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念經？”

    “惡人自有惡人磨。”

    “有道理。”

    阿古瞥了眼伸手對他求助的受罰的靈魂，麵目淡然，緩步向殿外走了過去，臨出門的時候停了一下，問：“真的不想輪回往生？”

    “想！求大人垂簾！”靈魂們悲嘶痛嚎。

    “地獄不空，誓不輪回。”文殊菩薩垂首道。

    阿古點了點頭，手指衝著地獄榜單上遙遙摁下，那永世不得超生的一欄就改了名字，上麵謄寫的‘文殊菩薩’四個血字一陣扭曲，變成了‘罪孽殿殿主’的燙金大字。

    文殊菩薩隻覺得周身一陣輕快，身子飄了一下，竟然飄出了罪孽殿，有了自由身。

    雖然隻是在城隍廟裏奔走，但他的眼淚嘩的下來了。就算他說得再怎麽大氣，再怎麽凜然，不做永世的囚徒，就體會不到得了自由的美感。他衝阿古深鞠躬。

    阿古走過紅塵殿，到了君子殿。君子殿也多了不少靈魂，這些靈魂的保留了生前的樣子，穿著打扮各有不同，模樣也有所差異，眉眼間卻都有著一股子書卷氣，是生前愛讀書的人物。君子殿的四麵牆壁滿是書籍，是這些靈魂生前讀過的書，也有他讀過的那些。

    一個靈魂跟他打招呼：“那個，您是鬼差大人吧？有沒有別的書，這些我都看完了。”

    看完了？阿古上下打量這個靈魂，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一副學生模樣。張誠被他打量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真的看完了，我看書不求甚解，就是看得快。”

    阿古笑了，他看書也不求甚解，也是看得快。

    他走進君子殿，四麵都是密密麻麻的書架，密密麻麻的書，難為張誠能全部看完了。東西兩側的書架上刻著青色的‘生’字，意味著原作者還活著，南北兩側是灰敗的‘歿’字，就是說作者已經死掉了，進了輪回或是化了灰灰。

    阿古想起了歐陽休的《怒法紅塵》，打了個響指，一本精裝版的線裝書就從東邊的書架上飛了過來，又想起學林宿老的《寰宇縱橫》，同樣打了個響指。

    啪，聲音清脆，他的眼睛卻是瞪大了，身體木木的接不得書，就聽吧嗒一聲響，《寰宇縱橫》從他耳邊飛過去砸在了張誠的腦門上。

    “您這是怎麽了？”張誠好奇的問。

    地仙界皇宮的後花園內，白昂之和孟嫼看著花園西側的寢宮，臉色都不太好看。

    白昂之靠在葡萄架上擺弄手指：“阿古回來了肯定發火，學林宿老也是命不好，誰想到那麽大優勢還被人家翻盤了？”

    孟嫼捏著宮女遞來的茶，涼透了還沒喝上一口：“不知道學林宿老跟李秀說些什麽，要是幫阿古說的話那才好看呢，阿古惱起來比猴子還瘋。”

    “他還敢大鬧天宮不成？”

    “又不關天庭的事，我怕他發起火來到處扔核彈頭，他又不是沒做過。”

    白昂之打了個寒顫，不說話了。

    旁邊伺候的宮女全都低著頭，恨不得自己是瞎子，是聾子！白昂之和孟嫼可以隨隨便便的說阿古，說學林宿老，說人皇李秀，她們可是聽都不敢聽。這正火燒眉毛的時候，寢宮都能傳來李秀的哭嚎聲，她們聽見這個，還不是天塌了？

    沒錯，是天塌了。學林宿老就是大唐天朝的定海神針，神針沒了，天可就塌了。人皇李秀抱著越來越淡的青色光團哭喊：“您沒了，秀兒也隻有幾十年的壽命，可讓我大唐如何？天下百姓如何？”

    學林宿老歎了口氣，“我就是怕你起了歪心思。”

    他低聲說：“阿古那孩子我看的明白，人家不在乎人皇之位，也不在乎什麽大唐蠻夷的。人家在乎的是天底下的黎民百姓，你可別想岔了，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

    李秀點頭稱是。

    “也別口是心非，阿古從來了咱們地仙界，做的哪一件不是利國利民的事情？我知道你做人皇久了，容不得別人比你強，比你好，但要記得你跟阿古的香火情誼就是那幾柄飛劍，還有他弱小時候的封官......這些都是我求來的，我死後人情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他念舊，還會幫你。”

    李秀沉吟片刻，他不甘心，但看到學林宿老越發虛弱，賭咒發誓說：“秀兒保證，秀兒不會對他出手。”

    “如此就好。”

    茶水溫涼，到了這時，卻是一盞茶的時辰過了。李秀看著學林宿老的靈魂迸散，仰天吼出人皇震天般的痛苦，他用手掌去抓迸散的靈魂，什麽也沒抓到，叫得更是撕心裂肺了。忽然散落的光點席卷出了風卷，一道漆黑的光芒閃過，光點組成的風卷就消失不見。

    “阿古，好阿古。。。”李秀又哭又笑，好像瘋了一樣。

    而在君子殿的書架夾著的過道裏，阿古看見光點聚合成學林宿老的樣子，鬆了一口大氣。“你真是個福星。”拍拍張誠的肩膀。

    學林宿老睜開眼睛，迎麵是阿古大咧咧的笑臉。他也笑了，“看來老朽逃過一劫，這裏是什麽地方？”四處看看，君子殿的靈魂都圍了過來，口稱教習不提。

    教習？學林宿老疑惑的看阿古。

    阿古笑著說：“說起來也是驚險了，我發現你死掉，怕去地仙界來不及，就在君子殿設立了教習的位置。”他指了指大殿中央出現的坐席說：“以後你就是君子殿的教習了，地位跟八省城隍等同。”

    學林宿老盯著滿屋子的書大笑：“我可沒聽過地府還有教習這一說。”

    “我定的，這裏我做主。”

    “胡吹大氣。”學林宿老笑阿古，倒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對著一屋子的書笑得門牙都露出來了。他是個愛書的人，有這一屋子的書還管別的做什麽？阿古看著他左翻右翻，變了壺熱茶，鳩占鵲巢搶了教習的座位，跟君子殿的靈魂一起看書了。

    學林宿老險些還記得他，翻看了一會回過神，在他對麵坐下：“你怎麽知道我死掉了？”搶了茶水來喝。

    阿古又拿出個杯子，“這你得謝謝張誠了。”

    他把前因後果一說，學林宿老連呼僥幸，當場收了張誠做弟子。阿古看著他們奉茶行了拜師禮，撇嘴為難起來。“老家夥，你這不是讓我出洋相麽？”他左翻右翻，還真沒帶能拿出手的禮物。人家拜師呢，他這個名義上的長輩，見麵禮不能少吧？

    張誠赧色說：“用不著，用不著。”使勁擺手。

    “什麽用不著！”學林宿老板了臉：“你以為這小子真是個小鬼差呢？他富得很，有的拿就拿，有的啃就啃，別跟他客氣！”對阿古伸出手掂量著，替弟子討起好處來，反正死掉了，咱不怕為老不尊。

    阿古實在翻不出好東西。丹藥？對君子殿的靈魂沒有用；飛劍？更沒用了；送入輪回？這是見麵禮還是找麻煩來著？人家君子殿的靈魂都是翩翩君子，想當鬼差或者進輪回都可以，還用得著他送？學林宿老看他為難，笑得臉上的皺紋成了網——跟見麵禮相比，他顯然更開心看見阿古為難的樣子。

    好像沒什麽事情能難住這小子，這情況還真少見。學林宿老笑得更開心了。

    “別為難呀，你不是說自己說了算嗎，見麵禮都掏不出？”

    “哈哈還封我哥教習，還跟八省城隍同等地位，城隍可是陰司正神，八省城隍多大的官你就胡吹大氣。”

    “不然給顆丹藥算了，當彈珠也好......”

    學林宿老決定把老不羞坐到底了。

    阿古被他氣的咬牙，突然上下打量張誠的靈魂：

    姓名：張誠；

    功德值：7398；

    靈魂批語：胸有書籍三千卷，日行一善天可鑒；

    可做鬼差。

    哈哈一笑，老子給你升官。

    阿古彈了下手指，市級城隍的官袍就披在了張誠的身上，修為也一下子躥成了修士級別的。這還不算完，阿古看了眼城隍官職的空缺，詭笑一聲，讓學林宿老也兼了一個市級城隍的職稱。

    “兩個城隍的官位，見麵禮夠了吧？”

    “夠了夠了！”張誠呆若木雞，“你真不是鬼差？”

    “臭小子，鬼差能給你封城隍？”學林宿老狠狠給了張誠的腦門一巴掌，傻乎乎的看阿古。“你不是代管六道輪回嗎？怎麽能封城隍？封陰司正神？那我的教習之位，跟八省城隍等同......”吞口唾沫，顫聲問：“也是真的？”

    阿古灑然一笑，飄身離去。

    剛出殿門，拔腳就跑。

    “以後得準備點見麵禮了，天知道白昂之他們會不會收徒弟。”他思索著，跑得更快，身後傳來學林宿老怒氣勃發的聲音：

    “阿古你給我滾回來！市級城隍的職位都空缺那麽多，你這哪裏是見麵禮啊，你這是抓苦工來著！”急於品嚐當城隍爺的美妙滋味的學林宿老很快發現了陰司的情況，氣得胡子亂跳。

    阿古跑得更快了。

    外麵豔陽高照，阿古剛出城隍廟，臉色卻好像六月的雨季，驀然陰沉起來。他看了眼自己的功德值，吩咐係統說：“抽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