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郭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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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張居正死後,看似即將煥發新春的大明,仿佛又變得死氣沉沉,尤其是這幾年,很多部門都是無所事事,官員每天上班那真的是在過日子,唯有東廠是日複一日的忙碌著,蓋因這東廠監督的是人,人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故而朝中大小事務,東廠是了如指掌。

    “都督。”

    一個小太監快步來到張鯨身旁,在張鯨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張鯨聽罷,不禁眉頭一皺,問道:“可有查清楚?”

    那小太監道:“千真萬確,雖然具體數額還未查清,但是小人敢保證,陛下絕對沒有將所有的銀子都運回宮中。”

    雖然這事辦得很隱秘,但是內庫那邊,是張鯨與張誠共同負責的,況且張鯨還有東廠在手,所以這事瞞不了張鯨。

    張鯨緊鎖眉頭,突然問道:“關於興安伯舉薦郭淡一事,你們可有查明白?”

    小太監道:“這消息肯定是從後宮傳出去的,如果不是咱們的人,那可能就是內相,或者李公公。”

    張鯨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皺眉道:“難道真的要與那小子握手言和?”

    在最近發生的一些事中,東廠的存在是感非常低的,這在明朝政治中可是非常罕見的,主要就是因為邢全一事,導致萬曆一直都讓張誠負責與郭淡就接觸,這事都不怎麽跟張鯨商量,畢竟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而張鯨也不想摻合進去,他在等待,等著這事結束之後,萬曆對於郭淡是個什麽態度。

    關於邢全一事,他可不想就這麽了了,郭淡這麽誣告他的幹孫子,無疑是在打他的臉,故此當初郭淡讓他入股,他也沒有答應,如果此事結束之後,萬曆對郭淡漸漸疏遠,那他肯定要對郭淡下殺手的。

    一個小牙商,也敢太歲頭上動土,那非得捏死他。

    可是如今這情況看來,萬曆與郭淡的關係都不能說是藕斷絲連,可以用非常親密來形容,那他就得重新計算一番。

    .....

    禁軍的撤離,以及名義上的將銀子運回宮中,也標明這事將告一段落。

    而寇家在其中倒是沒有賺得盆滿缽滿,要是去除五條槍的股份,以及郭淡的一些私單,總共盈利都還不到三千兩,說出去都沒人相信,而這其中七夕網戀帶來的利潤,還占著大頭,這就是因為萬曆沒給傭金,當時基本上所有的業務,可都是圍繞著冊封大典在進行,而主要的收入也就是那幾十萬兩。

    但這卻為郭淡賺了名氣,這可比錢更加寶貴,若無這次冊封大典,入股一事也就無從談起,七夕網戀可能都舉辦不了。

    當時那些商人就是憑這個投資寇家牙行的,但是投完之後,他們發現自己好像什麽都不清楚,畢竟他們也是頭回幹這種事。

    但是根據契約來講,他們是有知情權的。

    好在郭淡也沒有令他們久等,今日便召開了真正意義上的股東大會。

    上午時分,股東們就相繼趕到寇家。

    除寇家之外,這股東一共有二十三家,其中最少的才入了五百兩。

    這些股東來到寇家,第一時間自然是向郭淡道賀,關於郭淡成為飛魚服錦衣環衛,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這倒是給他們增添了一絲信心,他們看來也是一件好事,因為郭淡進錦衣衛,證明他跟皇帝的關係並沒有斷。

    郭淡對此也是疲於應對。

    道賀之後,這二三十人就擠在寇家那並不大的大堂裏麵。

    “常言道,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郭淡的第一句話,就令股東們有些懵逼,您這是要砸自己的場子麽?

    又聽郭淡言道:“雖然這話說得有些誇張,但也並非是完全憑空捏造,我們牙行裏麵存在著很多的問題,什麽抬高物價,投機倒把,愚弄和欺壓百姓,等等。”

    周豐忙道:“賢侄言重了,關於買賣上的事,又豈是外人能明白的。”

    曹達也反應過來,道:“這回我讚同周員外,這物價有漲有跌,此乃稀鬆平常之事,怎能怪罪於牙行。”

    他們以為郭淡這麽說,是要為自己辯駁,如今他們投資牙行,他們當然讚成郭淡去投機倒把,你要不投機倒把,我們投資你幹嘛,隻要大家有錢賺就行了,這就是商人。

    其餘股東也都反應過來,是頻頻點頭,表示理解,其實也就是表示支持。

    “各位怎麽能這麽想,你們這跟慫恿人犯罪有何異?”郭淡是痛心疾首道:“我以為各位與我乃是誌同道合,都是奉公守法,正直善良的商人,與那些投機倒把的商人不一樣,沒想到各位也...唉...。”

    周豐他們抑鬱了!

    這馬屁拍在了馬腿上。

    但是你郭淡也要點碧蓮不。

    我們幫你牙行說話,你還說我們不對,還什麽正直善良,這跟你郭淡有半分錢關係,我們那賣不出的茶葉、酒、文房四寶,不都被你以幾十倍的利潤給賣了出去,你好意思嗎?

    論投機倒把,誰能比得過你。

    但錢在他口袋裏麵,話不能這麽說,周豐厚著臉皮道:“我們當然是奉公守法,正直善良的商人,我方才的意思是,不能以偏概全......。”

    “非也,非也。”

    郭淡連連搖頭,道:“這不能說是以偏概全,因為大多數牙行都存在這些問題,這也是為什麽牙行一直被人詬病,關於這一點,我曾深刻的檢討過。”

    周豐這回真抑鬱了,他也不打算再說話了。

    其餘人就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靜靜的看著郭淡。

    突然,郭淡話鋒一轉:“這就是我為何重組牙行的原因,我誌在成為一家助人為樂,為其它牙商豎立道德標準和行為規範的牙行,我也希望憑借自己的努力讓大家改變對牙行的認識。”

    偉大!

    真是太偉大了!

    那我們可以退錢嗎?

    周豐他們頓時萌生退錢的念頭,我們是來做買賣的,不是來做善事的。

    就連坐在後麵旁聽的寇守信父女,都是一頭霧水,這股東大會,還是大學士在說教。

    老成持重的秦莊好奇道:“不知我們該如何助人為樂?”

    說這話時,他都快要笑出來了,搞笑你是認真的。

    郭淡站起身來,來到中間,目光一掃,一本正經道:“以前的牙行,無非就是東買西賣,從中賺取差價,做得是無本買賣,但是我們不一樣,我們不賣貨,我們不囤貨,我們不送貨。”

    “那我們幹什麽?”曹達納悶道。

    郭淡指了指在坐的人。

    “什麽意思?”

    “我們的目標,就是幫助如各位一樣的商人發財。”

    郭淡雙手一攤,“其實在很早之前,我們就已經在往這個方向走,如幫興安伯運營酒莊,幫小伯爺運營三劍客,幫大家舉辦七夕網戀,甚至於幫陛下籌備冊封大典。由始至終,我們沒有賣貨,沒有囤貨,沒有送貨,我們是抱著共同繁榮的心態去與大家合作,去幫助大家賺錢,這不是助人為樂是什麽。”

    大家是恍然大悟,原來這“助人為樂”中的“人”就是我們,你倒是早說呀,這必須得助人為樂。

    他們無不為之叫好,掌聲雷動。

    我們就是助人為樂,人家就是投機倒把,你這標準立得可真是太絕了。

    必須支持。

    郭淡壓壓手,大堂內立刻安靜下來,又道:“我們改組以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將門店去掉,我們不再為人斷物,我們誌在幫助大家掙錢,不僅僅是你們,還有那些日子過得比較艱苦的小商人,我們可以投資他們,我們可以幫他們出謀劃策,我們要用一種父親對兒子的心態,是幫助他們,去支持他們,去關懷他們,等到他們長大成人,能夠自食其力之後,自然也會孝敬我們的,正所謂父愛如山。”

    “說得好!好一個父愛如山。”

    “妙哉!妙哉!憑賢侄這一席話,真是令我們不虛此行啊!”

    “不過話說回來,也就郭賢侄能說此話,旁人若這般說,那非得讓人笑掉大牙不可。”

    “言之有理。”

    .....

    一時間,是馬屁如潮,滾滾而來。

    他們如今也明白,郭淡到底是想要幹什麽,就是投資,或者說幫助別人運營,然後從中收取費用,這可比倒買倒賣還要賺錢,因為這可是長期且穩定收入,這也是投資者的最愛。

    但也就是郭淡,別的人話,那就是狗屁。

    先顧好自己的買賣再說吧。

    但是郭淡的話,很多事實已經證明,他確實有這本事,經他手的買賣,都能夠化腐朽為神奇,而且他們也都希望郭淡能夠幫他們出謀劃策,讓自己的生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也是他們投資寇家牙行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們當然支持。

    而對於郭淡而言,也隻是幹回老本行而已,他以前在華爾街也是搞投資公司的,雖與牙行有點類似,但本質上還是有著根本的不同,而這次改組之後,那就是純粹的投資公司。

    這一番會議下來,效果是立竿見影,郭淡當場收獲了很多個合作意向,如秦莊他們都紛紛希望與牙行合作。

    但是具體合作方案,還是要等新牙行正式成立,才能夠簽約,至少也得等到裝修之後再談,其實現在也不是不可以談,隻是郭淡還得去運營皇帝的錢。

    這都還沒有開門,很多單就已經在門口了,前途是一片光明,大家也皆是滿意而歸。

    他們離開之後,寇涴紗便攙扶著寇守信從後麵走出來。

    “什麽父愛如山,你難不成還想做天下商人之父?真是不知羞。”

    寇涴紗好氣好笑地看了眼郭淡。

    她是屬於那種比較正派的商人,凡事都腳踏實地,而郭淡的理念與她的剛好相反,她方才聽得都覺得臉紅,說個買賣都能說出父愛如山,這得多不要臉。

    “老夫倒是覺得賢婿說得挺有道理的。”

    寇守信擺擺手道。

    “嶽父大人。”

    郭淡動情的呼喊一聲,急急走上前去,攙扶著寇守信,道:“我就知道嶽父大人會理解我的。我這不是生不出孩子,才尋思著找一些便宜兒子來養,體驗一下做父親的感覺。”

    兒子?孫子?寇守信頓時眼眶一紅,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夫何嚐又不是如此啊。”

    郭淡可憐兮兮道:“聽聞何以解愁,唯有杜康。”

    “走走走,我們翁婿去喝上兩杯。”

    很快,大堂中就剩下寇涴紗孤零零一人,隻見她滿臉羞紅,眉宇間盡是怒色。

    過得半響,她狠狠一跺腳,嗔怒道:“這廝真是厚顏無恥。”

    然而,興安伯徐夢晹似乎並不認同“何以解愁,唯有杜康!”這個理論,這日中午,他氣衝衝的回到府中,首先便將桌上的酒壺酒杯全部掃落在地。

    一陣亂響之後,地上滿是瓷片。

    徐茂是定眼看去,沒有眼花,是老爺,不是小少爺啊!

    為何動作是如此的像似。

    “豈有此理!”

    又聽徐夢晹朝著門外破口大罵道:“那些個老匹夫,拿著郭淡沒有辦法,就將這火都撒到老夫頭上來,虧老夫之前對他們是處處忍讓,想盡辦法避開與他們的矛盾,而他們卻得寸進尺,真當老夫好欺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