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邢州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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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沿路城池的夜宿而過,在鄴都,劉承祐足足待了三日。在這三日中,劉承祐將鄴都這座河北雄城,內外虛實皆巡視了一遍。

    第一日,如滑州那邊一般,檢閱禁軍和鄴兵,這是無論天子到哪裏都必為之事,以表他對軍隊的重視。劉承祐存著一個比較樸實的想法,他就打算通過這般反複不斷地刷存在感,以煊君威,凝人心。雖不見立竿見影之效,但劉承祐相信,日久生情。長此以往,總歸會有些積極的反饋,故此等政治表演,劉承祐是打算當作一份長期事業來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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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劉承祐在高行周及鄴都留守官員的陪同下巡視鄴都河工,雖然朝廷的治河重心放在中原地區,但對於永濟渠這條河北大地的交通命脈,仍舊少不了疏浚事。

    第三日,劉承祐則設宴款待魏地賢達郡望勳貴,采聞章議,以表兼聽之明。又接見鄴地農民、百工、商賈之屬,尤其是受災民戶中的“代表”,善言撫慰,使其沐浴君澤。

    一直到第四日,禦駕方才再度起行,繼續北巡之旅。臨行前,劉承祐降了兩道製。一則令高行周停止對鄴宮的繕補,以免耗錢糧,雖則前後本身就沒有多少大工,但足顯天子的停罷工務的態度;二則給高行周增加了一千食邑,以酬其鎮守鄴都的功勳,當然,虛食邑。

    轉道西向,進入相州境內,接下來的路程,基本上就是沿著當年劉承祐率軍東出太行後的路線行進。一路北行,一路緬懷感慨。

    在安陽,設壇祭奠當初被遼軍屠殺的十萬軍民。踏足追擊舊跡,與折小娘敘講當初的逐遼戰事,一直到邢州境內。

    至邢州,便被時任節度的巨鹿郡王劉承贇,恭恭敬敬地迎入州治龍岡。

    “請官家治罪......”州衙後堂,稍顯局促地同天子寒暄了一陣,劉承贇忽然起身,打破了融洽的氣氛。

    劉承祐坐得很穩,有點詫異地掃了眼養兄,看著他:“贇哥何出此言?”

    劉承贇神情嚴肅,埋著頭應道:“臣所任非人,督下不力,以致沙河縣令,魚肉鄉裏,殘虐一方,而不自知!”

    劉承贇所指,乃沙河縣之事。禦駕過境之時,察其政,發現其治惡,縣令彭某,自主自專,就是一個土皇帝,役治下生民為牲畜。對於朝廷頒布的諸多政策,更是視為無物。

    雖然一路行來,對於地方上的自治狀態,劉承祐已然見多了,並且隻要在致治方麵稍有建樹,劉承祐都會略表認可,並且勉言激勵。

    但是,似此等完全無視中央朝廷威嚴的情況,還是觸怒了劉承祐。結果不難猜想,劉承祐直接命人拿下沙河縣令,並且抑製著衝腦的憤怒,檻車發往東京,著有司推鞫治罪。雖然劉承祐冷靜地想要走流程,但有他的意誌在,沙河縣令下場絕對好不了,以其所犯之罪,斷難活命。

    而這縣令,便是劉承贇到任後委任的,還是他的部曲出身。

    “贇哥平身吧!”對於劉承贇的告罪,劉承祐態度十分平和,手虛抬,道:“人都有看走眼的時候,朕尚如此,而況於你?沙河縣,我已著人處置,當與贇哥無礙。你的性情,我是清楚的,若非為其蒙騙,斷不致於此......”

    劉承祐話裏,滿是對劉承贇的回護脫責之意。劉承贇也很受感動的樣子,頭垂得愈低,語氣哽然:“官家此言,讓臣倍感慚愧啊!”

    注意到劉承贇有些謹慎的表現,劉承祐出言安慰:“高祖打下的江山,需要我們矢誌守護。你我兄弟,都是一家人,對你,我自是信重,無所保留,不必如此拘謹!”

    聞言,劉承贇再拜:“當年離京之時,官家諄諄教誨之言,猶在耳畔。有負官家所托,臣實忐忑。”

    距離劉承贇出鎮邢州,已經快兩年了,當初還是楊邠舉薦的。安國軍是河北一大鎮,轄下邢洺二州十餘縣。此來,劉承祐有調查過,劉承贇在鎮的這段時間內,一個詞便可以形容,平庸。

    沒有過人的政績,出色的建樹,徒坐守龍岡,政令皆出於慕府職下。提倡一個“無為而治”,政府少有幹預,故邢洺的民生恢複,是以一種十分樸素的方式是與速度改善著。

    當然,這樣的結果便是,在前番受災之時,兩州十數萬生民,也基本是處於一種“自生自滅”的狀態。官府少作為,黎庶損傷甚重。

    對於劉承贇在鎮的表現,劉承祐心裏,要說滿意,顯然是不可能的。然而,對於這些大漢宗親的期待,劉承祐已然放得極低了,有了許州的經曆,這養兄加堂兄沒有似劉信那般任意妄為,殘虐生靈,已是“難得”。

    相較之下,沙河縣的問題,也隻是小問題了。一縣之亂,比起惡及州郡,要好太多。再者,若劉承贇真在地方上表現出了過人的軍政之才,將邢洺之地發展成為北州強藩,聯係到其太原的生父劉崇,劉承祐在東京,大抵又會寢食難安,輾轉反側了。

    “既鎮一方,豈有長處府門,困於方城,而治民者。平日若得閑暇,還當多往外走走,俯察是非,方不致為宵小所欺......”不管心中作何想法,劉承祐嘴裏還是正大光明地,朝劉承贇訓誡著。

    麵對天子的提點,劉承贇自是恭遜地表示:“臣日後,自當多多走訪民間,體察民情!”

    ......

    同皇帝一番交心之談,一直到傍晚,劉承贇方回自己臨時下處。州衙府邸,自然騰出來,讓與帝、妃居住。

    獨處之時,劉承贇變了樣態,與在劉承祐當麵之時的那種謹慎、謙遜,迥然而異。冬季甚寒,掩在華貴的裘服之下,神色很平靜,室內升騰的炭火,映照著那張掛滿凝思的臉。

    一直到家人呈上一封信,很神秘的樣子。把玩著手裏拿著的一顆蠟丸,劉承贇濃眉微蹙,問:“此物何來?”

    “是一名操著鄴地口音的男子送上門的,未表身份,但言務必呈於大王。”

    “來人何在?”劉承贇問。

    “人已去!”

    劉承贇頓時麵露不滿,嚴厲地嗬斥了一句。捏碎蠟丸,取出一張褶皺的紙條,打開就著燈火,隻稍一覽,神色劇變。

    而行在這邊,劉承祐已然與賢妃折娘子鑽了被窩,腹背相貼,夜下私語......

    “陛下,兵部侍郎王景崇請求覲見,言有要事相稟!”張德鈞小心翼翼的通稟聲,打斷了劉承祐手上的動作。

    天色已晚,劉承祐下意識地答道:“不見!”

    還是折小娘,微紅著臉,按住劉承祐的手,勸道:“官家,此人夤夜來覲,必有要事,豈能拒之於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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