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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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淵心思微沉:“父王的喪禮現在還不能辦,要先將下毒之人找到才行,否則父王死的也太不明不白了,況且如今的形勢,若是將父王已駕崩的消息傳揚出去,怕邊疆又會不太平,喪禮的事兒要先等等,本王記得冰窖裏頭還有許多存冰,都取出來用了,父王的龍體不能有任何損壞!”
如今誰都能看得出楚少淵的情緒低落,楚少淵這麽決定,幾個大臣一時間也不好反駁,隻好束著手相互看了一眼。
“還有,”楚少淵說完這些,尚覺得不太夠,又補充道,“將雲浮城戒嚴,若要出城者,必須嚴密排查,不許放走任何可疑人士,城中各處也要加強守衛,下毒之人走不遠,先前在乾元殿服侍的宮人跟太監通通抓起來,陸正明,你負責將他們的口供逼出來,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誰這樣膽大包天!”
陸正明連忙應是,他一個堂堂的刑部尚書,管幾個太監宮女的口供,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但如今算是緊急情況,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這麽一係列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楚少淵的神情裏頭難免帶了幾分疲倦之意,這個時候所有事情都堆積到了一起,老四在江南那邊具體會如何動作,他料想到也不會太簡單,而白朗又在雲州城,如今父王一死,白朗就更沒有人可以約束了,老四跟他的計劃又會如何實施,連他都想不出來。
乾元殿服侍的宮人跟太監立即便被關到了詔獄當中,連同趙元德都沒能幸免。
詔獄當中關押著的犯人大多都是作奸犯科之輩,突然關進來這麽一群穿的都極為體麵,且又都是從皇宮大內當中當差的人,一下子便像是炸開的鍋一樣,管著詔獄當中酷刑的小吏孫進搓著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他很早便想要會一會這些宮中當差,不將人當人看的這些狗奴才了。
所以素來有小閻王之稱的孫進一下便挑中了當中最大的官兒太監總管趙元德,經過他的手的犯人,沒有一個是能夠全須全尾的出來的,而趙元德在被下到詔獄當中,他心裏也明白這一點,他早已經在文帝身故的那一刻,將自己看做一個死人了。
所以在孫進的手中,即便是受到再多的折磨,趙元德依舊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一點看得一旁的孫進直咬牙,這樣磋磨了趙元德有七八個時辰之後,孫進才終於相信了趙元德是真的無辜,隨手將人丟到一旁,便不再多管。
而其他人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詔獄許久都不曾這樣熱鬧過了,哭聲喊聲尖叫聲悲戚聲都混雜成了一片,讓孫進聽著是越聽越覺得動聽,他幾乎是眯著眼睛在欣賞,一幹人等在他手裏頭,退一層皮還是輕的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楚少淵跟以往那般去上早朝,因早早的便將監國的權柄握在手中了,所以這個時候也沒有多少人能夠質疑楚少淵監國的合理性。
早朝結束之後,幾個閣老便與楚少淵一同在乾元殿的書房一同商議事情。
陸正明先上前拱手稟告道:“關押進詔獄的那些人鬆了口,據徐公公的幹兒子說,那天夜裏雨下的極大,徐公公跟他一同從房中出來,他說是他服侍徐公公洗漱穿衣裳過來當值的,所以他能肯定徐公公身上是絕對沒有毒藥的,他們行到乾元殿的時候,被一個宮女撞到了,那宮女慌慌張張的,看上去就很可疑,徐公公的袖子都被雨打濕了,但因為要趕著服侍皇上,便沒有回去換洗,而那個宮女的畫像也讓人畫好了。”
楚少淵臉色一沉:“將趙元德放出來,他既是太監總管,他定然會知道這個宮女是哪個宮的,還有,去抓人的時候,不要打草驚蛇,這個宮女說不準隻是一個小人物,後頭定然還跟著大魚!”
陸正明恰好也是這個意思,在趙元德一身是傷的出來之後,他看了眼畫像,忽的有些驚訝。
“這個宮人是淑妃娘娘宮裏新進的一個宮女,”趙元德肯定的道,“這幾日她時常來乾元殿,聽人說這個宮人心高氣傲,先前在淑妃娘娘宮裏的時候便一直想要服侍皇上,想要往上爬,這不是……”
“去抓人!”楚少淵對這些宮中秘辛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他現在的想法便是將人抓到手之後,再說其他,若是連人都抓不到手,說這些根本沒有半點用處。
趙元德連忙住了嘴,他身上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可對於皇帝的死,一直是他心裏最大的傷痛,服侍了多年的皇帝一下子死在自己的麵前,還是以那樣沒有顏麵的死法,這樣的仇不但是楚少淵要報,就是他這個缺陷之人也要報!
一路匆匆到了淑妃居住的淑華殿之外,燕雲衛剛將門打開,進去將院子圍住,淑妃便施施然的走了出來,身邊一眾的宮人鋪排開來,臉上俱都是驚恐之色。
“怎麽?燕雲衛這是要造反不成?”淑妃神色如常,並不像宮人那樣恐慌,她在宮中也算是沉沉浮浮多年了,對於這些事情,向來看的開。
“淑妃娘娘得罪了!今次來娘娘這裏是要捉拿刺客的,還請娘娘不要與奴才為難!”趙元德對於這些妃子們向來是十分尊敬的。
可淑妃卻冷笑一聲,“捉拿刺客?趙元德,你說誰是刺客?本宮這兒會有什麽刺客?你在跟本宮開玩笑麽?”
一連好幾個疑問,讓趙元德頭都要大了,這會兒到底皇帝已經殯天了,淑妃若當真是知曉其中事情,想必是不會這樣輕易的就將人交出來,而淑妃所圖謀的不過是皇帝的寶座罷了。
“娘娘,您事到如今還要包庇刺客,您難道不知道宮裏頭都要變天了麽?”趙元德忽然出聲試探,跟著他過來的一幹人等,紛紛側目看向趙元德。
淑妃眉毛一挑:“變天?誰要變天?你是說安親王圖謀篡位了?”
說來說去都是這樣一副冥頑不靈的樣子,讓趙元德實在忍耐不下去,“那就隻好得罪娘娘了!”
他的手才那麽一抬,燕雲衛便紛紛進了內殿當中,各自去找人了。
“你這狗奴才!你竟敢這樣侮辱本宮,你是當本宮死了不成?本宮可是皇上親自冊封的淑妃娘娘!你們這是要造反!”
淑妃氣得花枝亂墜,一雙手緊緊的握著,染著蔻丹的指甲幾乎都要扣進肉裏去。
燕雲衛翻箱倒櫃了半晌都沒有找尋得到那宮人的下落,出來之後紛紛搖頭,這讓趙元德越發的有些氣憤了,他索性直言道:“娘娘包庇刺客不打緊,隻可惜娘娘沒有選對了時機!將淑華殿圍起來!半個人都不允許放走!”
趙元德吩咐完之後轉身便去往乾元殿,這樣的大事兒必須要稟告給安親王爺,否則要耽誤了時機。
淑妃氣得在後頭大喊:“你這個狗奴才,竟然敢將本宮的宮門給封了,你莫要讓本宮捉到你,否則本宮要將你碎屍萬段!”
即便再如何氣急敗壞,趙元德都不會再回頭看她一眼。
等到楚少淵知曉了這件事,他冷冷的瞥了一眼趙元德,“畫像呢?”
趙元德連忙將畫像雙手奉上。
“這樣的一副畫像,都讓你沒跟淑妃要出來人?”明明已經畫的很清楚了,淑妃不將人交出來,便說明她早就有所打算了,這個時候還不跟淑妃對質一番,卻說那些沒用的話,這讓楚少淵十分不滿,但看著趙元德臉上還有鞭痕,他忍下心中的怒火。
“你先回去歇著,既然淑妃這樣有恃無恐便說明老四已經要采取什麽動作了,將淑妃好好的看起來,然後淑華殿那邊的正門跟後門都封死了!便是狗洞也不許留下!”
楚少淵篤定淑妃要麽將人連夜送走了,要麽就是將人放到了眼皮子底下,雖然說之前讓燕雲衛直接去淑妃宮裏頭搜人,這樣的行為有些太過冒失,但除此之外也沒有他法了。
淑華殿裏此刻已經是亂成了一團,淑妃剛才不過是強忍著,才沒有倒下去,這會兒看著宮門被一點點的釘死,前門後門都沒有一點生路,即便窗子外頭的陽光再明亮,她到底是被圍困在了這樣的深宮大院當中了,她看著手中的玉玨,心中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行了!你們都別這樣死氣沉沉的!”淑妃忍不住吼了出來,將手中玉玨收了起來,轉頭看向服侍自己的宮人,“不過是提早跟著本宮去見先皇罷了,你們就這樣害怕?不要慌,有更可怕的事兒等著你們,現在不過是個開頭罷了!”
淑妃向來就不是個好脾氣,好性子的人,不論先前皇後在的時候也好,或者是皇後沒了之後,在莊妃手底下的時候,她的脾氣向來都是在外頭收著,在自個兒的宮裏頭便全然發放了出來,宮人們服侍的久了,自然也就摸清楚了淑妃的脾氣,這會兒俱都默不作聲,不敢說話。
“娘娘,”還是寧柔膽子較大,上前過來攙扶淑妃,“四王爺這會兒應當能成事了,您且不要急,忍一忍,總會將這段苦日子熬過去的,咱們這麽多年都熬過來了,還差這麽一星半點兒的麽?”
寧柔的話,讓淑妃忍不住笑了起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隻怕本宮是等不到那一天到來了,也好,也好!當初衛皇後死的時候,我還曾想,在我頭頂上壓著的人總算是沒有了,往後隻會有好日子,不會再有苦日子了,可誰知道太後竟然這樣不濟事,連自個兒親生兒子的主都做不了,也是了,皇上那樣愛惜宸妃,還不是照樣被太後娘娘幾句話挑撥的離了心麽?對上皇上,誰又有勝算呢?”
淑妃的笑聲十分的大,同時還隱約帶著幾分慘厲,她向來明白在宮中的處境,弱肉強食這樣的規則不論放到哪兒都一樣,想要自個兒強大,就要有相應的本事,若是沒有本事,就隻能破釜沉舟了!
寧柔被嚇了一跳,看著淑妃將她推開,伸手將一旁的帳幔都拽了下來,她幾乎要被淑妃嚇破了膽子。
“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麽?您可萬萬不能如此啊!您千萬不要想不開!您還要等四爺來救您呢,您怎麽能夠!”
淑妃將爬過來阻止自己的寧柔一把推到一旁去,目光冰冷的望向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你當你或者本宮哪一個能逃出生天?不能了!本宮告訴你,若是不用這個法子,連信兒也送不出去!”
寧柔眼睜睜的看著淑妃將帳幔甩過房梁,帳幔打了死結,她的心一寸一寸的往下沉,看著看著便淚流滿麵。
“娘娘,您這是何苦來哉?眼看著……”
“這一世,本宮過的太辛苦了,”淑妃用力的搖頭,到了這一刻,她已經沒有任何的指望,即便往後還能活,她也覺得人生沒有了盼頭,“當初本宮不願進宮的時候,父親一意孤行,兄長他信誓旦旦的對本宮說往後定然要將本宮推到皇後的位置上去,本宮當初便沒有這樣的野心,如今到了這一步,便是沒有也得生出一些心思了,隻是可惜了……”
淑妃腦子閃過一絲清明之意,記憶當中的那個人在那絲隱約朦朧的光亮當中,越發的明確了起來,讓她眼中的鬱色漸漸的散開一些,卻又在下一瞬苦笑出來。
“若有來世,本宮絕不會再入宮!”
頭鑽入帳幔套好的圓圈裏,腳底下的凳子踹翻在地,淑妃臉上立刻出現因憋氣呼吸不暢而顯現的猙獰之色,寧柔嚇得連忙將眼睛閉了起來,直到淑妃的動靜小了,她才滿臉淚水的睜開了眼睛。
淑妃投繯自盡的消息幾乎像是一個瘟疫一般,在宮中傳揚開了,同時連帶著皇帝的死,也像是一場瘟疫一般,從淑華殿一路傳進了慈安宮中。
朱太後這幾日因深秋時節的陰雨天氣而有些身子不爽利,一直沒有功夫管其他事情,聽見這個消息之後,不由得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