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東京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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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京開封,背靠運河,聳立於中原腹地。而今的東京,經過累朝的建設,已然成為了第一等的雄城,居天下之中。

    自隋唐以來,受製於土地的過度開發,人口的劇增,關中經濟衰退,漸漸喪失了其全國經濟重心的地位。尤其是安史之亂過後,屢遭戰火侵襲,關中經濟更受製約,而長安的幾度淪喪,則使其慢慢丟掉了政治地位。

    關中不斷沉淪,伴隨著的,是經濟重心不東移、南移,政治重心不斷東移。而汴京,則以其便利的交通,富庶的經濟,成為了這個過程的中的受益者。

    長安破敗,洛陽沒落,汴都崛起。

    自朱溫篡唐建梁,定都汴京之後,此城的地位日趨上升。哪怕其中有十數年後唐移都洛陽之舉,石敬瑭代晉之後,沒能撐兩年,也再度遷都到更加繁庶的大梁而來。

    繁華,是開封最大的特色。不過,再絢麗的繁華,也抵擋不住戰爭的摧殘。即便契丹人入汴之後,沒有進行大肆的殺人放火,但凶橫的搶掠,無休止的壓榨,仍舊給這顆中原明珠增添幾分哀傷。

    仲春清風,柔柔吹拂過開封厚實的城牆,卻始終吹不散凝在城垣上空的那股子淒涼之意。城池各處,守備巡視的是契丹人,女牆邊上,高高豎起的,也是一麵麵嶄新的“遼”旗。

    此時的東京,屈從於遼帝耶律德光的統治之下,而新生的“大遼國”對中原生民的統治,從成立起,便在亂政的風波中搖搖欲墜。這幾日,隨著接續不斷的壞消息傳來,在汴宮中享樂不止的遼帝耶律德光,已經不止一次報怨:中國之民,太難統治......

    開封分宮、內、外三城,鱗次櫛比的坊裏,那些原本屬於後晉高官大臣們的宅邸,有不少都為契丹的將校們占據。

    在宮城東南,緊貼著正門的一裏坊內,俱是高門大戶,而尤以其中一座府邸為貴。這原本是後晉輔臣景延廣的宅邸,在景延廣淒慘而亡過後,被賞給如今大遼國的中京留守、大丞相、樞密使、燕王——趙延壽。

    此時的燕王府中,比起開封城中街巷曲弄的清冷,卻是一片歌舞升平之像。後堂之內,有嬌娥舞動,翩翩姿態,撩人心弦,燕王趙延壽斜倚桌案,目光淒迷,蒼然的臉上滿是醉態。

    大遼建立,東京城中,人鹹默然,但是作為遼帝耶律德光最“看重”的漢臣,燕王殿下心情似乎並不太好。事實上,自耶律德光即皇帝位,欲統治中原後,趙延壽便一直怏怏不樂。

    趙延壽,鎮州人,少美容貌,好書史,初仕後唐。他與石敬瑭一樣,都是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婿,帝國貴戚,在後唐朝也是煊赫一時,手握重權。其養父趙德鈞也深受李嗣源器重,是當時的盧龍節度使,一鎮幽州便是十餘年。從一定程度上來說,當時趙德鈞父子倆的資曆實力並不弱於河東的石敬瑭。

    待石敬瑭與後唐朝廷撕破臉皮,刀兵相見後,趙德鈞也受命出兵討伐河東。手握盧龍之軍的趙德鈞動了小心思,開始與後唐朝廷講起了條件,意欲吞並屯駐遼州的範延光之軍,擴充實力,並給趙延壽謀取鎮州節度。

    然而唐末帝李從珂,性格剛烈,毫不妥協,斷然拒絕,並且發了一道強硬的詔製,催促進兵。見惡了朝廷,趙德鈞也不爽了,轉而想要投靠契丹人。

    當時,耶律德光受石敬瑭“割地稱臣”所請,已經率兵南下晉陽助戰。大概是受石敬瑭的點撥,趙德鈞派人使耶律德光,同樣求立為帝。

    彼時,石敬瑭與耶律德光之間還是有些各懷鬼胎的,而後唐朝廷實則兵力尚強,對趙德鈞所請耶律德光很是動心,有舍棄石敬瑭之意。還是石敬瑭的心腹之臣桑維翰,親蹈契丹營,上演了一場“帳前哭諫”的戲碼,給契丹主好生剖析了一番局情人心,才讓耶律德光沒有改弦更張。

    等到石敬瑭奪了天下,趙德鈞這父子倆處境便尷尬了,被鎖回契丹國內。趙德鈞淒涼而死,趙延壽反而受到了重用。

    趙延壽這個人,是有一定才能的,容貌漂亮,又會詩文,在北庭,每有詩作,常為人傳閱。他被耶律德光委任為幽州節度使,主南麵事務,封燕王。

    在去歲,契丹大軍南下的過程中,尤為賣力,因為耶律德光不止一次地表示過,欲以漢人治中國,暗示的意味已然很明顯了。

    等契丹大軍入汴,滅亡晉室後,趙延壽表現得更加積極了,給耶律德光提了不少統治中原的“建設性”意見,比如分化控製晉國降卒,餉胡卒而勒止劫掠,安撫節鎮......可惜耶律德光沒聽進去多少。

    即便如此,在耶律德光入汴的月餘時間內,趙延壽仍舊“兢兢業業”的,隻因為心中那個火熱的期望。

    兒皇帝,石敬瑭做得,他趙延壽憑什麽做不得。

    然而,大概是滅晉太過容易了,耶律德光也飄了,最終變卦,自己登基稱帝,來當這中國之主。夙願一朝破滅,趙延壽的心態直接崩了。頭腦開始不清醒了,讓後晉宰相李崧言於耶律德光,欲謀太子之位。

    這就是沒眼力勁兒了,耶律德光對此笑嗬嗬,態度十分友善地,拒絕了。不過為了安撫趙延壽,給他封了一連串響亮的頭銜,隻是實權被徹底架空了,順帶著連原本歸他統管的晉軍降卒,也被剝奪了......

    如今的趙延壽,論職位資曆,都稱得上大遼國第一漢臣。然而實際上,已經徹底淪為一個吉祥物,擺給人看的。

    對這些,趙延壽怎會看不清楚。二十日了,心中的憤懣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減弱,反而愈加鬱沉,到如今,連酒水美人都難讓他緩解了。

    “啪”的一聲脆響,酒杯摔了個稀碎,堂中的舞、樂戛然而止。趙延壽的酒意一下子醒了一般,狠狠一瞪眼:“繼續!”

    管弦之聲繼續響起,美娘繼續起舞,趙延壽又就拿過一個新的杯子,遞到侍者麵前:“給孤滿上!”

    “是!”麵對喜怒無常的趙延壽,侍者很是畏懼。

    一口黃湯飲下,趙延壽臉上的醉意又深了一層,更顯頹然。

    “大王!”一道人影匆匆入堂,該是老仆,直至趙延壽麵前。

    “何事?”趙延壽的注意力仍舊放在堂間的舞姬身上,似乎要挑選一名今夜侍寢。

    “宮中來人,皇帝陛下召您覲見!”

    “皇帝?嗬嗬,不去!”趙延壽冷哼一聲。

    見狀,老仆臉上露出一抹惶急,當即就要開口勸說,卻又聞趙延壽苦喪著一張臉,幽幽說:“與孤淨身,備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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