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章 白霜垂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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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致走到燭火旁,仔細端詳著那一片片殷紅的海棠花,“應該不錯,屬下當日所見的是一幅海上升明月的畫,一波波海浪托起一輪明月,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發生,當真是神奇的很。”

    萱娘歎了口氣,“我仔細瞧過,束腰的內扣旁繡了一個‘翯’字,的確是王爺所用之外,卻不知那雜耍藝人是怎樣接觸到王爺的束腰的。”

    裘致看向林伊人,“聽聞此類幻術需要籌備一些時辰,倉促之間無法完成,這麽看來,府裏有人做那雜耍藝人的內應。”

    “未必,”林伊人靜靜看著燭火,“或許林澗之正希望你我如此猜測,好讓翯王府內雞犬不寧。”

    “會不會是定製王爺的服飾時,秀坊裏的繡娘在束腰上動了手腳?”萱娘說罷,立刻又搖頭,“不會,這束腰是去年定製的,那時烏蘭綺長公主要來筱安的事還沒影呢。”

    “近一個月來,你與秀坊可有過走動?”裘致道。

    “沒有。”萱娘道,“不過因著年節到了,前些日子秀坊的管事照例送了些孝敬的繡品來,估摸也就待了半柱香的工夫。”

    “繡品?”林伊人和裘致對視一眼。

    “那裏麵除了王爺每季必換的帕子,還有些丫頭們喜歡的荷包、香囊,其他也沒什麽物件。”萱娘道。

    “秀坊的管事可曾進入過擺放王爺衣衫的屋子?”裘致道。

    “你的意思是……”萱娘遲疑。

    “王爺的服飾常年都在一處定製,對秀坊而言,做一條與王爺身上一模一樣的束腰簡直易如反掌。”裘致道。

    “你是說,或許那雜耍藝人並非是現場做的手腳,而是讓秀坊提前做了一條與王爺一年前相同的束腰,然後讓秀坊管事乘人不備,更換了府裏的束腰?”萱娘道。

    “不錯。”裘致頷首,繼而對林伊人道,“王爺,明日屬下就派人去查那家秀坊的管事,至於將酒水潑灑在王爺身上的宮女,恐怕需要請覃貴妃……”

    “不必查了,”林伊人擺手,“林澗之的人既出此招,必有保全太子府的萬全之策,此事的關鍵在於五皇子,隻要能夠設法促成五皇子和長公主的姻緣,林澗之和元穆懷的如意算盤自然落空。”

    “屬下愚鈍,請王爺明示。”裘致躬身道。

    “去找人,”林伊人朝裏屋走去,“找一個在冬日裏能夠讓滿園海棠花開的雜耍藝人。”

    次日,風雲繾綣,白霜垂枝,翯王林伊人與牧塬王庭長公主烏蘭綺的夢中奇緣很快在筱安城裏傳得沸沸揚揚,與此同時,烏蘭綺所居驛館入夜失火之事,也被添油加醋奏報到了朝堂之上。

    “皇上,”吏部侍郎武同旬聽罷,立刻有些急,“翯王與長公主的夢中奇緣固然是一段佳話,可上元節驛館失火實在不吉利,以諄國的習俗,翯王似乎與長公主相克,萬一今後長公主嫁入翯王府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諄國和牧塬王庭豈不是要兵戎相見了?”

    “三長兩短?說什麽渾話!”林豈檀立刻不悅。

    “微臣失言,”武同旬倉皇道,“可皇上,理還是這麽個理不是?”

    “宋域,你怎麽看?”林豈檀揉著額角。

    “事關兩國邦交,依微臣看,還是穩妥第一。”兵部尚書宋域道。

    “那花開並蒂的事發生在伊人身上,若是朕從中作梗,隻怕伊人會記恨朕了。”林豈檀道。

    “皇上,”宋域躬身,“皇家姻緣牽係舉國安危,翯王自然應當明白孰輕孰重,再者說,翯王本該於春日之後迎娶蘭茵公主,若是再占著一個牧塬王庭長公主,怕是不合適了。”

    “說的是,”武同旬附和道,“白顯死在日摩舒手中,白羽闌和烏蘭綺有殺父之仇,可謂水火不容,如何在同一屋簷下共處?更何況,二人皆是公主之尊,若是皇上的義女位次在牧塬王庭長公主之下,倒顯得我諄國低人一頭了。”

    “有理。”林豈檀微微頷首,對吳奐聲道,“去告訴皇後和覃貴妃,白府的事朕近日關心的少了些,既然白羽闌春日之後便要嫁入翯王府,後麵的事就讓她二人多費些心思。”

    “是。”吳奐聲躬身退下。

    這廂裏,林伊人與烏蘭綺的姻緣之說,已在林豈檀和重臣的隻言片語中無疾而終,那廂裏,林子衍卻頭一次與顧流螢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事情的起因是,昨夜林子衍在宮內放過煙花後,又跑到宮外酒肆喝了一個通宵,今日一大早,便酩酊大醉跑入桐兮殿,說前來給顧流螢請安。見到林子衍衣冠不整,胡言亂語,顧流螢不免多說了幾句。沒想到,一向恭謹孝順的林子衍竟好似被觸動了傷心事,不僅指責顧流螢心中隻有林伊人,還說昨夜柘晟殿內,若不是顧流螢和林伊人聯手欺瞞,絕不會有海棠花開的詭異情形。

    此事關乎欺君罔上的罪名,顧流螢自是大怒,當即給了林子衍一巴掌。

    林子衍正是年少氣盛時,如何受得了這般委屈,立刻口口聲聲說再也不認顧流螢為母,也不再稱林伊人為兄,說罷便甩袖灑淚而去,隻留下桐兮殿內一片狼藉。

    直到此時,顧流螢才隱隱覺得心痛,原來,即便隻是利用,這些年她對林子衍竟也有了不同於常人的親情。

    吳奐聲來到桐兮殿時,見著的便是顧流螢頹然支頤的情景,在傳達了林豈檀關於翯王府迎娶白羽闌的口諭後,吳奐聲甩了甩拂塵,又多加了一句話。

    “覃貴妃,方才在殿外,奴才不僅遇見了五皇子,還遇見了翯王。”

    “伊人?”顧流螢柳眉輕蹙,“他……”

    “五皇子怕是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翯王這不是……沒進來嘛。”吳奐聲低聲道。

    “昨夜的事,吳公公怎麽看?”顧流螢道。

    “覃貴妃說笑了,這事哪兒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看得清的?”吳奐聲頓了頓,“不過,今日五皇子與覃貴妃這麽一鬧,總有人會覺著高興不是?”

    “你這心裏跟明鏡似的,就怕皇上那兒多思多慮。”顧流螢歎了口氣。

    “其實,隻要蘭茵公主順利嫁入翯王府,皇上哪兒會有什麽疑慮,不過……”吳奐聲小心看了看顧流螢,“坊間傳聞,白姑娘被劫時,恐怕……”

    “香兒,”顧流螢下顎微揚,“給吳公公上茶。”

    “是。”香兒盈盈端上杯盞,給吳奐聲斟茶。

    “唉喲,唉喲,這……這折煞奴才了!”吳奐聲惶恐躬身。

    “吳公公,有話但說無妨。”顧流螢道。

    “坊間傳聞,白姑娘被劫時,恐怕……恐怕清白不保了。”吳奐聲道。

    啪!顧流螢手中杯盞跌落。(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