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5章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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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邑在河東戰事爆發之前,也可以說是商業繁華,主要是南北貨物溝通交在安邑的市坊之中最常見的就是皮毛店鋪,玉石作坊,以及油漆,鹽糖等遊牧和漢人的特
    來往於北地和關中的商隊,平時都是絡繹不
    可是自從戰事開啟之後,大戰就是一場接一場,城內的商人或是停業,或是南遷,甚至將店鋪都轉讓也也不在少連原本安邑之中最為出名的皮毛鋪子都遷走了,要知道原本這家店鋪製作的皮毛極為出眾,多少達官貴人一皮難求,都是要提前預定的,結果現在都沒了……
    都到臨汾去
    曹軍如今圍困安邑,城內的商貿幾乎停
    長街之上,冷冷清清的,偶爾所見,都是急匆匆而過的惶恐軍
    裴琿走在街上,臉色不是很好
    如今值守安邑四門的,也都是裴氏子要是用其他的人麽,裴氏不放
    跟著裴琿巡查四門而歸的護衛,一路上也多是沉默,但是相互之間則是多多少少使著眼色,似乎在暗中交流著些什麽……
    裴琿察覺了這一點,有些惱怒,幹脆在街上站定,轉身對著護衛說道:『有什麽屁快放!別擠眉弄眼的像是個娘們!』
    幾個護衛相互推搡了一下,終於是有人試探的說道:『琿郎君,我們這安邑,真還要守下去麽?要是真的曹軍打進城來,可就是……雞飛蛋打了啊!到時候,我們要人沒人,要地沒地,要錢財沒錢財,就算是能逃出去幾個,又算是什麽?』
    此人言之一出,立時就有其他人七嘴八舌的附
    『沒錯,我們要是人財物都沒了,那就真的是想要翻身都難!』
    『如今河東之地,就剩下我們抗著了,驃騎又不來,這是想要耗光我們麽?』
    『隻要人財物在手,到哪裏不是吃喝不用愁?若是打光了,那可就真沒了!』
    『要真到那一步,就算是驃騎來了,我們又算是什麽?』
    『若是曹軍真的攻城,待族中子弟打光了,我們的祖業也就完了!』
    『是啊,琿郎君,現在安邑城中雖說有四五千守軍,可真正能打的,嗬嗬……不過半數,而且……養兵不易啊,祖家家業也是不易啊,您得勸勸家主……不如,不如早做打算啊!』
    護衛七嘴八舌,都對守城抱以悲觀的態度,特別擔心折損自家人手之後,就從此被從河東望族的寶座上趕下
    確實由不得眾人不擔心,確實對於大多數士族子弟來說,家是第一位的,國麽……
    對於這些人來說,前有提燈,後有止耕,國法算是個錘子
    畢竟當在光明中見到一隻蟑螂的時候,就應該明白在黑暗裏已經擠不下
    這些裴氏子弟,個個在河東之地皆有田畝私產,就即便不算是小地主,也是個中產階級,正所謂有恒產者方有恒心,為了維護他們自己的私產,他們自然是要守安邑的……
    但是如果可以不用作戰,那豈不是更好?
    與驃騎兵卒人馬相比,他們少了組織性與訓練
    若說是身體素質,讀書識字,這些家夥說不得還要比一般的驃騎兵卒要更高一些,可是他們的鬥誌不
    這些人也不願意去投驃騎軍,並且覺得驃騎軍的那些待遇不如因為他們本身就是中產階級以上,又怎麽會看上驃騎軍兵卒階層的那三瓜兩棗呢?
    驃騎軍之中大部分的兵卒都是貧苦百姓,無田無屋一無所有,是想要通過軍功給自家爭一條活路出來的,而這些裴氏家兵,他們大多數都是有田有產,生活無憂了,而且平日除了訓練,他們也不必擔心田地間的耕種,因為他們都有()
    佃農,為他們田畝的耕種賣
    不僅裴氏如此,東漢絕大多數的士族,豪強,世家,也都是這樣,沒有什麽太大的區
    有屬於家族的私人武裝,有龐大的田產,家族裏麵的人依靠家族的勢力,大多數都是在中等以上的生活水平,即便是旁支,隻要肯彎下腰來,混一份吃喝還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問
    但同樣也是這樣的原因,他們也非常擔心族內的資產實力受到損耗,尤其是他們自己的私產……
    守護自家的資產,他們都願意,可他們所有的目標,也就僅僅是如此
    隻要不動他們的錢,誰當主子……
    問題似乎也不
    夾七夾八的嘰咕了一陣,忽然有一個護衛說道:『聽聞那個奉先投了曹……保了莊子……』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就安靜下來,相互瞪著
    『混賬東西!這話也是你能說的!』裴琿壓低了嗓門罵道,『還不趕快刪了……咳咳,收回去!不是,趕快閉嘴!』
    眾人連忙應是,然後打出一串來覆蓋之前的
    片刻之後,裴琿自己則是低聲說道:『確實有這事……那家夥,去了還被封為陽池守……』
    『陽池守?』
    『就陽池那一片,曹軍控製的地皮上……新劃拉出來的……』
    『哦哦,那也不錯啊!』
    『要是那個啥,我們封個啥?』
    一時間,這些裴氏家族的子弟兵們呼吸都有些沉重起
    裴琿瞪著眼,他的護衛也瞪著眼,鼻孔翕
    一個護衛低聲說道:『琿郎君,這曹軍射進來的勸降書,少說也有幾十封了罷?趁著雙方都還沒打出真火來,要不您……您勸勸家主,幹脆那個啥……啥啊啥了罷?』
    其餘之人也是附合,低聲說道:『也就隻有琿郎君為我們做主了……』
    『就是就是……』
    對於曹軍的態度,斐茂和裴輯等核心子弟,還是比較明確的,就是不降!
    這其中態度最為堅決的,也是最為重要的,就是裴
    可裴茂現在又老又病,眾人就不免有些擔憂,覺得萬一裴茂是年老昏庸,外加病重頭腦不清晰怎麽辦?
    但是一般的護衛子弟,也不可能見到裴茂的麵,所以能和裴茂有機會見麵的裴琿就成為了他們的寄托希望的人,才會對於裴琿說這些話……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裴琿氣不打一處來,猛然間喝道:『全都給我閉嘴!』
    眾護衛不由得一驚,卻見裴琿指著眾護衛罵道:『你們這些蠢貨!自家心疼自家崽,難道家主就不心疼我們麽?!一群蠢貨!裴氏祖訓是什麽?立身為正!是“正”!整天想著不是投這個,就是降那個,叫做什麽?!曹軍,曹軍算是什麽?他們現在猖狂,可又能如何?大漢天下!明白麽!他們能算是什麽?』
    他伸出一根小手
    雖然裴琿對於裴輯的話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明白了一個意思,裴氏看重的東西,旁人不一定看重,裴氏族人的性命身家,隻能依靠裴氏自己來維護!靠天靠地,都靠不住,也不管是靠斐潛,亦或是靠曹操,也都一樣靠不住!
    『然後天下的士族又是什麽?』
    他握緊了拳
    『我雖然愚笨,有很多東西不懂……』裴琿低聲喝道,『但是我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職責!丞相那邊,有奉先去了,驃騎那邊,有文行去了……這就夠了!現在這裏,則是我們自己來守!現在看起來河東似乎不妙,但是有誰知道將來又是怎樣?說不得明天驃騎大軍就來,結果按你們這樣,我們卻投了曹軍,那才是()
    萬劫不複!』
    『我笨,你們比我還要更笨!投了那邊,就要為那邊賣命!這點道理都不懂?賣完性命了,或許能活下來,但是萬一狡兔死良弓藏,哭都沒人理會!』
    『那要是……驃騎那邊真不來援軍……怎麽辦?』護衛縮著腦
    裴琿瞪眼,『還能怎麽辦?!守!怎麽,還別覺得不服!若是我們投了曹軍,在河東這些基業怎麽辦?要是曹軍打不下臨汾,攻不下關中怎麽辦?到時候他們一退……你說曹軍會幹什麽?嗯?!用你們的屁股尖尖想一想!一群白癡!』
    眾人都是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皆是異口同聲的說道:『還是琿郎君明理,我等愚』
    說一千道一萬,對於裴氏來說,河東周邊的這些田畝產業才是一切,顯而易見的,如果曹操有橫掃天下的本事,那麽裴氏立刻低頭到曹操麵前跪舔,曹操怎麽舒服就怎麽舔……
    隻不過現在斐潛還未呈現出敗亡之相,就投了曹操的話,代價太
    雙方形勢不明,也不是做出決定的時候,驃騎顯然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對於裴家來說,現在就投降曹軍,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
    眾護衛琢磨了片刻,覺得裴琿說得甚是有理,便是一連聲的自
    裴琿揮動了一下手臂,說道:『更何況……曹軍大將都被斬了……看來這曹軍也未必如何……眼下這場戰事,隻要我們能守住,裴氏定然聲威更甚,損失的什麽,將來都可以補充回來!河東這塊地方,最終還是要我們說了算……』
    『家主現在要考量得很多!』裴琿說道,『我們就不要去莫名打攪了!幹好自己的事情,就是最好!守城就好好守!三心二意,肯定完蛋!至於將來如何,那是家主考量的事情,我們想那麽多幹什麽?難不成你們個個都想要當家主?!』
    眾護衛被裴琿說得連連點頭,便是各個都打起了精神來,紛紛拍胸脯的拍胸脯,拍大腿的拍大腿……
    裴琿頗為得意的晃了晃腦袋,覺得他從裴輯那邊學來的皮毛賣弄得不錯,卻壓根就沒想到他自己的護衛都已經是如此這般的意誌動搖了,究竟是意味著什麽……
    ……
    ……
    裴俊望著安邑城,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有些扭
    作為從安邑之中『偷偷』投了曹操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在安邑城中的那些人員變動,值守變
    若是前些年,他還是『一無所有』,或者是他自己以為的一無所有的時候,讓他舍命拚一個前程,他敢去賭,也願意去賭!
    這就是當年為什麽是他先去了平陽,拜見斐潛的原
    可是現在,他不敢賭,也不願意賭
    因為他有錢了,穿上了鞋,當然就不願意再去踩踏刀山火
    現在的他更想要『保』,保全自己的家產家人,以及已經擁有的地
    驃騎那邊不能給,安邑之處不能全,所以他投了曹操,這……
    這能怪誰?!
    人都是要吃飯的啊!
    裴俊知不知道如果他發動起來,便是族內子弟自相殘殺,裴氏之人殺裴氏之人呢?
    他也知道的,但是……
    當年他為了裴氏犧牲,冒險,現在是不是可以輪到裴氏的人來為他犧牲了?
    至少裴俊在心中發誓,隻要他將來能成為河東太守,就要專心在剩下的生命時間裏,好好做一個守地之臣,至少,他會盡可能的維護治下的平安,也算是為他當下將要做的那些事情……
    彌補和懺
    就像是殺了成百上千的嬰兒後,等放下了屠刀了,就可以變成保護未成年的天
    ()
    裴俊和大多數的大漢士族子弟都一樣,雖然同樣是站在同一片的土地上,可是他的目光也僅僅是隻能看見眼前的這一點點的地方,在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的時候,所能想到的方法,永遠都是先滿足自己的欲望和需
    很顯然,河東士族在河東的統治架構,將會在斐潛和曹操兩個人的激情碰撞之下土崩瓦
    可是裴俊就沒有想過為什麽會這樣?
    河東的士族體係,究竟和斐潛,亦或是曹操之下的政治架構有什麽不同,自己投了曹操能不能有更美好的未來?
    甚至裴俊都沒意識到,他雖然一直想要『保』,可是實際上他依舊在『賭』!
    世事在這大漢混亂的年代,變化無常,誰又能想到出身裴氏,生在安邑的裴俊,現在卻帶著『外人』來撬開安邑的防護呢?
    即便是裴俊給了自己再多的理由,再多的借口,再多的心理建設,都繞不開他將成為許多安邑人死於非命的最直接凶手!
    不過,裴俊覺得,為了自己的官帽,為了自己的前程,必要的『犧牲』總是在所難免的……
    『來人!給城頭發信號!』
    裴俊沒有察覺,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猙獰得像是一頭野狗,齜牙咧
    ……
    ……
    『這小子,是要做什麽?』
    裴琿接到了警報,急急的奔上了城頭,往下張
    看了半天,裴琿不由得搖頭歎息,『你們誰知道,這家夥是要做什麽?要陣前對答麽?都到了這一份上,還有什麽好說辭?更何況既然是投了曹軍,那就老實待在後麵不成麽?這要是到了城下來,刀槍無眼,可不認得誰姓不姓裴!』
    裴琿又是抬頭去看更遠處的曹軍動靜,發現曹軍似乎沒有要出動的意思,便是越發的疑惑,再三的疑問,『這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裴琿雙手趴在安邑城頭的垛口上,疑惑不解,卻聽到身後有些驚慌的呼喝聲傳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突然覺得自己腰間一涼,接著就是一熱,然後一陣劇烈的疼痛如同火山噴發一般,讓他疼得連站都站不穩,下意識的伸手摸去,就摸到一把冰涼鋒刃插在自己腰間,一手的鮮血淋漓!
    隔著戰甲,捅得不算太深,卻非常的痛!
    從肉體到精神上都痛!
    這是自己的護衛啊,是裴氏自家的人啊!
    『啊啊啊……』
    裴琿大聲慘
    他的幾名手下護衛相互砍殺在了一起!
    在不遠處守城的兵卒,也是訝然的看著這一切,似乎被這突然爆發出來的異常驚呆了!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
    裴琿慘叫著,充滿了疑惑,他明明之前和護衛說過了,解釋過了,並且不是護衛們也都認同了麽?
    怎麽轉眼之間就變成了這般模樣,還朝著他的後腰上背刺!
    『為什麽?!』裴琿死命捂住傷口,瞋目大
    護衛相互搏殺,在刀槍碰撞之中,有人回應裴琿,『還能為什麽?!為了錢!』
    『錢?』裴琿捂著傷口,隻覺得自己越來越虛弱,但是也越來越憤怒,『就是為了錢?!』
    『就許你們有錢,不許我們有錢麽?!』那名動手的護衛似乎也是豁出去了,齜牙咧嘴的喊著,像是一條瘋狂的野狗,那猙獰的表情,幾乎和城外的裴俊臉上的一模一樣,『你們叫我們吃苦耐勞,結果你們一個個大魚大肉!你們讓我們忍饑挨餓,結果你們一個個左擁右抱!你們讓我們再等等,再忍忍,結果我們等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啊!』
    『你們可以為了錢耍我們,我們為什麽不能為()
    了錢殺你們!』那護衛嘶吼著,『為什麽?!這就是你要的為什麽!』
    裴琿歪歪的靠在牆上,聽到周邊響起了警報聲,也有更多的嘈雜的聲音響起,顯然動手的也不僅僅是在他這裏一處……
    『嗬嗬,哈哈……』裴琿苦笑,『你要再多的錢,不也花不完麽?你一樣也要死在這裏!』
    『你們呢?!』那護衛臉上被砍了一刀,血淋淋的喊著,鮮血從牙縫之中噴濺而出,『你們一個個也不是花不完的錢?!還不是在死要錢?!反正我已經將錢花光了!哈哈哈哈!許多的錢!我爽過了!錢啊!爽啊!我值了啊!』
    『殺!殺了他!』看著那幾乎瘋狂一般的叛逆者,裴琿忍著劇痛,咬著牙指著,『殺……』
    還沒等裴琿喊完,就聽到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喊叫聲,幾乎將他震得掉下城去!
    『不好了!曹軍!曹軍搶城啦!』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