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實驗室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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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要十個避孕套。”
“自己選。”老板娘有些不耐煩的指了指櫃台旁邊。
田笑裝作老練地走過去,沒想到這個便利店雖小,品牌卻很齊全,杜蕾斯、傑士邦、岡本、第六感、g感、龜殼、大象……應有盡有,看的他眼花繚亂。
他有些迷茫地回頭看向正在門口假裝挑選方便麵的陳淼,“選哪個?”
老板娘也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睛看了看她,眼神複雜。
此時陳淼真想走出去裝作不認識他,可還是走過去小聲說,“要沒有潤滑油的。”
“哦對,”田笑想起來了,“老板,我們要沒有潤滑油的超薄的。”
“不要油?”老板娘聲音提高了八度,頓時店裏還有兩三個買東西的學生也紛紛看著他們倆,“別說這裏沒有,你去到最大的超市恐怕也沒有。”
“算了算了。”陳淼隨手拿了兩個盒子塞到田笑手裏,“趕緊去結賬。”
直到他們逃一樣奔出店裏時,老板娘還在後麵嘖嘖稱奇,“現在的年輕人哪,真會玩,不要潤滑油?這可咋弄?……”
“現在怎麽辦?”田笑一籌莫展看著她。
“還能怎麽辦?洗一下晾幹唄,趕緊的,教授還等著呢。”
“對呀,三水你真聰明!”
於是兩人就近找了個人少的廁所,以最快的速度用洗手液把小雨衣衝幹淨,然後拿衛生紙包著放到窗台上晾幹。
隨後陳淼揣著用衛生紙包好的套套往實驗室趕,田笑跟在她後麵上氣不接下氣,“三水,你等等我啊……你這樣會撞到人的……”
話還沒落音,前方剛轉完的陳淼同學果然就撞上了——
剛從樓下上來的杜言錫一行。
他今天是過來和生科院的博士教授來討論關於唾液基因檢測商業化的可行性,如果不用抽血,不用去醫院通過各種儀器檢測,在家就能完成關於基礎的健康檢查,甚至能做到疾病的超前預測,那相信一定會有很多人願意嚐試,其中蘊藏的商機簡直是巨大的。
陳淼被撞的有點懵,一抬頭就看見一個淩厲的眼神,一雙劍眉格外有殺氣,整個人像是蟄伏暗處、伺機捕殺獵物的野獸。陳淼心裏一咯噔真是冤家路窄。
她低著頭連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後準備拔腿就跑。
“哎,同學,你的東西掉了!”薛助理好心提醒。
下一秒,大家的目光都被灑落一地亮晶晶的套套吸引了。
田笑剛轉彎趕上這個大場麵,見狀瞬間縮了回去。
時間好像凝固了,陳淼像是被魔法定住的小人兒,徒勞地伸出腳卻動不了,她多想像廣告裏的美女那樣回眸一笑說,不,是你的東西掉了。
可最終,她還是灰溜溜地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一個一個地撿起那些看上去好像回收循環利用的計生產品,尷尬而不失禮貌地離開。有時候人難免會希望把那些難堪的回憶變成夏天冰箱裏的冰塊,一點一點地吃進肚子裏完全消失不見。
杜言錫看見她走到走廊盡頭轉身進了一間教室,停在原地沉吟了片刻,便鬼使神差地朝一個方向走去。
“老板,我們不是還要去fis……”薛助理有些摸不著頭腦。
“看看實驗。”他頭也不回地說。
……
等陳淼簡直過了九九八十一難才把實驗所需的道具遞到許教授手中時,對方非常有禮貌地衝她笑了笑,說謝謝。
陳淼轉身剛要回到座位上,教授突然叫住她,“就由你來協助我完成這個實驗吧。”
給一隻成年小鼠做心髒灌流手術需要幾步?
一,把小鼠的胸部切開;
二,將針頭插入小鼠左心室,使血液流出;
三,將微型汞放入小鼠心髒,緩慢持續將1xpbs灌入心髒;
四、灌流後,剖下器官或組織,放入有固體液的標記玻璃瓶中保存。
就這麽簡單嗎?當然不是!細分下來能分解成幾百個小步驟,而且還要保證絕對的精準,不能有絲毫失誤,大多未經訓練的實驗員,第一次進行灌流都可能會失敗,更何況陳淼還是個女生,麵對這種血淋淋的場麵難免驚慌失措。
陳淼看著許教授眼鏡背後笑眯眯的眼睛,幾乎沒怎麽思索就上台了。
“將離體心髒懸掛到心髒灌流裝置上的操作方法是,先尋找到離體心髒的主動脈,然後移動離體心髒以使得位於心髒灌流裝置的灌流導管的出液端插入離體心髒的主動脈中,然後用結紮線將主動脈綁到灌流導管上。”
許教授一麵講解一麵開始操作,往密閉的容器裏加乙醚,麻醉小鼠。“要注意的是,小鼠清醒一點比死掉要好,防止血液凝固給灌流帶來阻力。”
真殘忍。陳淼在心裏默念著,雖然身為生物學專業並立誌成為生物學博士的她早已經習慣了用這些小動物來做實驗,但關於科學與人道之間的較量一直是她逃避去思考的問題。她喜歡動物,想要盡最大努力去保護好它們,這也是她為什麽加入動物保護基地的原因。可是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有時候犧牲動物是為了人類的未來,那這樣的犧牲是不是必要且有價值的呢?她不知道,可是她還要繼續將實驗做下去,也許有一天,她會找到答案。
“現在,就由陳淼來幫我將心髒懸掛到心髒灌流裝置上吧。”教授繼續掛著殺人無形的笑容將手術刀遞給陳淼。
要知道老鼠心髒灌流實驗的操作難度很大是因為實驗動物的主動脈很小,需要借助體式顯微鏡才能尋找到主動脈,而且人手的輕微晃動會導致將灌流導管的出液段和主動脈難以準確對準,很容易出現出液段損傷離體心髒,甚至可能直接刺穿心髒,從而導致實驗失敗。
現在教授把實驗最難的一步交給陳淼,如果不是對她有十足的信心,那麽就是想要看她出洋相了。
陳淼麵無表情地接過手術刀,眼前血淋淋的小鼠內髒不見了,瞬間變成了一個精密儀器裏的冷酷的零件,而她要修理好這些零件,重新組合安裝,就像完成一件藝術品。
窗外的杜言錫,看著她專注地將穿刺針的前端依次穿過接口和所述導管的內髒,全程沒有一丁點的拖泥帶水,如果不是周圍閃著冷光的精密儀器,他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畫家,音樂家,雕刻家,在專注的完成一件藝術品,她是創作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尤其是她整個人散發的光暈和氣場,就好像整個教室甚至整個世界都與她無關。
如果那樣專注的目光不是在看著冰冷的器械,而是看著一個人,那將是怎樣的幸福?他驀然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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