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三章 碧水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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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信寧、喬修岩父子明麵上被罷官,實則一直在宜樊出沒,看來是在協助宜樊郡守紀澤生查證皇家百菊宴比武大會前後的種種事端。”邢原生道。
“紀澤生……”林伊人微微沉吟,看向裘致,“這麽說,前些日子宜樊送呈的奏折果真與喬家父子有關了?”
“喬家父子與紀澤生同為黎妃的遠親,自然都是皇上信得過的人,當日宋域懲戒喬家父子,王爺不也覺得他隻是做了些表麵文章。”裘致道。
林伊人輕嗯一聲,放下茶盞,“江諾和趙仙草的事,你對邢南使說過了?”
“說過了,”裘致道,“辛州已經在前院候著,隻等這兒的事好了,就讓邢南使把人帶走。”
“江諾的傷藥給他多備些,島上到底簡陋,比不得筱安方便。”林伊人道。
“是。”
看著裘致和邢原生躬身退下,林伊人歎了口氣,起身走出屋外。
日淡,雪冷,風蕭蕭,往事沉浮,點點滴滴,終化作了心頭痛。
江諾來翯王府已有六七年的光景,林伊人初見他時,他還是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少年。彼時,琅風閣前,萱娘找來的畫師正在為林伊人畫像,擋風的白紗盈盈翻飛,曼妙如少女翩躚的裙裾。從長廊的東頭到西頭,那個一手提劍、一手拿著個包袱的少年跟在辛州的身後,口無遮攔直誇府中奢華富麗得像天宮,還說就連坐在白紗下的少年,也長得不似凡間物。
辛州趕緊揪著那少年出了院,可林伊人在他回頭的一瞬間,還是喜歡上了這個莽撞的少年。江諾喜歡翯王府,林伊人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個和自己認知中不一樣的翯王府。
“王爺……”裘致站在林伊人身後,欲言又止。
“我知道,”林伊人靜靜看著遠處挺立在霜雪中的梅花,“翯王府容不下背叛。”
因為,背叛意味著輸,滿盤皆輸。
江諾和趙仙草從此消失無蹤,沒有人知道,那個斷臂的年輕男子被帶往了一個遠離陸地的島嶼。
碧水雲飛淺波蕩,霧裏看花無涯居……或許,他們今生再無相見之日。
馬車裏,江諾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這麽多年來,他都沒有告訴他,當日他最喜歡那座奢華富麗府邸的原因,是裏麵有一個美如璞玉的少年。
太子府中,林澗之頗為糾結,近日好事壞事各占一半,讓他有些不知該何去何從。
林子衍和鍾府的聯姻如願告吹,可林豈檀似乎有意為林子衍和烏蘭綺牽線搭橋;林伊人元氣大傷,險些沒送了命,可白府與翯王府的關係愈發牢固;府中出現了魯毓蓉亡魂出沒的流言,好在無相莫名死了,這世上便再不會有人知曉,魯毓蓉腹中懷著的並非林澗之的骨肉,而她的死根本就是林澗之親口下的命;夕泠宮損失慘重,暫時銷聲匿跡,不過聽說沉溪嶺竹林裏死的那人是勞什子少宮主的爹,林澗之總覺著這事沒那麽容易過去。
接下來,林伊人會做什麽呢?翯王府外白色的燈籠至今沒有取下,林伊人這些日子蟄伏在府內,到底會做怎樣的部署?
“太子,”一個容貌秀麗的婢女低眉順眼走入殿內,“太子妃說,既然皇上打算上元節在宮中祭拜先祖,她從今日起便虔心齋戒,以示孝道,太子若是不介意,七日後太子妃再來給太子問安。”
“這是來給本太子打招呼,不要去叨擾她清修了!!!”林澗之惱怒掃落案上酒壺和杯盞。
“太子恕罪……”婢女倉皇伏地叩首。
“滾!”林澗之一腳踢翻案幾,甩袖而去。
毫無暖意的光,廊柱冰冷的倒影,空寂無人的院落,林澗之越走越快,心中無比憤恨……林伊人,為什麽隻要遇到林伊人,一切都變得如此麵目可憎!!!
“太子,”一個年輕男子跟了上來,“天色漸晚,您這是要出去?”
“你?”林澗之停下腳步,蹙眉打量來人。
大約二十八九歲,清秀儒雅,文質彬彬,看上去極為眼生。
“無相出事後,右相才派小人入的府。”那人提醒道。
“連功夫都沒有,也不知派來做什麽!”林澗之一臉不耐煩,繼續快步朝府外走去。
“太子,”那人也不急,隻一路跟著林澗之,“右相吩咐小人,當務之急是解決牧塬王庭長公主的事。”
“烏蘭綺?!”林澗之冷哼一聲,腳步不停,“無相沒死前,不僅打算用烏蘭綺給翯王府扣上暗通牧塬王庭的帽子,還打算用烏蘭綺對付白羽闌,讓林伊人落個背棄白府的名聲,眼下林伊人與白羽闌好得很,林子衍又仗著父皇撐腰打算拿下烏蘭綺,你倒說說看,該怎樣解決這件事?”
“以小人所見,此事並非難題,太子隻想著借長公主給翯王府製造麻煩,為何從未考慮過,借長公主製造翯王府和翊皇子府的麻煩?”
借烏蘭綺製造翯王府和翊皇子府的麻煩?!林澗之猛地停下腳步。
“長公主為翯王而來,而五皇子想借皇上之力得到長公主,翯王和五皇子誰能得到長公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終他二人誰都得不到長公主,而長公主的到來卻能夠分化翯王府和翊皇子府。”那人繼續道。
“你……”林澗之細細打量來人,“叫什麽名字?”
“賀醒。”那人躬身道,“祝賀的賀,蘇醒的醒。”
“賀醒,賀醒,”林澗之仰天而笑,“好名字!”
“此事小人已做部署,長公主身邊有右翼王布國爾的人,之後的事,就請太子靜觀其變。”賀醒道。
“好!此事若成,本太子定有重賞!”林澗之神清氣爽闊步離去。
“謝太子!”賀醒唇角浮起一絲笑意。
在權謀之爭中,會不會武功,從來都不是決勝的關鍵。
日影西斜,冬日的光,蒼白,冰冷。憐卿小築內,萱娘點燃燭火,給林伊人和裘致擺上溫好的酒,又在銅爐中添了些炭火。
“王爺難得飲酒,與殷先生的酒量不能比,你可要拿捏好分寸。”萱娘這話顯然是對裘致所說。
“知道。”裘致笑了笑,給林伊人斟滿酒。
“烏蘭綺和子衍巧遇的事,裘總管怎麽看?”林伊人聞了聞酒香。
“牧塬王庭的長公主在大街上被人欺淩,無法脫身,她的那些侍衛都到哪兒去了?”裘致說著,給自個兒也斟了一杯酒。
“是啊,”林伊人歎了口氣,“隻有子衍會相信這出戲。”
“混混出現時,恰巧沒有隨從跟在長公主身邊,看來是右翼王的人有意支開了侍衛,可五皇子這兒又怎會那麽巧,偏偏在當時途經市集,路過長公主所處之地呢?”裘致道。
“子衍身邊倒沒什麽異常,施莫時時都有消息來。”林伊人朝裘致舉杯,裘致回禮,二人皆仰首飲盡杯中酒,“翊皇子府立府不久,下人行事還未經調教,子衍要出府去什麽地方,恐怕就是個路人都能輕易打探出來。”
“沒有內賊就好,否則還真是防不勝防。”萱娘走到案旁,給林伊人和裘致加滿酒。
“萱娘,過去的事就別提了。”裘致不願林伊人又想起江諾的事,朝萱娘使了個眼色。
萱娘歎了口氣,索性走入裏屋去照看穀小扇。
“這些日子,有件事一直壓在屬下心裏,沒有向王爺稟報。”裘致道。
“裘總管但說無妨。”林伊人道。
“就是那寒煙翠……”裘致略略猶豫,“當日屬下親眼看到白天雋收起了寒煙翠,原想著等一切塵埃落定,他自然會把寒煙翠送回來,可未曾想,至今也沒有半點消息。”(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