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二章 簌風飄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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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使……”一道勁疾身影點過竹梢,落在肖珞身旁,“太子的侍衛被人迷昏了,沒看住那丫頭。”
肖珞和申陌兒聞言神色皆是一變。
“說清楚,沒看住的是哪個丫頭!”肖珞喝道。
“是姓穀的丫頭,姓白的丫頭之前與侍衛交過手,所以看守要嚴密得多。”來人道。
“下迷藥的是穀小扇,還是另有其人?”申陌兒道。
“醒來的侍衛說,是一個身形幹瘦的小老頭下的手,不過姓穀的丫頭好似之前便知道那老頭會出現,因而設法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所以侍衛們才紛紛中了招。”
“穀小扇被人救走了?”申陌兒煙眉微蹙,“我早就提醒過太子,那丫頭表麵看上去人畜無害,實則一肚子鬼點子,需要多派些人看守。”
“林澗之就是個草包!”肖珞黑著臉道,“姓白的不能殺,能殺的又被救走了,即便垂星陣困住林伊人,此事也無法徹底激化翯王府和太子府矛盾,這回咱們的心機算是白費了。”
“未必,”申陌兒若有所思道,“竹林周圍都是夕泠宮和太子府的人,穀小扇沒那麽容易逃出去。”
“蝶使的意思是……”
“倘若救走穀小扇的人和暗中幫翯王破陣的人是同一個,”申陌兒看著煙丘霧沼,唇角忽而浮起一絲微妙的笑意,“風使以為,穀小扇此時想要隱匿行跡,在哪兒會最安全?”
肖珞思忖一瞬,口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磔磔怪笑,“蝶使果然冰雪聰明,不枉宮主多年來一直對你另眼相看。既然太子吩咐,要讓林伊人親眼看到那丫頭死在陣中,咱們也該恪盡職守,為太子盡心盡力消愁解憂。”
申陌兒和肖珞所料不錯,事實上,林伊人此前從玄武虛星桃花陣轉至朱雀柳星浴女陣,便有高人在暗中指點,而讓他相信這一切的,是回響在耳畔那細若遊絲的聲音。
“沈哥哥,在天都峰教阿緒陣法和用毒的師父把我救出來了,你看不到我,可我看得到你。你現在位於一個暗含八卦意象的桃花陣中,那三十六個麵具人手裏的鋼索是你破陣的關鍵,一會兒你隻需從乾位開始,依次斬斷震、坎、艮、坤、巽、離、兌位的鋼索,這個陣法就破了。不過出手的時候,每一組卦位的鋼索須得由外而內一一斬斷,這樣你就不止破了這個陣法,而且能夠直接進入朱雀七宿中。”
初聽到穀小扇的聲音,林伊人簡直有些難以置信。穀小扇也在垂星陣中?而且還有一個偃月國的高手守護在她左右。
言緒似乎早就料到,穀小扇在林伊人身邊並不安全,當這個念頭從林伊人腦海中一閃而過,深深的無力感再次如潮水般席卷而至。
那一夜,夜色澄淨,皓月當空,高高聳立的翯王府院牆外,傳來蒼茫清遠、幽咽綿長的塤樂,依舊是那首落花曲,仿若有千般心酸,萬般苦楚,如泣如訴,情淒意切,令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冬夜的長街上,殘雪遍地,言緒衣袂翻飛前往倉夷塢梅林,隻是為了把骨仙草的白珠和血影神功的入門功法交給他。
那一夜,言緒折下一枝紅梅,托他帶給穀小扇,那一夜,他垂眸接過紅梅,仿若未見言緒眼底的傷痛。
其實,他可以先將穀小扇送到臨桑去,林伊人曾不止一次這樣想……他應該盡快讓她遠離筱安的一切是非,並且讓簡景然在臨桑街頭與穀小扇巧遇。
簡景然是真心實意喜歡穀小扇,著急抱玄孫子的簡府老太太盧七芸必然不會過多糾結什麽史凝雪,穀小扇需要一個溫暖的家,她能夠在簡府得到想要的幸福。至於穀小扇的寒毒痼疾,待林伊人從申允芃那兒得到骨仙草的服用之法後,再親自把白珠親自送到臨桑去便是。
然而,一次又一次,林伊人終究無法走出這一步,他眷戀那清靈的笑顏,也無法麵對可能會與簡景然耳鬢廝磨的穀小扇。
言緒和他同樣清楚,穀小扇是山澗的靈雀,既不屬於緬際皇宮,也不屬於翯王府,他二人皆有必須要承受的使命,穀小扇隻能是留在心底最美麗的小花。
斬向三十六根鋼索時,林伊人仿佛在斬斷自己的情思,他的母親帶給了穀小扇和葉浮生太多痛苦,他不能再繼續錯下去。簌風飄葉,瀟瀟無邊,當桃花褪去,瑤池氤氳,林伊人已然做出了艱難的決定。
離開浴女陣著實讓林伊人鬆了口氣,還好隱匿在暗處的穀小扇除了讓林伊人拖住陣法中的女子外,並未再開口說話。林伊人在始料未及中闖入了東方青龍七宿中的角星,也在一片疾速旋轉的飛鐃中,第一次見到了肖珞。
這是一個幽深黑暗的洞穴,讓林伊人回想起九玄峰上的九玄洞,但與九玄洞的黑暗不同,這裏的黑暗帶著難以形容的詭譎之氣,仿佛就連空氣都變成了一張在慢慢收緊的無形的網。
急如風,迅如電,一道道暗器從黑暗中呼嘯而至,林伊人衣袂翻飛,一一閃身避過。
點點雪芒撞擊在岩壁上,發出刺耳的異響,星火四射,照亮角落中那個身穿青色狐裘錦袍,身形瘦長、膚色青白的中年男子。
一連串鋒銳的七角飛鐃,正從中年男子手中一個猶如扁筐的器物中激射而出……那人的妖異和邪佞,無一處不與申允芃相像,隻是相比申允芃的年少輕狂、野性不羈,此人身上更多了一份老謀深算和陰森狠辣之氣。
“原來垂星陣是夕泠宮風使布下的陣法,果然不同凡響。”林伊人一邊閃躲電光火石的暗器,一邊隱隱擔心飛鐃會波及到暗處的穀小扇。
“還算有眼光,”肖珞冷道,“線香僅餘四分之一,翯王負隅頑抗也無法扭轉乾坤,不如早早認輸的好。”
“少宮主與風使長得很像,不過可惜要承繼申宮主血脈,需得放棄生父肖姓,風使這些年在夕泠宮忍辱負重實屬不易。”林伊人揮袖而出,卷起一蓬雪芒,反手擊向肖珞。
“肖某的事,輪不著外人來說三道四!”肖珞顯然有些惱怒,一掌將手中器物擊向空中,洞**,囂囂之聲愈發尖銳刺耳。
“翁勞!”一道纖細身影突然自黑暗中掠出,整個兒撲向了肖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