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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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祐元年八月丁酉(二十),河中及關右諸事既定,平叛大軍開拔起行,班師。

    就如來時一般的布置,小底軍作為先導部隊,率先開拔,興捷軍循其後。隻是統軍的人,不再是周暉了。孫立以小底左廂都指揮使暫典軍務,名雖不副其實,但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回東京後,他被扶正是必然的事。

    這也讓頗感鬱悶的孫立心裏好受了些,此次隨軍平叛,孫立的整體表現並不好,或者說運氣不佳。先和周暉一道,在蒲城下經曆了一場敗事,在官軍二度北上作戰又受了重傷,在後續的破城過程中,苦於創傷,也沒有什麽建樹,小底軍的破城功勞,多係於右廂都指揮使吳虔裕。

    兩個人,可算是競爭對手。那吳虔裕,論年紀、資曆都比孫立高,但無論性情、作風都與孫立相類,大概是同性相斥的緣故,相看兩厭。

    事實上,劉承祐將吳虔裕留在華同之地當巡檢使,未嚐沒有給孫立鋪路的意思。否則,縱此戰表現,強使得孫立上位,那任人唯親就表現得太明顯了。

    周暉、吳虔裕兩個高級都指被調出,此前因何徽、樊愛能又斬了那些犯紀的軍校,到歸時,小底軍這支大漢禁軍中兵力最眾的精銳,徹底納入劉承祐的掌控之中。

    “扈卿,河中亂事方止,前有強兵相壓,境內雖寧,然人心實則不附。馬上終究不能治天下,州府庶務,撫民之事,朕盡數委於卿了,案牘勞形,還請多加擔待!”永濟城下,麵對率河中吏民給自己送行的扈彥珂,劉承祐鄭重地向扈彥珂托付道。

    在其位,謀其政,沒多長時間,扈彥珂已然進入了角色,很有一番封疆大吏的氣度。長揖,也是鄭重應道:“臣必竭誠盡職!”

    “扈卿謹厚,朕心可安!”劉承祐一副我很放心的樣子,但究竟如何想法,旁人卻實難得知。

    言罷,又看向站在了扈彥珂身邊的周暉,以囑咐代告辭:“周卿,蒲人經亂凋敝,大軍撤後,民間恐生動蕩,製暴戡亂之重任,便付與你了,擔一境之安寧,還望謹慎!”

    周暉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複雜,作為大漢元臣宿將,沒什麽文化,一向粗莽,但涉及到自身的時候,腦子總歸會靈活些,聰明些。若是正常的外放為將,周暉或許不會想太多,但經此次平叛,縱使理解地不夠徹底,但總歸有些體會。

    在劉承祐的目光注視下,周暉抱拳,粗聲應道:“陛下可放心還朝,河中就交給臣了。誰敢作亂,臣必使他追悔莫及!”

    周暉的語氣中,透著點抱怨性質的殺氣。對其反應,劉承祐未多置言。

    掃了眼周遭,永濟東、南兩麵,已然空蕩的大營,劉承祐對扈彥珂道:“深秋氣寒,發下令去,營寨拆除之柴木料,可由河中百姓自取,用以家用生火造飯取暖。”

    可容十數萬人的營柵,當初搭建便耗費了大量的人力,而所用木料,亦是海量。拆除之後,如以官府售賣,隻轉手給木材商人,都是一筆不小財富,但是,被劉承祐一張嘴,用以惠民了。

    雖然有點舍不得,但是扈彥珂還是很恭敬地應下,並且讚道:“陛下仁慈,澤被生民,河中百姓必深感恩德。”

    揚了揚手,劉承祐道:“官府亦需管控,不要發生哄搶、鬥毆之事。勿使朕惠民之心,成亂民之策!”

    “是!”扈彥珂表情一肅。

    而今,無論任何政策、詔令,劉承祐都會多考慮一番。就此事,別看隻是些木材,然若真完全放任百姓自取,必然會起衝突。

    交待完畢,劉承祐自等禦輦,數萬人眾心捧月之下,踏上班師之途。

    回師之途,要更加從容,若非顧忌勞師動眾,劉承祐都想趁著機會再在沿途州縣巡察一番風俗民情。但隻起了心思,便迅速熄了。自七月十五出征,到而今班師,不過月餘的功夫,便將李守貞給平了,不可謂不迅速。

    但是,劉承祐離京的日子可也就有些久了。別看時間上,比前次西巡長不了多少,但率軍親征與巡視民情,兩件事的性質可大不一樣。並且在而今國家的情勢之下,他這皇帝,還是不適合離京太久的,東京那邊,還是需要他坐鎮以穩人心,安天下。

    很真實的反應,這叛亂既平,軍權在握,君威已樹,劉承祐的思想態度,立刻偏向東京朝堂上,那幹持重的老臣了。

    所幸,大軍凱旋,這大漢天下,想來可再太平一段時間了。

    ......

    回師的軍隊,基本上以日行五十裏的速度,從容東行。沿途所過,正處秋忙時節,劉承祐再度嚴令,勿擾田畝,有犯者,當觸軍法處置。這一回,完全令行禁止,諸軍上下,無有一兵一卒敢犯事者。

    壬寅日(二十五),大軍行至澠池,天晚,夜宿。

    非戰之時,營地建得很隨意,沒有硬寨固壘,營帳依著澠池城,順穀水而設,連綿六七裏。劉承祐謝絕當地官吏之邀,宿於中營。

    營內,距離禦帳不算遠的一處軍帳,銳士拱衛,其間,裝飾奢華,陳設精致。這是王峻的帳篷,就衝其距離禦帳的距離,便可知,卸鳳翔之任轉樞密院,他仍舊受寵。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

    此時,一陣洪亮高亢的樂聲傳揚在帳內外,正是王峻盤坐於行軍榻上,雙手捧著一個蘆笙,專注地吹著。聽其曲調,悠揚悅耳,隻是透著一絲沉重。

    這樂藝,是王峻家傳的,其父曾任樂營使,而他本人,善歌,有一副好嗓子。這似乎也是個走錯了路的,歌手,平日裏有閑暇,他經常叫上一些下屬、門客、部曲,聽他奏樂唱歌,受彼輩恭維。雖然,他的歌藝本就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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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罷,王峻有些意興闌珊地命親隨收起蘆笙,捋著互胡須,淡淡地感慨著:“可惜啊,有佳樂,無歌舞......”

    “樞密副使,哼哼!”很快,小眯著眼睛,嘴裏念叨了一句,他這一路,暗暗念叨了好幾遍了,“副”字咬音極重。

    “老爺,禦帳派人來請。”隨侍的心腹壯仆匆匆進帳,稟報。

    王峻動都沒動一下,手裏尚且拿著一張絲巾擦著手,很隨意地問:“有沒有說何事?”

    “據來人講,天子欲邀您往禦帳,共用禦膳。天子對您,還是寵信依舊啊!”仆人麵露喜色。

    聞言,王峻嘴角微揚:“天子請客......不提也罷。”

    “來人尚在帳外等候,是否見一見?”

    “不用,讓他等著,我收拾一下便去!”王峻慢悠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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