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真跟他這麽說的？”

    “是啊，我說我要做一個身體遠端附生組織去除術。”

    “然後他就跑了？”

    “嗯，賊快，單都沒買。”

    說這話時，陳淼正蜷在上鋪，百無聊賴地一根一根掰自己的腳趾頭。下麵鮑娜娜的聲音明顯提高。順著那個尖銳的聲音，陳淼看見了娜娜的眼睛，瞪得溜圓，驚歎號向她撲來。

    “那我有什麽辦法？我又沒騙他。我本來就是要去剪頭發嘛。”

    “這已經是被你嚇跑的第二十八個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痛，痛也沒辦法啊，我的畢生理想，就是找個高高大大的男生，他就那麽隨便一帥，我就那麽隨便一賴，然後歲月流逝，我們手拉著手，磨磨蹭蹭地變老。”

    “你這個色女。”娜娜哧哧笑道。

    陳淼繼續掰著腳趾頭，惡狠狠道“我怎麽這麽倒黴啊？自從選了這個專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百五十天在野外，不是撿屎就是撿垃圾，見到的都是猩猩猴子老虎斑鳩，好不容易回來了，有九十幾天在實驗室，其餘能見到的打交道的異性，不是長得喪權辱國的，就是閉關自守，還有韜光養晦為國爭光精忠報國的。”

    自從回來以後，兩個月裏範老師非常負責任地兌現了自己的諾言——要包分配，前後給陳淼介紹了各大院係的單身優（憂）質青年。

    開場白就是“你的研究做的咋樣了？”和“你的論文寫完了嗎？”的生物博士；問她“對後現代主義文學如何評價？”“對拜倫詩中的意境是如何體會的？”並深情並茂朗誦自己寫的詩的中文係才子；還有一個化工係的男生告訴她要科學看待古代的傳統煉丹術，甚至還要教她如何煉丹修仙……陳淼心想，道長你還是自己成仙去吧，我一介凡胎俗骨，隻想開開心心活到七八十歲然後躺在床上平平靜靜告別人間，下麵跪一堆孝子賢孫給我哭喪送終。

    “是不是你太沒有女人味了啊？”

    “得了吧，我好歹也算是身經百戰，閱男無數了，怎麽也不能賴我了。”

    “切，閱男無數？！”娜娜竊笑，“真不要臉！我看你是閱猩猩無數吧？”

    “你還真別說，見了這麽多奇葩以後，再看猩猩反而覺得它們眉清目秀，舉止可愛。”

    “三水你別嚇我，到時候上演一出本土版人獸戀，人家《金剛》是美女與野獸，你是女博士與野獸，聽起來怎麽一點想看的也沒有呢？”

    “笨娜娜你找死——”

    兩人都笑。笑完了，兩個人突然都沒話了，陳淼手從腳趾頭上移開了，靠在床邊的枕頭上躺下，想著人生的無聊。

    “哎，娜娜，你說，那是什麽感覺？”

    “什麽什麽感覺？”

    “戀愛。”

    “you  poor  thg”

    “真的，我挺好奇的，這是做多少次實驗也沒辦法找到答案的問題。”

    “就是……有點……觸電的感覺。”

    “然後呢？”

    “然後，好像有電波在你身體裏擴散。”

    “然後呢？”

    “然後你會莫名的心跳加快，也有可能莫名的騷動不安，內心生出一種渴望，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

    “然後呢？”

    “沒了。”

    “那你會愛一個人多久？”

    “不知道。”

    陳淼不說話了，她望著天花板，活到二十一歲卻不知道愛是什麽感覺，她腦海裏想象出一朵煙花，在黑暗中升起，速度非常快，升到黑暗盡頭。然後，砰。綻放。光彩炫目。

    砰！

    陳淼嚇了一跳，床底突然發出的響動打破了她的遐想。

    “哎呀，你是不是今天忘了給二氧化碳喂食了？”

    “我以為你喂了。”

    ……

    兩人慌忙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紙箱來，裏麵是個稍大的貓籠，已經長大了不少的小長臂猿抓著鐵絲搖晃，發出抗議的聲音。

    沒錯，陳淼真的把那隻嬰猿給帶回來了，還養在了宿舍裏。

    “你以為你在養一隻小貓小狗啊？這可是全國隻剩下150隻的天行長臂猿！”鮑娜娜在第一時間得知她想把嬰猿養在宿舍時發出繞梁三日的嚎叫。

    “我也是沒有辦法啊，它還那麽小，總不能把它丟在山裏不管吧？”

    “那你也可以向範老師匯報，會有專門的人來照料它的。”

    “範老師出國參加國際研討會還沒回來呢，而且最適合長臂猿飼養的生物保護基地離這兒也要幾個小時飛機，它太小了不適合長途飛行，還是等它再長大一點再送去比較好。”

    這樣，娜娜似乎也被她說服了，而且這隻小長臂猿實在太可愛了，一點也不怕人，好像能聽懂她們說話似的，簡直就像一個小嬰兒。兩個女人母性大發，她們住的是雙人宿舍，宿管隻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會例行公事地看一眼，偷偷養個小動物什麽的也能瞞天過海。因為畢業論文一直查文獻，她們甚至興致勃勃地給它取了個名字叫二氧化碳，嗬嗬，女人。

    那天陳淼回來以後，馬上就向範老師報告了有人偷盜長臂猿的事情，可是從監控錄像來看，那些人全都蒙著臉，衣服也看不出一絲線索痕跡，很明顯這是一個有組織有技術的團隊，而且一定不止是偷盜這麽簡單。陳淼又想起那個陌生的男人，遇見他以後就發生了這些事，如果這件事不是他做的，那起碼也和他脫不了幹係。但是她暫時還沒有跟別人透露這件事，連鮑娜娜也不知道。

    二氧化碳是東白眉長臂猿和天行長臂猿所生的男寶寶，在眼眶中間有一些明顯白毛，看著就像是白眉道長，慫萌慫萌的。陳淼轉過去給它換幹淨的飲用水，娜娜剝了根香蕉給它，它大剌剌地接過去，有些生氣她們居然錯過了它的飯點。

    娜娜打開某音，想找點寵物短視頻給二氧化碳看看逗它開心，沒想到一打開app，看到的第一個視頻就讓她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眼睛裏的驚歎號快要飛出來。

    臥槽，三水你火了！

    視頻在地鐵上，一個猥瑣的黑衣男假裝蹲下去撿東西，實際上在偷拍前麵穿短裙的女生，女生渾然不覺，周圍的人明明看到也不發一言，裝作若無其事的低頭看手機。這時從旁邊突然飛出來一腳，把猥瑣男直接踢翻在地，“拍夠了嗎？”然後就看見身穿迷彩褲戴著鴨舌帽的陳淼，拿著手機氣勢洶洶地對著他一頓狂拍。

    那時候陳淼還剛從野外回來沒多久，麵色黑紅，樣子凶狠，看擁擠的城市不順眼，看鬧哄哄的人更不順眼，對方被她嚇得夠嗆，知道碰上個狠人，從地上爬起來就跑。

    視頻的點讚已經達到300多萬，眼見的速度還在蹭蹭往上遞增，評論下麵全是感慨世風日下，人情冷漠，幸好還有這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小哥哥，還有人起哄說要那個女生直接和這個小哥哥在一起吧，這樣他們又相信愛情了。

    被頂到最高的一條評論是“十分鍾內我要這個女孩的全部資料！”

    ？？？娜娜有點懵，這個每天和自己同吃同住同睡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