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七章 落雪如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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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嗖——一排羽箭突然從竹林深處射出,裹挾著千鈞之勢迎麵而來。林伊人首當其衝,胯下駿馬頓時揚起前蹄噅噅嘶鳴,顯然是受了驚。
“王爺小心!”
白季青和江諾同時騰空掠起,掌風急出,淩若風雷,各自掃落了四五支箭。嗖——嗖嗖——二人身形未落,又一排羽箭朝著林伊人勁疾而來。
林伊人星眸中掠過鋒銳之色,一道黑芒迅疾如電自衣袖中激射而出。
啪!啪!啪!隻聽一連串輕響,來勢迅猛的十餘支羽箭齊齊遇芒而斷,接著竟鬼使神差一般,以更為迅猛的速度掉頭飛了回去。
“啊——”
“啊——”
竹林深處傳來一片慘叫聲。
林伊人冷然勒住韁繩,掃視竹林……林澗之這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了。
“王爺,”白季青策馬上前,“敵暗我明,前麵指不定還有什麽陷阱,不如我們棄馬從上麵走。”
白季青口中的從上麵走,是指以輕功借竹梢之力而行,如此一來,身形雖會完全暴露於對手攻擊範圍內,但相較於眼下視野顯然更為開闊,也更容易發現穀小扇和白羽闌的蹤跡。
“也好。”林伊人頷首。
叮——林伊人話音未落,左側竹林中突然傳來一聲細銳詭異的鈴聲。
“有請翯王獨自攜寒煙翠前來竹屋一敘。”一個聽上去有些飄忽的聲音遠遠道。
林伊人和白季青對視一眼……左側唯有層層竹林,哪兒有什麽竹屋?便是那說話之人,也半個影子都瞧不見。
“王爺,”江諾急忙上前,“這聲音聽上去似男似女,好生古怪,竹林裏必有貓膩,王爺萬萬不可進去。”
“不錯。”白季青神色凝重,“林中極易暗設伏兵,王爺切不可中了誘敵深入之計。”
“看似也沒得選……”林伊人略略沉吟,“你二人先在這兒等著,太子府的暗衛都是高手,若是分散開來可能會有凶險。”
“王爺,您不能一個人去!”江諾拔出長刀,攔在林伊人身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堅持。
鏘!就連林伊人也未反應過來,白季青的子母刀已然架在了江諾的脖頸上。
“三軍出征,將帥同心,生死與共,同進同退,主帥既已發令,三軍便該俯首聽命,若是抗命不遵、違令而行,殺無赦!”白季青一臉決然道。
“我.操……三軍出征……”江諾頓時綠了臉,在心底把白府十八輩祖宗都問候了個遍,“現在加王爺一起,咱們就三個人,你當我家王爺什麽,能陪著你去生死與共嗎!!!”
“江諾,”林伊人不禁失笑,“二公子乃將門虎子,自然將規矩看得極重,若是烽火連天,兵臨城下,將士們個個都如你一般意氣用事,這仗必是不戰自敗。”
“這兒又不是戰場,”江諾擰著脖子道,“再說了,要不是蘭茵公主惹出一堆麻煩事,哪兒會讓王爺陷入這般險境中?王爺處處為白府著想,可二公子呢,口中說著竹林中暗藏殺機,實際卻要王爺以身犯險,這算哪門子的舅哥兒,咱們還要白府這姻親做什麽!”
“說得是!是羽闌高攀不上王爺!”白季青唇角微微抽搐,猛地將刀收入鞘中,顯然心中極不好受。
“江諾,”林伊人神色一正,“你怎能與二公子如此說話?白姑娘被劫乃是因翯王府受累,今後不得再對二公子如此造次!”
“是。”江諾悶悶應著,分明一百個不服氣。
正在此時,左側竹林中再次傳來了細銳詭異的鈴響。緊接著,竹影婆娑,霰雪輕揚,一連串嫋嫋琴音從竹林深處悠然而出,委婉纏綿,如泣如訴,正是那首時常回響在翯王府上空的落花曲。
林伊人神色陡然一變。彈琴之人指法嫻熟,技藝高超,顯然並非穀小扇,可林伊人在教穀小扇撫琴時加入了自己的一些技法心得,那托、抹、剔、打、綽、注、撞、起等幾十種手勢能夠演繹出二百餘種音域,一個外人,又如何能在旦夕之間將一首曲子演繹得如此惟妙惟肖,竟連輕顫的尾音也拿捏得恰到好處,與林伊人所教分毫不差呢?
除非……林伊人靜靜看著竹林中悄然升起的一個大紅燈籠,心頭不覺籠上了一層陰霾。
“江諾,把寒煙翠拿來。”林伊人道。
“王爺,”江諾不甘不願地從馬背上取下寒煙翠,遞給林伊人,“您還有什麽要叮囑的?”
“救人要出其不意,記住,太子在沒有玩盡興之前,絕不會輕易下殺手。”林伊人話音一落,身影已掠入了蒼鬱的竹林中。
簌簌簌……潔白的雪從墨綠色的竹枝竹葉上紛紛墜下,大紅色的燈籠在漫天飛雪中搖搖晃晃飄向遠方,仿佛要引人走向詭秘莫測的深淵。
冬風凜冽,落雪如蝶,林伊人跟著大紅燈籠大約行進了二十餘米,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青石小徑。小橋,流水,修篁,飛花,琴聲悠悠,行雲流水,在那百折千回的道路盡頭,儼然有一座精巧雅致的竹屋。
“沈哥哥……”一聲嬌笑軟語從竹屋內傳出,若非腳下依然踩踏著積雪枯葉,林伊人幾乎以為自己正身處於春日郊野田園之中。
“申姑娘明珠美玉,傾國傾城,為何要在此藏頭露尾,裝神弄鬼?”林伊人衣袂翻飛掠至竹屋前。
“多謝王爺讚譽,陌兒實不敢當。”琴聲未停,竹屋的門卻被輕輕打開,一道纖細身影盈盈含笑立於竹階之上。
“小扇!”林伊人星眸一亮。
銀絲雲霏妝玉蘭花緞織鑲狐皮小襖,淺紫色月華雲雁細錦上衣,同色暗花細絲厚錦裙,青絲上簪著一支白玉嵌紫玉雙結如意釵,穀小扇的氣色看上去與被劫之前並沒有任何不同。
“王爺要不要進來坐坐?”竹屋內,申陌兒柔聲道。
“蘭茵公主身在何處?”林伊人靜靜看著穀小扇,並未上前一步。
“寒煙翠隻有一個,王爺打算用它換回穀姑娘的性命,還是蘭茵公主的性命?”申陌兒語氣柔媚,仿佛口中所說乃是風花雪月之事。
“蘭茵公主。”林伊人道。
“蘭茵公主?”申陌兒似乎有些訝異,“莫非這麽些日子,陌兒從王爺琴音中聽到的情意竟是假的了?”
“真真假假實難料,就如同本王也未曾料到,太子竟不惜觸怒龍顏,依然暗中與申姑娘藕斷絲連一般。”林伊人道。
“多費什麽口舌……”之前那個似男似女、飄忽不定的聲音又回響在竹林上空,“既然他已選了一個,那另一個就得死!”
死字話音一落,穀小扇突然一聲慘叫,一柄利劍自後而前,從她腹部刺出。
“小扇!”林伊人驟然拔地而起。
他知道一切都是陷阱,他知道立於竹階之上的女子隻是個幻象,但那慘叫的確是穀小扇的聲音,他即便知道一切,也無法忍受看著她陷入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