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字數:6441 加入書籤
與周岐分辨了半天,走出陶然居的時候, 徐柔嘉突然有點後悔, 她該喝口茶再告辭的。
但現在也不能跑回去了, 徐柔嘉隻好加快腳步。
沒想到拐彎的時候, 又撞見了三爺周峪與他的伴張順。
雙方打個照麵,周峪腳步馬上就停住了, 陰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徐柔嘉。
整條路上,隻有他們。
徐柔嘉莫名生出一絲不安。
她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離周峪近了,她才客客氣氣地喚了聲“三表哥”。
周峪便直接攔在了她麵前。
徐柔嘉仰起頭, 杏眼好奇地看著他“三表哥有事”
對付可能心懷不軌的人, 徐柔嘉拿出了上輩子做真正郡主時的氣勢。
周峪微微蹙眉,有那麽一瞬間, 他仿佛看見了已經死去的柔嘉郡主。
他的表妹柔嘉郡主是祖母身邊的紅人, 是父王視若掌上明珠的嬌女,享受著京城任何其他貴女都無法企及的寵愛。身份尊貴,她容貌也嬌豔動人, 比眼前這個阿桃豐盈多了, 十二三歲的年紀便出落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又像枝頭已經紅了尖兒的蜜桃,誘人采擷。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柔嘉表妹與謝晉青梅竹馬。
謝晉是他們這輩兒貴公子中的翹楚, 文武雙全貌似潘安, 周峪自愧不如。
有謝晉在前, 周峪知道柔嘉表妹肯定看不上他,所以周峪隻敢偷偷地窺視她,隻敢在夜裏肆無忌憚地幻想。
得知柔嘉表妹病逝的時候,周峪先是遺憾惋惜,很快又有些幸災樂禍。
謝晉再出色又如何,他這個通房姨娘生的庶子得不到,謝晉同樣得不到。
沒多久,這個阿桃出現在了王府。
阿桃,一個豆腐西施的侄女,身份比他更卑微,容貌卻像極了柔嘉表妹。
初次見她,周峪就生出了一種野心。
他不敢對柔嘉表妹做什麽,還不敢欺負阿桃一個空有郡主名頭的村女,隻要他得了她的身子,她必然對他言聽計從。沒被人發現最好,真的被父王王妃發現了,周峪便咬定是阿桃勾引的他,想來阿桃也不敢說出真相。
然而周峪很快就發現,阿桃與他預料中的膽怯弱女並不一樣,她居然敢跟向來跋扈的周芙姐妹動手,更能在姚側妃、王妃手中全身而退。
換言之,阿桃的膽子簡直比柔嘉表妹還大。
這樣的姑娘,周峪並沒有把握她會乖乖就範。
倒是那個陸宜蘭,似乎更適合下手。
“沒什麽,怎麽就你自己”心念飛轉,周峪笑了笑。
一條毒蛇笑起來是什麽樣子
徐柔嘉渾身不適,淡淡道“三表哥若無事,我先走了。”
周峪雖然不快,但還是讓開了位置。
徐柔嘉馬上就走了。
周峪與張順一起側身看她。
小姑娘腳步不緊不慢,姿態隨意,仿佛從小就長在王府。
張順忍不住諷道“這丫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真是柔嘉郡主。”
周峪沒說什麽,朝自己的院子去了。
這邊徐柔嘉走到小月居門口,看見陸定提著一個食盒出來了。
“哥哥。“徐柔嘉笑著喚道。
陸定無奈地舉起食盒“姑母非要我帶回去,怎麽樣,四爺跟你說什麽了”
徐柔嘉裝出後怕的樣子,小聲道“警告我以後少與外男說話。”
這次陸定站在尊貴的表弟那邊,語重心長地道“四爺說的沒錯,那位徐世子一看就”
徐柔嘉連忙打斷他對大堂哥的詆毀“好了好了,一個兩個都要訓我,快回去吧,小心湯涼了”
說完,徐柔嘉小步跑了進去。
看著幹妹妹孩子氣的背影,陸定搖搖頭,以前隻有宜蘭不聽話,自從進了王府,阿桃也越來越自作主張了,他這個當哥哥的,在兩個妹妹麵前越來越沒了威嚴,還不如表弟說話管用。
“阿桃,老四沒欺負你吧”
陸氏與陸宜蘭坐在廳堂說話呢,瞧見徐柔嘉,陸氏趕緊問道,與侄子抱著一樣的擔心。
徐柔嘉搖搖頭,給出了同樣的簡短回答。
陸氏抿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剛剛侄女說平西侯府世子是登徒子,但人家也可能真的想請姐妹倆幫忙呢
“阿桃覺得徐世子人品如何”陸氏決定聽聽侄女的,淳王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叫什麽兼聽則明哎,文縐縐的,反正就是不能偏信一方的意思。
徐柔嘉馬上將二叔、嬸母、兩位堂哥大誇特誇了一番,最後道“姑母,這些去外麵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娘娘肯定不會騙我,您想啊,要不是徐家家風端正,男子個個武藝超群英名遠揚威震邊疆,當初娘娘與皇上怎麽會讓長公主下嫁徐家男兒娘娘還說了,要不是怕侯爺侯夫人介意,她都想介紹我與他們認識呢。”
陸氏不是尋常女子,一聽說平西侯夫人同樣特別,是個巾幗英雄,她立即信了徐柔嘉的話。
“聽聽,這樣的人家能教出登徒子別誰多看你兩眼你就覺得人家好色。”陸氏扭頭訓侄女。
陸宜蘭還沉浸在徐家的事跡裏,倒沒在意姑母的話。
徐柔嘉見了,打趣道“姐姐,我要是你,巴不得徐世子看上我呢,到時候風風光光地嫁過去,做平西侯的世子夫人。”
陸宜蘭這才回神,瞪了她一眼。
陸氏心中一動,旋即歎道“別做白日夢了,人家虎門將族,怎麽會看上宜蘭”
陸宜蘭悻悻地低下頭。
是啊,她這種身份,配不上徐耀,更配不上表哥。
可想到今日表哥又教她學笛又陪她去逛錦繡坊,陸宜蘭又生出了一絲希望。
然後她就聽徐柔嘉分析道“別的勳貴人家肯定瞧不起姐姐,但徐家不同,平西侯與侯夫人都不看重世俗規矩,如果說京城有誰家會同意娶姐姐做宗婦,那隻可能是徐家。”
正是因為知道二叔嬸母不會考慮那麽多世俗規矩,徐柔嘉才願意幫大堂哥一把的。
而且,徐柔嘉心裏也有個小算盤,萬一陸宜蘭與大堂哥真的成了,以後她也有理由去二叔家拜訪了。
不過,徐柔嘉隻管牽線,婚事成了她高興,婚事不成,她也不會多做什麽,非要促成此事。
陸氏依然覺得這不太可能。
陸宜蘭仍然對親表哥有所期待,便也沒有多上心。
陸氏見侄女心事重重的,忍不住拍拍陸宜蘭的手道“宜蘭別急,前幾天王爺同我說了,他會替你物色一個品行兼備的好兒郎,身世肯定不如那些侯府,但姑母跟你說,咱們這種出身的女子,嫁進高門大戶反倒不好,動不動就跟你講規矩,若再遇到鼻孔朝天的婆婆妯娌,更遭罪。”
陸宜蘭心頭一緊。
姑母的言外之意,她也從來沒有考慮讓她嫁給表哥
意識到這一點,陸宜蘭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她不怪姑母,畢竟表哥是皇孫,婚事姑母都插不了手。
但陸宜蘭不甘心。
她想找表哥問清楚,如果表哥喜歡她,那兩人的事或許還有希望,如果表哥無意
陸宜蘭咬唇,打住了念頭。
這晚陸宜蘭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第二天早起,眼圈都發青。
徐柔嘉與陸氏都猜到她在為婚事發愁了,陸氏覺得侄女擔心自己嫁不了好人家,徐柔嘉倒是想到了周岐。
果然,下午上完音律課,陸宜蘭隨徐柔嘉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來道“阿桃你先回去吧,我有段旋律總吹不好,去問問表哥。”
徐柔嘉知道周岐是她的心結,笑著說好,然後叫玉瓶陪她去。
陸宜蘭身邊也有個丫鬟,叫靈兒,前幾天靈兒身上出痘,送去家裏養病了。
陸宜蘭卻道“不用不用,我知道路。”
萬一表哥不喜歡她,陸宜蘭怕自己哭出來,那時候,她才不想身邊有人。
拿著笛子,陸宜蘭轉身朝陶然居去了。
盛夏的午後,紅日雖然偏西,但暑氣彌漫,路上少見人影。
周岐等人的住處更是清幽,免得打擾四位爺書。
前麵拐個彎就能看見陶然居了,陸宜蘭越想越緊張,躲到旁邊一棵花樹後,不安地扯著帕子,重新準備見到表哥的說辭。
少女亭亭玉立,白色的裙擺露了出來。
周峪與張順過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抹裙擺。
兩人互視一眼,略微加快了腳步。
陸宜蘭光顧著想心事了,眼前突然冒出兩道人影,她嚇了一跳,差點尖叫出來。
周峪被她這副膽小的樣子逗笑了,左右看看,周峪戲謔地問道“表妹是來找老四的吧,怎麽躲在這裏”
陸宜蘭怕他的眼神,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什麽叫真正的心懷不軌,與周峪比,徐耀傻乎乎的樣子簡直都算得上憨厚了。
她胡亂點點頭,就要朝陶然居那邊走。
周峪身影一閃,攔在了她麵前。
陸宜蘭更慌了,想退後,張順不知何時竟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想做什麽”陸宜蘭白著臉問。
周峪看著她驚恐的桃花眼,想到被武師傅留下的老二、老四隨時可能過來,他朝張順遞了個眼色。
張順得令,猛地從後麵抱住陸宜蘭,一手捂住嘴,迅速朝離得更近的周峪的院子跑去。
陸宜蘭嗚嗚地掙紮。
周峪獰笑,慢悠悠地走在後麵。
眼看陶然居就在前方,張順卻挾著她向隔壁的大門而去,陸宜蘭更加絕望地反抗起來。
就在此時,三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斥“周峪,你好大的膽子”
那聲音飽含怒火,卻因為音色甜濡而少了幾分震懾。
周峪轉身,看見徐柔嘉站在遠處,兩旁綠蔭如傘,更顯得她身量嬌小。
周峪攥了攥手。
一不做二不休,是她自己送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