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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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的精密信息網,斷於青本身上,也葬送了北六的性命。

    青本以青字命名,是青衣撿來的孤兒。我不知道青衣肯收養他的目的是什麽,或許是想為組織培養一個優秀的細作,也或許是看他可憐,單純的想要收養他。

    可終究是這個孤兒,壞了北鬥的大事。

    當年的情況如何,青衣老婆婆不肯講述,我們也無法得知。唯有哥哥遞交出去的扇子,似乎能為我們還原一絲真相。

    青衣老婆婆雙手摩挲著扇麵,我知道那是一副水墨山水畫,寥寥幾筆勾勒出大山的輪廓,墨色極淡。青衣老婆婆毫不留情的“刺啦”一聲,將扇麵撕了個粉碎。她鐵青著臉,“確實是他的手筆。”

    “當年若不是他被個女人迷得暈頭轉向,我們的計劃如此周密怎麽會暴露?”提起舊事,老婆婆仍舊恨得咬牙切齒,“我當年就應該讓他死在路邊,餓死也行凍死也好,早死早清靜!”

    可是青本早就已經死了,老婆婆無論怎麽怨恨,都沒用了。

    淳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迷住青本的那女子,也是個細作?”

    我立即接上,“難道是南疆派過來的?”

    “果然每個皇帝的思路都是一樣的。細作一定要派,對手一定要除去。”看來淳安早已深諳帝王之道,懂得那麽多。

    “我更好奇青本和那個女的是怎麽破了北鬥的計劃,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這事兒。”淳安鎖著眉,纖細的手指不自覺的敲著桌麵發出“噠噠”聲。

    “問我啊,”文有章舔著臉過來,“我知道的可多了,叫有章一點也不過分好不好!”

    我:“……”

    “據說三十年前,皇帝老兒想要一舉滅了南疆在咱們宋國的那些流毒販子。這毒品啊種類可多,但它危害也大啊。聽我爹說試一回就上癮,要是我敢試試,他就扒我一層皮。那我可不敢啊,他那鞭子一甩,抽在我身上可是真真的疼。”或許是他看到我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趕緊卷起袖子來給我看,委屈的苦著臉,“挽釋你瞧瞧,咱爹是多狠心啊……”

    我默默扶了扶驚掉的下巴,順便偷踢他一腳,“講正事。”側頭一看淳安已經快把臉埋進胸口,我臉噌的一聲變紅發燙,趕緊東張西望順便喝口涼茶冷靜冷靜。

    文有章嘴角咧了咧,終於說進了正題,“北鬥本打得一網打盡的好牌,那次行動可算是把整個北鬥都調動了,可惜主力到了地方卻是連個人毛的沒看見,人家早就轉移走了。”

    淳安最先提出問題,“轉移怎麽可能收不到一點消息?不會組織裏有叛徒吧?”

    “哎,你別說,果真是一家人啊。皇帝老兒也是這麽想的。可巧就巧在,南疆那些細作們壓根就沒跑,人家去了北鬥的老巢!”

    “……將計就計?”

    “哎,對,我家娘子真聰明。”

    ……我覺得我對文宣已經免疫了,完全不為所動。

    淳安卻看不下去,“可最後依舊要找個人承擔後果。那個人是北六,對不對?”

    我們都沉默了。若我是青衣,麵對如同自己恩師的北六被無辜殺害,那樣一個儒雅溫和的美好男子,我想我一定會瘋掉。會發瘋殺掉青本,殺掉騙青本的那個女細作,殺掉那些南疆毒販子,殺殺殺……

    我冷了臉,“青本有什麽資格求得原諒!難道過失殺了人就不算殺人嗎?若他還活著我一定帶著婆婆去砍了他!”

    “……挽釋你別激動,你砍了他你也要坐牢的。”文有章一臉誠懇的告誡我,我一個凶巴巴的眼風掃過去,他立馬轉了口風,“……所以砍人的事我去做,娘子你站在旁邊看著多好。”

    淳安悶咳一聲,轉了話題,“那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哥哥為什麽要幫青本的忙?”

    我看了眼站在前麵頂著青衣老婆婆怒氣的哥哥,“我哥哥發揚人道主義精神,熱心幫忙唄。”這是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可能。

    “你哥哥,是這樣的人?”

    我:“……不是。”像他那種連給人治個病都看心情,完全不顧別人死活的人,哪裏來得那麽多熱心腸。

    “別猜了,那是因為我醫死了人。”哥哥不知何時退到了我們身旁,淡淡道出這麽一句驚破天的話。

    “啥,啥?”我覺得我今天聽到的消息有點多,回去會不會被滅口啊?

    哥哥淡淡接口,“這是他要的賠償。”

    “什,什麽時候的事,這是?”

    他目光柔軟下來,看著我道:“很久之前,你還小,我跟著老太醫師父學醫的時候。”

    “那麽久了啊……”我呐呐。

    “你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淳安讚賞的看著哥哥,忽然道:“我要你一個承諾,你要像待挽釋那樣待我,可否做得到?”

    我呆了,淳安這是發了什麽神經?哥哥顯然也很意外,“不知公主是指哪一方麵?”

    淳安看著倒是很冷靜,“你自己想。”

    我傻傻的扯了扯淳安的袖子,“你缺哥哥疼麽?”

    “昂。”

    ……我居然無話可說。我撇撇嘴,“那我就把哥哥讓給你一點好了,你可不能占。”

    “不會多占的。”淳安笑得溫婉,我卻怎麽看怎麽覺得她的笑有些意味深長。

    青衣老婆婆氣得不輕,此時又有點犯迷糊。拄著拐杖扭著身子就要往外走,大掌櫃想要攔住她,哥哥卻直接跟了上去。見狀,我們一行都跟了上去。青衣又走到了那塊無字墓碑前,她摸了摸袖袋,掏出來許多小點心,一塊一塊抖著手碼在祭台上。嘴裏念念叨叨,“你可真狠,自己去赴死了,卻把我留在這世上懺悔。我悔了那麽多年,是不是終於可以去找你賠罪了?那時候讓我直接去了多好?你幹嘛把我換出來呢?”

    “你當年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哪裏能讓自己的徒弟的死?其實我死了才是解脫,可你這個人,你這個人白長了那麽一副好人臉,黑起來簡直沒人招架得住。”青衣老婆婆臉上已爬滿了淚痕,“我暈了,暈到第二天你被處決。你說朝廷沒幾個人知道北七的存在,讓我以後好好過日子。可怎麽能過得好呢?怎麽能過得好啊?!”

    背負那麽多的心事與人命,要有多大的心才能過得好啊。

    我忽然想起她前半段人生裏的的成子,“他還活著對嗎?”

    成子當年被趕屍的大叔救起,同樣送去了北鬥當細作。隻可惜他沒有青衣這樣好的運道,隻是個普通的小人物。南疆的將計就計並沒有影響到他,他受北六委托,在他死後跟隨青衣一同出來過日子。令哥哥疑惑的那盞茶,就是他帶來的。

    所謂的師徒情誼,是過命的交情。我竟然覺得,青衣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