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拾舟沉默了許久，才歎了口氣，“是啊，人間若無敵，便是大寂寞。”

    讀書人就是酸。

    李扶搖的突兀出現，讓善寧、裴叔、王嘉甚至於武瞾，都感到震驚，刑部天牢，還有太原王氏的人在興風作浪，李扶搖卻能安然出現在感業寺，這個人太神秘莫測了。

    就算是和李扶搖知根知底的武瞾，這一刻也舉得很是陌生。

    隔壁院子裏，當所有的太原王氏死士再無聲息後，渾身浴血的狄仁傑扶起同樣滿身血汙的清月，微弱的問道：“大師，還好吧？”

    清月點頭，扯起一抹苦笑，“還好，死不了。”

    狄仁傑以劍撐地，意圖站起來。

    卻頹然無力的坐到。

    黯然了幾秒，拖著渾身浴血的身軀，向隔壁感業寺爬去。

    小曌，等我。

    我不會讓你獨自麵對，生死我與你一並相守。

    這一生我無悔。

    在曾經王嘉租住過的院子屋頂上，有女子俏然而立，白衣勝雪，無風卻衣袂飄飄，眸子裏有著多愁善感的水潤，喃語了一句。

    “人間癡男子啊，狄公，何苦呢？”

    李扶搖身畔懸劍純淨蒼穹，死死的盯著王拾舟，笑了一句，“你是享受不到那種寂寞的。”

    人間無敵的大寂寞。

    隻有武瞾在成為武則天後，擁有這種巔峰感受。

    王拾舟看了一眼李扶搖，又看了一眼裴叔，再看了一眼王嘉，最後視線落在武瞾身上，神情多落寞，還有強烈的不甘。

    他知道自己很強。

    還有個劍道大宗師趙朓趙先生。

    但此刻卻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就算自己殺盡所有人，隻要李治來到感業寺自己沒殺掉武瞾，那麽所有的事情都將注定了。

    武瞾若是重新入宮，就算自己是個穿越者，恐怕也折騰不贏這位未來的大周女帝。

    隻能孤注一擲。

    不是武瞾死，就是自己亡。

    也曾想過就此離開長安，作為一個穿越者，未嚐不能做一個盛唐的富賈，和眾多的妻妾丫鬟過著沒羞沒臊的日子。

    但是善寧出現在了感業寺。

    意味著感業寺甚至於整個長安城，都會有元從禁軍。

    善寧之所以被五姓七族人忌憚，一則是那張先皇遺詔，另一個事情，則僅有幾人知曉：元從禁軍是會聽命於這位感業寺住持的。

    所以，已經無路可逃。

    隻有殺了所有人，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所以，那就殺吧。

    這是一場注定不會載入史書的廝殺，不管是之後的李治，還是得到天下的武則天，都默契的選擇了將感業寺裏發生的事情隱藏起來。

    因為太過玄妙，一如當年的玄武門之變和驪山之戰。

    太原王氏的王拾舟，雖然沒有千劍齊來，自身也不會吞噬長劍，但舉手投足一指一彈，便是無形無色的……劍氣！

    這是後來淪為階下囚的趙朓趙先生說的。

    王拾舟修煉的是劍氣。

    至於真相如何，李扶搖知曉，但他不會說。

    王拾舟最可怕的不是彈指生劍氣，而是那如水一般的肉身，就算他被長劍刺中，也不會留下絲毫傷痕，宛若不死之身。

    李扶搖也無可奈何。

    本還想著，用純淨蒼穹殺掉這個穿越者，就可以得到他的各種金手指，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但轉念想來，假李秀寧的金手指也很強大，然而有破綻和極限。

    王拾舟的金手指應該也有。

    王拾舟幾近無敵。

    趙朓愉快的當起了吃瓜群眾，在他看來，修煉出無形劍氣的長公子王拾舟，又有那神奇的護身功法，幾乎等同於陸地神仙。

    誰能殺得了他？

    然而有人能殺他。

    從隔壁院子爬過來的狄仁傑，被武瞾扶起來，問清楚情況後，反問了一句，“水火不相容，他既然如水，會不會是怕火？”

    李扶搖適時正配合裴叔和善寧在與王拾舟大戰。

    裴叔的劍道不如公孫長青，也也差不遠，雖然王拾舟肉身如水，多少有些忌憚，何況還有個身影快如閃電神出鬼沒的善寧大師。

    再加上李扶搖控製著那柄蔚藍色長劍來回穿刺，王拾舟不敢有絲毫大意。

    淩波微步配合上一陽指，幾如戰神。

    但雙方也就是僵持而已。

    眼看著李治來到感業寺的時間越來越近，這位穿越者終於按捺不住，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淩波微波來到裴叔身後，一陽指彈出之後，其餘四指倏然齊彈。

    立即有尖銳的破空聲音響起。

    驚鴻起！

    四道。

    四道驚鴻，從王拾舟指尖出現，如長虹破空，又如利劍穿心，仿佛有形有色的光劍。

    這一手出來，裴叔麵如死灰。

    因為無論躲避，始終被其中一道籠罩在內。

    避無可避。

    一盤的吃瓜群眾趙朓呆若木雞，震驚莫名中說了句：“無形化有形，劍道神仙？”

    善寧輕叱一聲，沒有理睬裴叔的死活，鬼魅的猱身而上，手中匕首陰險的刺向王拾舟的腋下——就算殺不死，也得再試試。

    李扶搖看在眼裏，蛋疼不已。

    果然，這貨不僅有一陽指、淩波微步，還有六脈神劍。

    這金手指真心變態了啊。

    而且肉身如水，不懼刀劍，完全就處於不敗之地。

    站在遠處的王嘉歎了口氣，準備離開感業寺——這樣下去，不僅長兄不會死，在場的所有人反而會被他所殺。

    自己還是先離開再綢繆未來。

    卑微的活著，總比死了好。

    電光石火間，裴叔選擇了要害位置，被一道劍氣透過小腹，頓時如遭雷擊，身影不由自主的騰空飛起，在空中便吐出一口鮮血。

    而善寧的匕首也刺中了王拾舟的肋下。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王拾舟反手就欲對善寧使出六脈神劍，李扶搖大驚，“快退！”

    純淨蒼穹想都不想的破空直刺王拾舟的菊花——大凡金鍾罩鐵布衫都有個罩門，就不信王拾舟這個金手指沒有破綻。

    被長劍刺菊花，就算殺不死，可也不是個雅觀的事情。

    王拾舟是個穿越者，但他在盛唐的身份是個讀書十數年的讀書人，骨子裏多少有著讀書人的禮義廉恥，當然不會讓李扶搖得逞。

    顧不得追擊善寧，淩波微步施展，落在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