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六章 攪海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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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摩舒話音剛落,樓台上便傳來了林豈檀的聲音,“青駿王爺趕緊出來瞧瞧,第一場比擂竟抽著了蘇卓雲和申允芃比試,以朕看,那小丫頭這一回怎麽都幫不上蘇卓雲的忙了。”
蘇卓雲和申允芃比擂?林伊人星眸微微一凝。
按照比武大會本輪的規則,第一局獲勝之人隨後將與穀小扇對決。也就是說,蘇卓雲若是贏了這一局,便將與穀小扇遭受雷火的攻襲,而蘇卓雲若是輸了這一局,申允芃即使中了穀小扇的暗算,也能夠成為本屆皇家百菊宴比武大會的魁首……這困境,又該如何解?
“果真有趣。”日摩舒朝樓台爽朗一笑,繼而小聲對林伊人道,“翯王如此含糊其辭,日摩舒怎能相信翯王所言確有其事?”
“信與不信,原在青駿王爺一念之間。”林伊人唇角微勾,“接收禮單之人是右相元穆懷,在禮單中,除了牧塬王庭皇家補血聖品沉蘇草外,還有一幅織著狼圖騰的八色錦帕。”
八色錦帕在牧塬王庭寓意著最高的皇權,錦帕上的雄鷹圖騰代表牧塬王庭至尊皇家,而狼圖騰,則是牧塬王庭老首領劼汗卜爾庫賜給功臣的世襲榮耀,那功臣便是布國爾的祖父喀哲夏。
“布國爾與元穆懷聯手?”日摩舒眯眸。
“空口無憑,難怪青駿王爺會有所質疑。”林伊人對於日摩舒的狐疑,絲毫不做辯解。
“翯王不是說,禮單中還藏了一個秘密?”日摩舒道。
“暮春,既望,鹹啻穀……”林伊人看了看日摩舒,“一份價值連城的禮單,不知為何竟會寫錯了落款的日期,還特別提及所呈的美玉采自崮閬鹹啻穀。”說罷,林伊人不再言語,徑直走到了樓台之上。
暮春,既望,鹹啻穀?日摩舒眸中掠過銳利之色……暮春為三月,既望為十六,鹹啻穀是當日他與白顯決一死戰之地。
諄國午元十三年,農曆三月十六,香雪裏的香雪山莊正緊鑼密鼓籌備著蘇卓雲和洛清塵的定親禮,與此同時,牧塬王庭的右翼王布國爾也去了一次鹹啻穀。難怪……日摩舒沉吟,原來布國爾當日借故出行是要與元頡恩會麵。
布國爾接觸元府的目的,日摩舒隻一瞬便洞悉全局。多年來,布國爾一直對牧塬王庭汗位虎視眈眈,而他所打出的旗號,正是扶持聿汗圖暮什側妃塔拉所生之子圖克達,讓牧塬王庭皇權延續正統的皇室血脈。
聿汗圖暮什共育有一子兩女,長女烏蘭綺為正妃阿希婭所生,長子圖克達和幼女帕吉娜皆為側妃塔拉所生,然而,圖暮什最為疼愛的,卻是自己的弟弟日摩舒。
圖暮什生母莫兒竇早亡,由日摩舒之母緹朵一手撫養長大,故而圖暮什、日摩舒兄弟感情極為深厚。午元三年,劼汗卜爾庫舊疾複發去世,圖暮什奉詔接掌王座,不料,東部烏落部族突然反叛,烏落部族首領庫丹以緹朵性命威脅圖暮什棄位,就在圖暮什進退兩難之際,緹朵迎刃而上,血濺三尺,臨終前將日摩舒托付給了圖暮什。
緹朵之死令圖暮什肝腸寸斷,登上王座之後,圖暮什便當著所有部族將領之麵,封日摩舒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青駿王爺,並白紙黑字親筆立下詔書,聲明自己百年之後,由汗弟日摩舒承繼大統。
與喆王林居曜在諄國小心謹慎不同,日摩舒自幼便信馬由韁,倜儻不羈,在牧塬王庭處處惹事生非,圖暮什見他性子灑脫,無拘無束,隻喜歡些舞槍弄棒的玩意,便任他在漠北幫著操練軍隊。
任何滔天權勢的周圍,都遍布著陰謀和野心,在牧塬王庭,日摩舒同樣麵臨著各種各樣的危機。
圖暮什之子圖克達年僅十五,性子軟弱,優柔寡斷,並非膽敢挑釁日摩舒的源頭。布國爾功高望重,又是側妃塔拉的遠房堂兄,其部族在牧塬王庭勢力極大,一直對圖暮什指明百年後將汗位傳給日摩舒極為不滿。
日摩舒比任何人都清楚,無能的君王隻會帶給百姓災難,在爭權奪位的道路上,布國爾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幫圖克達得到汗位那麽簡單。
大哥圖暮什宅心仁厚,一直不願相信布國爾部族密謀叛亂的事實,這使得布國爾的氣焰愈發囂張,而其他部族則時常有苦難言,對圖暮什怨聲載道。
短視的塔拉被布國爾描繪的未來迷惑得失去了方向,可她不知道,當布國爾奪權後,第一個鏟除的人,必定是能夠名正言順繼承汗位的圖克達。對付日摩舒,隻是布國爾謀逆的幌子,塔拉每接近成功一步,都是讓兒子圖克達距離死亡更近了一步。
這場與布國爾的戰爭,日摩舒必須贏,無論掌控那片草原的人是大哥圖暮什,還是自己這個青駿王爺,日摩舒都要讓牧塬王庭的子民遠離災難和戰火,遠離饑寒交迫、顛沛流離的生活。
因著四年前的崮閬之役,日摩舒成為諄國的眼中釘、肉中刺,無論是林豈檀還是元穆懷,都不會希望一個如日摩舒般驍勇善戰的統帥,最終成為鄰國的君主。
為了諄國,亦為了林澗之將來朝堂穩固,元穆懷大可在得到林豈檀首肯後,暗中與布國爾聯手,扶持圖克達,對付日摩舒,讓牧塬王庭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日摩舒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或者說……日摩舒的視線,落在那個美如璞玉的男子身上……或者說,他已找到了牽製布國爾和元穆懷的力量。
就在日摩舒思忖間,樓台下已傳來兵刃相擊之聲。
擂場上,那絳紅色身影朱唇皓齒,鳳目妖冶,邪魅慵懶,狂野不拘,時而翩若驚鴻,攪海翻天,時而劍如遊龍,飄忽不定,一招一式看似漫不經心,卻犀利歹毒,劍劍皆足以致命。
反觀蘇卓雲,一襲淺色布衫,劍眉星目,玉樹臨風,清朗遒逸,沉穩內斂,出手如行雲流水,卻又流雲無根,水影無形,風過無痕,在申允芃令人眼花繚亂的猛攻之下,遂心應手,揮灑自如,毫無捉襟見肘之態。
“你們可看得出,他二人中哪一個會贏?”林豈檀道。
“自然是蘇哥哥!”林音音脫口而出,隻是那攥著樓欄的雙手,卻泄露了她心中的緊張和忐忑。
“雷霆萬鈞,氣勢如虹,我看贏的人會是申允芃。”日摩舒不合時宜的言論,惹來了林音音一個白眼。
“蘇卓雲尚未發力,後來居上亦未可知。”言緒看了一眼林伊人。
“未必,”林伊人沉默片刻,“申允芃看似也留有後手。”
眾人頓時一陣沉默。
蘇卓雲是林伊人的至交好友,品軒樓內除了林音音,最希望蘇卓雲贏的人,應該就是林伊人。以旁觀者看,申允芃的身手並非毫無破綻,可為何蘇卓雲竟似身陷泥沼,遲遲無法破打破僵局,轉守為攻?
轉眼五十餘招過去,蘇卓雲與申允芃依舊不相上下,旗鼓相當,擂台下圍觀的江湖人無一不驚心動魄,血脈僨張,紛紛搖頭讚歎,自愧不如。
“皇弟,”林豈檀看著擂台上衣袂翻飛的身影,“若是申允芃奪魁,你可有興趣做個閑雲野鶴的釣魚翁?”
林居曜緩緩垂下眼簾,“夕泠宮既為江湖門派,臣弟攜音音歸隱山林,想必亦算不得離經叛道之舉。”
“父王……”林音音嬌顏頓時失去血色。
林居曜沉默不語,眸中掠過一絲痛楚之色。
“音音,”顧流螢寬慰道,“我瞧申允芃也是萬裏挑一的模樣,這世間除了蘇卓雲,未見得就沒有更好的男兒了。”
林音音死死咬住嘴唇,麵色愈發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