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北上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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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穀所作文章,顯然是很不錯,一手漂亮的隸書,拿著通讀一遍,行文大氣,慷慨磅礴。雖然,以劉承祐的素養,並不能在文學性上對其發表什麽有深度的見解,但並不妨礙他表示讚許。

    誇了陶穀兩句,劉承祐便決定,暫且留此人在身邊,當個隨軍主簿,當他的筆杆子。職位可謂低微了,但陶穀看起來卻是欣然應命,甘之如飴的。這個人,私德或許有虧,但確是個十分聰明的人,政治嗅覺很敏感,善於鑽營。

    並且,至少短時間內,劉承祐還難以察覺陶穀個人品性上有什麽不堪。不過,對其文才,還是很滿意的。此前,文書往來之事,多交由郭榮、向訓,這這方麵,二人與陶穀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甚至於,魏仁浦也比不過。

    ......

    “不知殿下喚老朽來,所謂何事?”軍帳中,馮道微躬著老腰,小心地瞟了眼劉承祐,謹慎地問道。

    這老翁,曆經宦海,洞察世事,年紀一大把了,麵對孫子輩的劉承祐,卻仍舊低調有禮,沒有一點倚老賣老的意思。

    注意著馮道這謹小慎微的模樣,劉承祐又不由回想起初見此公時的情景,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不過,別看這白發老翁人畜無害的模樣,甚至顯得有些卑躬屈膝,但觀其眉色,又哪裏有半點戚戚之態。

    “馮相公——”

    劉承祐剛起個頭,便見馮道謙虛地笑道:“殿下,老朽如今隻是一介白身,無才老兒,當不得‘相公’之名......”

    類似的話,馮道已經表過不止一次態了。望了馮道一眼,劉承祐嘴角扯了扯,直接道:“國家草創,正需馮公這樣的良臣,穩定局麵人心。就算到官家那兒,也必有一席相位!”

    見老頭張嘴,明顯還想再說點什麽謙辭,劉承祐擺了擺手,無意再與之扯這些沒營養的話題,遞給他一封書信,露出了認真的表情:“這個張礪,怎麽回事,可信否?”

    信,來自真定,來自於張礪。上邊通報了耶律阮打算率入侵遼軍全麵退還契丹的戰略動向,建議劉承祐早作準備,餘者,表達了滿滿的還國切切之意。

    對此來信,劉承祐心裏是有些保留的,來得實在太莫名了,這個張礪,給他一種蹊蹺的感覺。他甚至在懷疑,這是不是契丹人耍的詭計,想要迷惑他。

    麵對劉承祐的疑問,馮道放下信,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下意識地捋起了胡須,方才一種中肯的語氣說道:“張夢臣此人,老朽有所了解,為人剛直,抱義憐才,此書,可信,卻不可全信。”

    馮道這話,模棱兩可的,劉承祐腦子裏提煉了點有用的信心,語氣中帶著懷疑:“孤聽魏仁浦說,這張礪天福元年便已入契丹,為耶律德光效力有十載,怎麽會突然地遣人送款傳信,表示投誠之意。”

    “魏仁浦隻知其然,張夢臣性情中人,效力與契丹隻因遼主厚待,以報其恩罷了!”馮道說道:“其本是唐臣,無奈而身入契丹,又豈有一心為北狄盡力的道理。很少有人知道,張夢臣在契丹,曾心念故國,有逃還南國之舉,隻是為遼主所察,派騎兵索之。”

    劉承祐聽著馮道的話,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仔細想了想,回過味來,這仿佛在說他自己一般。他們這些晉臣,可同樣降服契丹,為彼朝公卿,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終究是當了一段時間遼臣......

    眼神在馮道身上轉悠了兩圈,劉承祐目光中已帶上了些許玩味。

    隻見馮道繼續說道:“張夢臣以漢臣身份為遼主信重,深受人嫉恨,再加上其剛直性格,得罪了許多契丹貴族。遼主既亡,若久待於契丹,必無善終。此次殿下於欒城,一戰而大敗契丹,有此聲威,其有還國歸附之心,並不算太出人意料。”

    慢慢消化完馮道所說,劉承祐心中了然,這老翁,看似在替張礪洗,實際上還是在替自己洗......

    手撐起了下巴,劉承祐問道:“馮公,果然見多識廣,對張礪與契丹人的情況,都是如此了解啊!”

    馮道拱了拱手:“老朽不過年紀大的,經曆的事情多了,認識的人不少,僅此而已。”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張夢臣畢竟在契丹,身處虎狼之營。突發此信,也許當真是契丹人的詭計,那永康王也算小有才具,殿下也不得不防。”

    馮道這一轉變話風,劉承祐是真服了這老狐狸了,當真是穩若老狗。正話反話都讓他說了,如何決定,就讓劉承祐自己去判斷......

    不過,與馮道一席話,劉承祐倒也有些收獲,至少心裏做下了決定,對此信,置之不聞。以此時局勢的發展,不管遼軍撤或不撤,劉承祐都可穩坐釣魚台,駐兵欒城,整兵經武,繼續消化欒城一戰的勝利果實便可,實在沒必要有太多的騷想法。

    心中有了決定,麵上卻根本不露一點聲色,輕舒一口氣。看著始終微垂著眼瞼的馮道,心中不免感慨。與之交流,總歸能有些收獲,就是,這老兒說話實在喜歡繞。

    留馮道,一並吃了頓飯,方才將之禮送還帳。老人家嘛,不好吃得太油膩,飯菜比較清淡簡樸,不過,這老翁看起來如食珍饈。

    ......

    不足兩日,北邊傳來了真定的消息,遼軍當真撤了,將真定洗劫一空,一路掠奪而還。與張礪所書大類,也不出此前劉承祐與魏仁浦所議。

    聞其訊,劉承祐使騎兵繼續尾隨監視,自領主力仍屯於欒城,等確認遼軍走遠後,方才率眾北上。穩妥起來的時候,劉承祐也是謹慎得過分。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劉承祐針對契丹人的撤退計劃,大搞其事。以河北“抗遼總指揮”的身份,派出了數十路使者,分赴各州,傳示檄文,大肆鼓動州縣軍民,殺胡虜,複國仇。

    而隨著欒城一戰的消息逐漸擴散開來,劉承祐名聲大噪的同時,河北的“抗遼”事業也徹底紅火起來。欒城一戰,當真打出了國人的心氣,一泄十數年來河北軍民被契丹人入侵掠奪欺壓之憤。

    契丹十幾萬精銳大軍都被一戰而敗,剩下的,又有什麽值得畏懼的。隨著此類的思想傳開,深陷河北的契丹軍隊的撤退之路,注定不會平坦。

    不提其他遙遠的地方,就鎮州附近州縣,如恒、趙者,義軍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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