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上。”言緒、穀小扇、簡景然依次起身。

    “簡老太太的身子骨可還硬朗？”林豈檀對簡景然道。

    “承蒙皇上厚愛，曾祖母身子康泰，一切安好。”簡景然恭敬道。

    “簡老太太真乃有福之人，”林豈檀看向簡婧，“倘若簡景然有後，這該是老太太第三重孫兒了吧？”

    “皇上真是好記性。”簡婧笑道，“祖母心裏急著呢，偏偏景然是個循規蹈矩的性子，到現在身邊連一個姑娘也沒有。”

    “姑姑……”簡景然神情尷尬，看似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朕聽說，你喜歡那丫頭？”林豈檀笑著指了指穀小扇，對簡景然道，“若是喜歡，朕便給你賜婚，也好讓簡老太太早日得償所願。”

    言緒眸光微動，身形頓時一僵。穀小扇口中發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狐疑之聲，接著便眼珠亂轉，不知在盤算些什麽。

    “賜……賜婚？”簡景然有些愣怔。

    “怎麽，莫非你心有所屬，喜歡的並不是這丫頭？”林豈檀道。

    “不……不是……”簡景然麵上一紅，看了看穀小扇，“是小扇……小扇早已與淩海幫少幫主南宮冀定了親……”

    “怎麽又冒出來個南宮冀？”林豈檀看向顧流螢，“音音不是說，這丫頭喜歡的是她師兄嗎？”

    林伊人看著連連點頭的林音音，不禁暗暗有些頭疼。

    “皇上，”顧流螢柔柔一笑，“此事以訛傳訛終究糊塗，既然穀小扇就在眼前，直接問她不就行了？”

    “也是。”林豈檀打量著堂下眉目清靈的女孩兒，“聽說你在比擂中運氣很是不錯？”

    “托皇上的洪福，小扇稀裏糊塗贏到了現在。”穀小扇陪著笑道。

    “稀裏糊塗？”林豈檀蹙眉，“那你可清楚簡景然對你的心意？”

    “呃……”穀小扇思忖一瞬，“其實……小扇對簡景然也是一往情深……”

    “啊？！”這一回，狐疑之聲來自於神情愕然的簡景然。

    林伊人抬眸看向穀小扇，心知她又要開始撒謊。

    “接著說。”林豈檀饒有興致道。

    “皇上，”穀小扇神色微黯，“小扇隻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能夠嫁入簡府，那是天大的好事，且不說簡府裏好吃、好穿、好玩的樣樣不缺，單說簡景然對小扇的嗬護，那也是小扇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郎情妾意，倒是一份難得的佳緣。”林豈檀頷首。

    林伊人不由搖頭……林豈檀金口玉言一出，情形勢必會有些麻煩，穀小扇一味順著林豈檀的意思說，不知又在打什麽主意。

    “隻是，曾有神尼為小扇算過一命。”穀小扇作勢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神尼明言，小扇命中克父、克母、克夫……還克子，因此……小扇終究是與簡景然無緣。”

    “克……”林豈檀神色一滯。

    照這般說來，若是他將穀小扇指給簡景然，那簡家上下回頭若有個什麽好歹，還不都把這筆賬算在了皇家的頭上？想到簡老太太盧七芸已是近九十的高齡，林豈檀立刻打消了此前的念頭。

    “你就不怕克了南宮冀……”顧流螢意味深長瞥了一眼言緒，“或者是你師兄的命？”

    “回稟娘娘，”穀小扇道，“江湖皆知，與淩海幫少幫主定親的女子是秋逸山莊的秋姑娘，簡景然雖會些功夫，但與江湖人並無往來，故而聽旁人隨口一說，多少對此事有些曲解。至於我師兄，的確是品性高潔萬裏挑一的男子，他多年來一直照顧小扇，小扇心中極為感激，所以才讓郡主產生誤會，以為小扇喜歡的人是師兄。”

    簡景然聽著穀小扇振振有詞的辯白，當即知道關於南宮冀的事，自己又被穀小扇糊弄了一回，嘴角頓時一陣抽搐，“穀小扇！你……你又……”

    “她又怎樣？”顧流螢追問。

    簡景然心中忿忿，卻不便當眾揭穿穀小扇過往種種，一時氣得麵上一陣青一陣白。

    “景然，”穀小扇歎了口氣，“你也不必為我難過，老太太如此愛惜你，今後你能討個有福的女子入門，讓老太太多享享天倫之樂，於小扇便是莫大的安慰了。”

    林伊人聞言，心中一陣歎息……此話雖是穀小扇應景之語，但若套用在她身上卻同樣適用。

    克母，安彩衣因懷有穀小扇遭顧流螢投毒；克父，言止陽因穀小扇被葉浮生擊殺；克子，穀小扇不隻可能命不久矣，那至寒體質多半也無法誕育子嗣；克夫……林伊人看了看言緒……一旦與葉浮生對決，言緒唯有妄送性命一條路可走。

    穀小扇並未做過什麽，然而一切的仇怨和不幸，卻都在圍繞著她打轉，她何時才能擺脫多舛的命運，擁有自己所渴望的幸福？

    “穀小扇，”簡景然氣惱咬牙，“你不必找這許多理由搪塞，我簡景然雖不才，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

    “景然，在皇上麵前，言行怎能如此隨意。”簡婧怨怪道。

    “皇上，”簡景然深吸了一口氣，躬身道，“曾祖母一直喜歡臨桑一家私塾先生的女兒史凝雪，隻因她年歲尚小，曾祖母這才打算晚些前去為景然提親。”

    “私塾先生的女兒……”林豈檀略略思忖，心中極為滿意，“既然如此，這丫頭與你的姻緣便罷了，無論如何，都當以簡老太太的心意和簡府上下安康為先。”

    “是。”簡景然垂首允諾。

    任誰都看得出，簡景然情緒極為低落，側席上，簡婧輕輕歎了口氣。

    林伊人心中暗暗讚歎，未料在他看來都難以解開的僵局，被穀小扇三言兩語便化解了大半。簡景然一時氣惱在所難免，好在以他的性子，此事過後必不會去找穀小扇的麻煩，若是他果真能夠安心回臨桑與史凝雪完婚，也算是了了一段與穀小扇有緣無分的孽緣。

    正思忖間，品軒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鑼鼓之聲，今日的比擂看似即將拉開帷幕。

    “第七輪賽製與第六輪相同，每人都需與兩人輪戰，輸兩輪者出局——”棕衣武將在擂台上吆喝，“古鐧派弟子蘇卓雲、夕泠宮弟子申允芃、倚嵐門弟子穀小扇請上擂抽簽……倚嵐門弟子穀小扇？穀小扇哪兒去了？”

    棕衣武將的聲音傳到了廳堂內，穀小扇咧嘴看著林豈檀，“皇上……民女可否……可否下去比擂了？”

    “你這一路誤打誤撞的，莫非還真想要奪得那個魁首？”林豈檀道。

    “皇上有所不知，”穀小扇心知宜樊城內早已謠言四起，索性有模有樣道，“眼下比擂的三人中，有一人是夕泠宮的少宮主申允芃，此人居心叵測，陰險狡詐，小扇為了郡主終身幸福著想，無論如何也得在前麵擋上一擋。”

    “穀姐姐……”林音音原本捧著腦袋，極為穀小扇那一串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命運發愁，如今聽得穀小扇在千難萬險之中，還一心要為自己摒除無良之人，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