷，還讓美猴王去了天庭做官，還是管理禦馬監的‘封神台’。

    都說禦馬監是不入流的小官，可禦馬的修為不下於天兵，多少天兵就有多少禦馬，怎麽可能是不入流的小官？弼馬溫在名分上不入流是真的，但要能管理好無量的禦馬，封王封將就是措手可得，可以說是最快的升遷途徑了。

    補天神石化身而出，有著女媧大神根底的猴子，在天庭有極大的情麵分量

    “很好，這樣就好。”須菩提藏在虛空之中，看弟子無憂無慮地玩耍。他以為這樣的結局是最完美的，可他小看了佛祖的決心，揮手間控製幾個監官，激了猴子罷官而去，得封齊天大聖又引誘它搗了蟠桃園，亂了蟠桃宴，偷了太上老君的九轉金丹，落得八卦爐燒煉的下場。

    “作何來曆，師尊是誰？”太上老君掐算不出，酷刑逼供。

    “我無根，也無性。”猴子隻有這一句話。

    須菩提幾乎忍耐不住出手了，可他畏懼佛祖威能，又想悟空不會就此殞命也就忍住了。五指山下他化作頑童，垂髫、青年、壯年、老矣每年都給猴子摘桃子吃受，500年是人類的七次壽命，他就經曆了人類的七個輪回。

    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他終於鬆了一口大氣。佛門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隻是攫取功德的一種手段罷了，那些‘放下屠刀’的早晚還要成為棋子。他覺得要是孫悟空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成了佛，以後應該是自己人了，起碼能免掉悲慘的命運。

    “大聖，觀音菩薩很快會來此地，答應他去西天取經吧。”他變成土地公殷勤相勸。

    “土地老兒，我美猴王一身傲骨，怎做禿驢走狗？”

    “大王，答應吧，再不答應我們的猴子猴孫”他變成通臂猿猴，淚眼漣漣。

    “哭什麽！大丈夫死則死矣唉，是我連累了你們，但是做那禿驢走狗，絕不可能！”

    “答應吧，我們能雙宿雙飛。”他變成紫霞仙子，噓寒問暖。

    猴王沉默，垂下眼瞼。“殺了我吧。”它抬頭盯著心愛的女子，眸子比太陽還要閃亮，“別讓禿驢髒了我的血，就算死，我也隻想死在你的劍下。”

    聽到這裏，林紫霞幾乎是癱在地上。她猛然跳了起來，劍光好像閃電一般刺向須菩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