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宗篇27 南洋勾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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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隆五年,渤泥洲,朝暉城(文萊)。

    這座坐落於渤泥洲北部的城市,乃是大漢帝國勾吳國都城,是當下渤泥洲內最大、最繁榮的城市,也是漢文明在渤泥洲內的傳播中心。

    早在開寶中後期,漢人的足跡就已經遍布渤泥島沿海周遭,並建立了大小不等的貿易點,坤城就是最早的一批的漢人聚居點。

    不過,那時帝國的經營重心在南北金洲與爪哇,對渤泥島隻是簡單關照,因此漢人在渤泥洲上的發展,處於一種相對緩慢的態勢,對洲內土著邦國渤泥國很謹慎,往來頻繁的漢商常互贈禮物以維持關係,對土著的貪婪襲擊,也隻有基本的捍衛抗擊,少有擴大事態。

    隨著劉昀、劉淳、郭良平率海陸大軍南下,滅三佛齊,平定爪哇,世祖皇帝大封南洋,漢軍的艦船與軍隊也第一次大規模入侵渤泥島(水陸軍萬餘人)。

    在洲內漢商的配合下,迅速占領渤泥洲沿岸城鎮、據點,這就是一場軍事旅行,幾乎無難度可言,隻在攻取渤泥都城的時候稍微遇到了些阻力,但漢軍強大的武力麵前,其抵抗也如紙一般脆弱。

    建國數百年的古國渤泥,就這樣以一種悲涼無奈的結局收場,國滅之後,整個渤泥洲就成為了大漢官軍商民的後花園了,自由通商,任意馳騁。

    漢人對渤泥道開發程度的加快,也正是從渤泥國滅國之後開始,但是,這片地廣人稀的洲陸,武力征服容易,文明同化也不算難,最大的阻力,反而是一窮二白的開拓與建設。

    到建隆五年,已經三十多年過去了,漢人對渤泥洲的探索,也基本隻停留在沿海地區,而廣闊的陸地深處,大部分仍舊是處女地,河流所及也大部分被土著部落所占據。

    即便如此,曾經的聚居點與交易場,也在漢人商民的主導下,形成了一個個沿海城市、鎮甸,當然避免不了來自渤泥國餘孽以及不臣野蠻土著的襲擾,但麵對這些威脅,都不需正規軍,漢人商民武裝就能對付。而相比之下,蚊蟲、疾病、瘴氣這些惡劣的自然生態,對漢族移民的威脅要大得多。

    朝暉城,是在原渤泥國都的基礎上改造擴建而成,不管在漢人眼中渤泥洲是怎樣原始落後,但能夠成其邦國,作為都邑,其各方麵的條件與基礎,總是要優於其他沿海鎮甸。

    而從封國的角度來說,世祖皇帝與太宗皇帝對吳王劉暉都還是不錯的,畢竟這一片洲陸中,文明開發程度最高,也相對最成熟的一片土地,都給了他這一脈。

    吳王一脈對渤泥洲的經營,始於雍熙四年,當年吳王劉暉因“公府弊案”被判圈禁一年,府中大權交與世子劉文渝,並交待其經營封地,以避朝中風波。

    劉文渝當時便開始調措錢糧,征召人手,籌備出海事宜。以參軍鄭峙為首,組織起第一批“墾殖團”,人數在兩千人上下,其中涵蓋了公府扈從、仆傭、佃民、工匠以及從社會上征兆的水手、團丁等等。

    當年冬墾殖團自上海港啟航,於雍熙五年二月抵達渤泥城,開始了正式的“墾殖”。當時的渤泥城,隻有郭良平遣駐的幾百軍隊以及稅務官,算是官方管理人員,隻能維持基本到簡陋的秩序,而其運轉實際是由一幹漢地大族、富商說了算。

    這樣的模式,前前後後持續了差不多有十年,並且發展得還不錯,但其中伴隨著的衝突、流血與死亡,也是可以想象的,而罪惡往往能在一定時期內澆灌出繁榮之花。

    而隨著吳國公府墾殖團的到來,當地的局麵立刻就被打破了,因為真正當家做主、一錘定音的人來了,從名義上與實力上,都是如此。

    “吳國公”這條強龍的到來,意味著渤泥城將走向另外一種秩序,必將導致利益的衝突與重新分配,這個過程也注定不可能是平順的。

    平心而論,公府墾殖團的到來,還真就有摘桃子的嫌疑,這對苦心把渤泥城經營出來的幾大家族來說,一時間是很難接受的,抗拒心理之下,各種明裏暗裏的抵觸手段也是層出不窮。

    隻不過,小鬼雖然難纏,但原渤泥國土,可是大漢帝國皇帝欽封與吳公的,有著官方的大義,這一點就不是一幹所謂家族能夠抗衡的。

    而被劉文渝選作墾殖團長的參軍鄭峙,也不是凡人,至少不是善人,這可是在帝國體製內部從基層打熬出來的人,還曾專門去武德司主管的刑徒營參觀學習過。

    對於渤泥城幾大家族緊張不滿情緒,鄭峙洞若觀火,不過一直沒有動手,其主要精力都放在墾殖團的安定、南洋官方的聯係(尤其是良平島那邊),還有就是把吳國公府的大旗與招牌打出來,宣告這座城池與土地真正的主人到來了。

    隨著雍熙六年,來自公府第二批的墾殖團支援到達,已經基本熟悉當地情況的鄭峙動手了,一場收權歸治行動,或者說是立威行動,來得迅疾如火。

    就和廣袤南洋地區呈現出來的風貌一般,南下墾殖的大漢官民們同樣感染了不少野性,甚至少了許多敬畏,幾大家族中,竟然有人敢反抗,明晃晃提刀的那種。

    一場血拚是無法避免的,即便南下“傳播”文明的漢人,有些也需要鮮血,才能將他們的腦袋滌蕩清醒。原本渤泥城有“八大家族”,雍熙六年之後,就隻剩三個了,並且其中兩個都與帝國權貴有關。雍熙六年之時,舍得紮根南洋發展的帝國權貴,實則還不算多,但渤泥城就有兩個。

    在完成基本的整頓收權之後,鄭峙為首的公府墾殖團,也正式開始了對渤泥港城及其周遭地區的經營。還在渤泥國時代,此地就以農業為主,加以漁鹽之利,這些也是漢人所擅長的,幾乎無縫銜接,並且漢人帶來的是更加先進、精細的技術辦法。

    同時,商業與小手工業,也逐漸被發展起來,能夠誕生所謂幾大家族,本身就意味著當地在經濟上的積累。而鄭峙做的,是要繼續壯大,為公府建國打基礎。

    一朵文明之花的成長綻放,需要足夠的養分,而滋養南洋“勾吳國”這朵驕花的養分來源,主要有三處,一是當地豐沃的自然水土,二是當地的土著、舊國民,三則是通過南洋航線不斷輸送而來的漢人,尤其是第三者,那是漢文明在這片土地上立足的根基。

    從雍熙五年起,每年都有吳國公府從帝國本土征募人口(包括各種技術丁口),從帝國的沿海港口,輸送至封地,每次的規模都不算特別大,多者兩千餘人,少者數百到一千,每年一到兩次,但貴在堅持。

    一直到雍熙十二年,這個節奏方才放緩,主要由兩方麵的因素導致。其一是成本問題,即便是造船技術、航海技術以及航海路線都相對成熟的雍熙時代,走正規渠道往數千裏之遙的渤泥洲運輸一個人,用最極致的辦法去壓縮成本,平均每個人也得耗費4貫錢往上。

    就這,還不包括前期人員的征召集中、物資的準備供應、到岸後的安頓落戶,還不排除途中的風險,海上行船傾覆的情況比比皆是,就吳國公府的人口輸送,葬身在南海汪洋中的移民,不下四千人,船隻+人員損失及相應撫恤,足以讓吳國公府肉疼到骨子裏。

    而各種技術人才、行政管理人員,他們的待遇與要求更高,再加上行政成本,以及墾殖拓荒過程中的損失種種支出累積起來,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沒辦法,吳國公府做事,得“堂堂正正”,走正規的移民程序,代價就是這般高昂。

    然,即便以吳國公府的家底,麵對這樣的輸血支出,又能支撐幾時呢?事實上,前後堅持了八九年,損失巨大也不動搖,已經是劉暉、劉文渝父子意誌堅定了。

    這,或許都是吳王劉暉一輩子最堅持的一件事了,雖然其中,勞心勞力操持此事的,乃是劉文渝(在那些年裏,劉暉最主要的工作是在太和樓內喝酒彈琴,聽人議政)。

    另一方麵的因素,則源於吳國公府內部的牽扯了,準確地講是劉暉諸子之間的矛盾。劉暉共有五子長成,除長子文渝之外,另有文波、文淙、文泳、文渤四弟。

    劉暉從開寶後期開始,在政治上是一直遭受打壓的,老子不得誌,做兒子也很難在仕途上有什麽作為,因此,吳國公府下諸子,雖各有經營,但更主要的,還是指著公府啃老。

    爵位問題,劉文渝占著嫡長的優勢,很難推翻,但財產問題就有很大討論空間了,一個個盯得也很緊,尤其是同為嫡出的劉文波與劉文泳二人,更是眼紅得緊。

    公國拓殖,雖然是劉暉定下的,但也不容你長房如此肆無忌憚的轉移財產,那可是二三十萬貫錢啊,看得幾兄弟是異常心疼,心中更有怨氣。

    於是,在渤泥洲上的拓殖,從公府的層麵,就有明裏暗裏的阻撓。劉文波、劉文泳二人,又時不時地跑到老爺子那裏告狀、訴委屈。二兄弟有一句話倒也沒說錯,再不節製,公府下屬的財產都要被劉文渝搬空了

    基於這兩方麵的因素,渤泥洲方向,來自吳國公府從帝國本土的輸血放緩了,甚至陷入了停滯。然而,經過近十年的不懈支持,以及鄭峙等人的辛苦經營,渤泥洲的開拓也日見成效,不隻是渤泥城,還向外擴散到幾乎整個北部渤泥洲,將原渤泥國最傳統統治區域都正式囊括治下。

    在渤泥國統治時期,其盛時都城人口也就逾萬,這個數字在雍熙十二年的渤泥城,已然突破兩萬,其中漢人就占一半多。

    而能供養一座兩萬人口的城市,本身就是一種最直觀的開拓成果展現,畢竟這意味著足夠的物產供應。當然,達到這等程度,其中的辛苦與犧牲,也是難以計量的。

    對公府來說,最大的損失,要屬於鄭峙的病逝了,這個開拓前期最主要的執行者,也是最重要的控局者,更是最大功臣,在長期的勞累與辛苦中,染上疾病,暴斃而亡,而其留下的,是一個初具雛形的南洋吳公國。

    當然,對鄭峙之死,惋惜之餘,吳國公府也給予了足夠的尊榮,封其為馬驛伯,以其子鄭台繼嗣。(馬驛位於渤泥城西南方向三百餘裏,鄭峙於其地置鎮,名為馬驛。同時,各大封國下屬的爵位,與帝國本土有一項最大的區別,那就是世襲罔替,不存在降等一說,這也是帝國內部許多人願意往外闖的原因之一)

    同時,還在渤泥城內,給鄭峙立廟、樹碑,敘其功勳,讓後人永以銘記。因其最初是以參軍之職主持對渤泥洲的開拓,其廟名“參軍廟”。在渤泥洲內,參軍之職不隻一人擔當,但參軍廟紀念的獨指鄭峙。

    鄭峙死於雍熙十年,他死後,渤泥城少了一個主事者,對於繼任者,公府那邊重新打造了一個“管理層”,像鄭峙那種一家獨大的情況是不允許出現了,公府同樣防備著。

    於是新的主事之權,被一分為三,從渤泥洲當地提拔了一名開拓功臣劉褚負責軍事,此人乃是公府家將出身,劉文渝又將心腹王泰派去主管民政。

    更為重要的,劉文渝將幼弟劉文渤也派去南洋,主持大局,在劉暉諸子之中,庶出的劉文渤與劉文渝關係最佳,可謂親密無間。此事對於南洋吳國來說,意義尤其重大,這意味著劉暉一脈,正式向南洋邁出了步伐,這是關鍵的一步,也是曆史性的一步。

    雍熙十三年,在啟動渤泥洲拓殖將近十年後,劉文渝親自動身出海,以吳國公世子,也以主人家的身份,駕臨渤泥洲。

    劉文渝此行,除了視察十年開拓之成果外,也宣告南洋吳公國的正式成立,這當然首先得到了皇帝與朝廷的認可。雖然開國儀式上,作為公國君主的劉暉缺席了,但並不妨礙其重要意義,北渤泥洲的曆史已然就此翻開了一頁新篇章。

    開國之初,除了封賞功臣之外,劉文渝還將渤泥城更名為朝暉城,取吳公劉暉名字中的那個暉字,也是對新吳國公國的美好寄望。

    不得不說,新吳公國在南洋的拓殖建立,其過程堪稱是教科書級別的,基本完整地呈現了一個大漢封國從無到有的過程,絕不是中央朝廷一道金冊冊封就完事的。

    到太宗駕崩,康宗繼位,劉暉晉吳王,封國也跟著升格成為王國,在朝廷國書上,記為“勾吳”,當然在民間與南洋地區也多呼之為新吳。

    也有稱之為北吳的,因為吳國的主要領地範圍在渤泥洲北部,同時在東北、西北部沿海各據一部分土地城鎮。至於渤泥洲其他區域,則分別為劉淳建立的雍國以及劉晗建立越國所占領。

    等到劉文濟繼位,從康宗時代便一直以王太子身份統治吳國的劉文渝,終於熬死在太和樓彈了二十年琴的老父劉暉,成功轉正,繼位稱王,那時,他也已經四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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