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點半，陳有信來到上滬光源綜合實驗室，登記檢查之後，工作人員交給他一個輻射劑量計，要求佩戴在身上。

    這裏的輻射強度確實比較高，但實驗室在建造之初就考慮到這一點，1米厚的鋼筋水泥屏蔽牆，用鉛板製造的集裝箱實驗室，到處都是輻射監控，整個實驗室裏有幾百個緊急按鈕，隨時都可以切斷機器電源，停止產生x射線。

    大多數科研人員不僅睡的遲，起的還早，這才7點多，實驗室裏就有很多人進出，像小蜜蜂一樣，辛勤勞作著。

    工資不重要，房子車子不重要，睡眠更不重要，肝就完事了，科研人員都靠信仰生存，學習知識才能使他們快樂。

    陳有信注意到，排在他前麵還有四個人，應該也是今天第一次獲得做實驗的資格，早早就在辦理手續。

    陳有信的眼睛落在對方身上，不認識他們，但總感覺怪怪的，對方的目光躲躲閃閃，與他碰到後都是迅速扭頭。

    可能科研人員都很害羞吧。

    陳有信這麽想，沒往心裏去。

    他沿著環形通道走著，這裏有16個光束線站，每個實驗室都像一個集裝箱，賀所長團隊的實驗室編號是4號。

    裏麵打開門，陳有信看到紅著眼，滿臉疲倦的賀所長，有些心疼：“你們一晚上沒睡？”

    “沒睡，時間緊張，我們都開始測試了。”

    賀所長指著桌上一些臨時打印出來的資料說道：“這是我們得到的部分金屬結構圖。”

    金屬化合物由各種原子組成，鐵，鎳，鈦，碳，還有含量極小的鎢，鉛，鈷等等。

    一大塊金屬就在這裏，強射線電子束不知道要打上去多少次，才能算到完整的準確成分結構，進度條非常慢。

    耐心等著吧。

    測試了幾個小碎片的原子項目，到了點半左右，幾人要麽在打起精神監控數據，要麽在閉目養神打盹。

    突然，從左邊方向傳來一身悶響，還有輕微震感。

    眾人全都驚醒了，疑惑問道：“發生爆炸了嗎？”

    “不知道啊。”

    陳有信也不知道怎樣了，屋內廣播警報突然響起，嗚哇嗚哇的高頻聲音嚇了眾人一跳。

    接著實驗瞬間中斷，信號全部丟失，屏幕上顯示停機警告！

    “請大家注意，所有人員立刻撤離實驗室，走緊急通道前往地下安全屋，重複一遍，立刻撤離實驗室，走緊急通道前往地下安全屋！”

    廣播裏傳來急切的命令，賀所長和陳有信全都驚愕愣住。

    安全最重要。

    “趕緊走！”

    賀所長顧不上試驗，立刻命令，讓大家先走，自己留在最後關門，拿著卡一路小跑，跟在有些驚慌的人群後麵。

    地下安全屋主要是防輻射用，畢竟這裏不是化工廠，像反應釜之類的爆炸起來可能把化工廠夷為平地，但這裏沒有，這裏隻有輻射。

    很快，下來了一個實驗室的小領導林科長，幾十個研究人員立刻圍上去，問發生了什麽事。

    林科長微笑著，安撫大家：“有一個項目組違規操作，導致設備故障，發生了一點小事故，沒事的，我們也隻是按照流程處理，大家很快就能回去了。”

    “什麽時候複機？”

    “我們正在關鍵節點，耽誤不起時間，還要等多久啊？”

    “快了，快了，等我們上麵處理完就行了，請大家稍安勿躁，聊聊天，交流交流經驗，不是挺好嗎？”

    上麵一層，幾個工作人員拿著設備，在實驗室的管道附近到處巡檢，查找哪有輻射泄漏源。

    醫護人員匆匆趕來，等3號實驗室的大門打開後，這群人手中拿著的輻射探測器頓時發出尖利的叫聲，很顯然，爆炸破壞了一些隔離層，有瞬時輻射泄漏。

    不過問題不大，隻要沒有持久的輻射源，瞬時輻射是會散逸的。

    就是在裏麵做實驗的幾個人慘了，他們身上攜帶的個人輻射測量計全部爆表，需要緊急送往特種醫院接受檢查和治療。

    另一邊，一個全身穿著防輻射服的搶修人員從總機房裏走出來，拿著對講機說道：“1號波蕩器徹底壞了！”

    監控中心的眾人臉色大變。

    “我去看看！”

    總工程師立刻穿上厚重的鉛防輻射服，戴上頭盔，進入實驗室，與搶修人員一起重新推開總機房檢查。

    再出來時，總工程師也鬱悶說道：“1號沒救了。”

    眾人嘩然，幾個領導心中沉重，大感棘手。

    真空波蕩器是上滬光源實驗室的核心，實驗室有四台。

    1號和2號是十年前的最初版本，每台造價超過4000萬，3號和4號是新款，前年設計出來，技術含量更高，價格更加不菲。

    突然壞一台，給國家造成巨大的損失，必須有人負責啊！

    很快，涉嫌肇事的違規項目組，幾個人的資料送到領導們手裏，正是陳有信早上見到，不敢和他對視，目光躲躲閃閃的那幾個。

    按照記錄方案，他們的測試計劃是查看一塊鈦合金材料的成分和結構。

    誰知道剛剛放置好材料，從線束站導入超能電子束，不到十秒鍾就爆炸了。

    視頻監控顯示，線束站完全被破壞，波及到主管道，1號真空波蕩器瞬間崩掉，真空器壁被擊穿，主感應器上的一些電磁元器件遭到超越峰值的輸入，導致相當一部分超負荷毀掉，主機同樣燃起一縷青煙。

    總工程師回到指揮中心，看到視頻後很疑惑：“用的好好的，怎麽就突然爆炸了呢？”

    院長也奇怪，拿著資料反問：“確定他們是測試鈦合金？這不是在測試詐藥吧？”

    誰都不知道啊。

    那幾個人被送去醫院檢查，瞬時超劑量的輻射很有可能奪人性命，他們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就算活下來，身體猛地被超劑量輻射照過，下半輩子會不會生病，誰也不知道。

    而且這事兒不會輕易結束，4000萬的機器就算用了十年折舊，至少還能值個三五百萬吧，必須找到人來負責。

    另外還要找到原因，避免以後再發生同樣的事故。

    “先停機吧。”

    院長嚴肅說道：“等輻射源清理幹淨，專家組再仔細調查1號擊毀的原因。”

    停機了！

    安全屋的科研人員全都等得不耐煩，有幾個生物和醫療項目組的在分析病毒和細胞，有的病毒和菌苗特別嬌嫩，環境稍微變化就死了。

    突然噩耗傳來，停機檢修，這幾個生化醫療組的全急瘋了。

    “林科長，不能這樣吧？我這剛做了一半，你要我休息，我……我正做在興頭上，怎麽可能停下來啊？”

    “給我們換一個新實驗室可以嗎？我們這是從鎂國進口的病毒，要是全死了，幾十萬美元就打水漂。”

    “林科長，你安排一下，安排一下。”

    “小林……”

    大家圍著林科長不肯放他走，他有什麽辦法？

    能不能做實驗，不是他說的算。

    陳有信和賀所長無奈相對，沒法做實驗了，他倆幹脆走外部通道，來到指揮中心看熱鬧。

    9031研究所也是大所，總工程師也想讓賀所長幫忙分析原因，同意讓他們倆進來。

    實驗室正在清理，大家隻能看之前的監控錄像。

    大家最有爭議的是，他們放進線束室裏讓超能電子束撞擊的東西，究竟是鈦合金，還是不穩定的詐藥。

    鈉鉀鋰銣銫這些活潑金屬遇水會爆炸，可金屬鈦穩定的一批，這怎麽可能？

    誰聽說過？

    賀所長也參與到熱烈討論中。

    隻有陳有信，內心翻起滔天巨浪。

    他悄悄對工作人員要求，重放一遍錄像，把那塊金屬的畫麵放大。

    拉近距離，模糊的鏡頭實在看不太清。

    陳有信的心沉下來。

    這東西有點像【海龍獸】的秘銀鈦合金材料！

    陳有信張張嘴，強忍著說話的衝動，悄悄退出去。

    他必須問問石大可，這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