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最後的旅途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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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7章 最後的旅途18

    大漢治下的番禺城,素有中貴東富西賤之分,但在西城,在大食番坊街及其周邊,算是例外。烈火颶風過後,隻餘一片狼藉,別看大食人隻在番禺城內占據那麽一隅之地,但對番禺的影響,尤其是經濟上的影響,要比人想象中的要重得多。

    數日的“平賊之亂”中,有人飛來橫禍,有人大發橫財。還有的人如喪考妣,不是為大食人的慘劇,而是為自己的財路。尤其是那些靠給大食人提供生活物資,以及從大食商人手中拿洋貨發財的那部分人,好大一條財路,就這麽突兀地硬生生地給人斷了

    與番坊街隔著兩座街坊的距離,順著長街轉向巷道,沿著小巷便是一戶戶番禺西城的尋常之家。當然,這裏居住的並非是廣州府治下最底層的士民,日子雖然清苦,但至少還有一片獨有的棲身之地,而番禺城內有的是活動於灰色地帶、生存於陰溝暗角的賤民。

    甚至並不能稱之為民,官府並不寄望從那些人身上獲取多少稅收,為民的權利也很難得到保障。至於巷內的家家戶戶,事實上在權貴們的眼中和那些賤民一般,隻是番禺城市繁榮的養分罷了。

    作為鄰居,受到“大食之亂”的影響還是比較嚴重的,別的先不說,僅巷道間牆壁的刀痕劍印,以及零星幾家門楣上掛著的白帶,都在無聲地訴說著哀傷。

    城門失火,哪兒能不殃及池魚,隻不過,比起那些家毀人亡者,小巷人家由於地處僻靜受到的創傷要相對輕一些。

    往裏倒數第二戶人家,小門小戶,獨棟小院。門小,門後庭院同樣給人一種狹小、逼仄之感,三兩間房,一間禽舍,一口井,井邊一棵樹,連灶台都安在屋簷下,牆麵被熏出個別致的紋路,邊上整齊地堆著一堆柴火。

    這顯然是一個善於打整的家庭,看得出來並不富裕,房屋院牆都以夯土建築為主,而非城中已然流行開的磚木結構。

    從清晨起,小院中便始終忙碌著一道身影,一個小娘子,年歲不大,估摸著十來歲,身材瘦削,但幹起活來卻肉眼可見地麻利。

    喂雞、掃地、打水,然後從屋子裏搬出一口沉重的麻袋,坐到舂臼邊,拿著木杵,開始舂米。即便在城市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吃得起“商品糧”的,很多家庭都選擇直接購買稻穀,然後自己費力去殼,米糠也不浪費,拿來喂雞、生火皆可

    一直到臨近傍晚時分,小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一名皮膚粗糙、體態寬大的健婦,手裏拎著的三層食盒似乎沒有一點重量。

    “娘,你回來了!”已經舂了幾十斤穀子的小娘子立刻站了起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快步迎上前去,接過食盒。

    健婦四下瞧了瞧,目光最後落在小娘子身上,露出了又是心疼、又是慈祥的表情,道:“帶了些肉菜回來,起火熱一熱,和你哥吃了!”

    小娘子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鼻子嗅了嗅,食盒中的香氣已然勾動著味蕾,立刻到灶台邊忙活去了。健婦則到水缸,舀水燒水,嘴裏則嘀咕道:“你哥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到番坊街發財,我也勸說不住”

    聞言,健婦眉頭頓時一皺,顯然,膽大的兒子實在讓母親難以省心,番坊街那可是一惡地,豈是區區一少年能闖的。但很快,又默默地歎了口氣,終是沒多說什麽,兒子也十五歲了,確實該試著成為這個家的頂梁柱了。

    “番人之亂”後的餘韻依舊在番禺城裏回蕩,受到影響的則是城中上上下下,如這戶小民,還算是較淺的。

    兒子主動跑到番坊街,去清理廢墟、搬運屍體,賺取幾個銅錢,順便撞撞運氣,說不準就撿到點旁人遺漏的錢財。

    至於母親,一大早就到坊裏財主家幫工,和一幹仆婦們幫忙洗菜、洗碗,那裏正在舉辦喪席,財主家二兒子死了,死在“番人之亂”之中。

    類似的悲喜劇,在這個冬季的番禺城中,實在太尋常不過了

    城中各處,都是官府的安民告示,除了那些安撫百姓的官樣文章,還著重介紹了變亂的原因,徹底定性,番人作亂,殺官害民,朝廷即行撲殺。

    至於事實如何,具體死了多少大食人,其中又有多少人是被無辜牽連的,則隨著番坊街毀滅,被一同埋葬在曆史的塵埃之下。

    可以想見的是,經此一亂,過去廣州府那種“漢夷和平雜處”的局麵將一去不複返,至少對大食人來說是這樣的。

    幾十萬大食人,終究沒有被清理幹淨,對於剩下的人,如何處置,對廣州府乃至廣南東道來說無疑是一項巨大的考驗。而關鍵是,張使君被免官了,繼任者為誰,皇帝還沒決定,目前的廣南東道布政使司可還混亂著,投入到善後事宜上的精力,還真就不多。

    老皇帝也再度親臨番坊街,曾經的喧囂熱鬧不再,隻餘一片瘡痍。當然了,那些讓人厭惡的禮拜寺被摧毀得徹底,那些他看著不爽的msl也集體消失了,隻是對於這樣的結果,老皇帝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感想。

    愧疚當然是不可能愧疚的,隻是有種茫然感,一種對手中權力掌控不足的感覺。隻讓他們去整頓宗教事務,怎麽就給搞成這樣一場人道毀滅性質的大清洗呢

    不論如何,老皇帝心中堵得慌,很不爽,不爽那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黴。再度回到番禺行宮時,皇城使張彬匆匆忙忙地趕來,通報覲見。

    迎著老皇帝直勾勾的目光,很是幹練地說道:“稟官家,罪臣張洎已然病逝於還鄉途中!”

    聞言,老皇帝的眉頭竟然舒展了幾分,回應道:“朕知道了!”

    “不知官家還有何吩咐?”

    “把伱們收集的那些欺君枉法的證據,都整理匯總一番,朕要用!”

    “是!”張彬心下一凜,立刻應道。

    顯然,短時間內番禺城是平靜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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