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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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算起來,我現在名義上還是他的未婚妻。靖國公府一天不出麵宣布此婚約無效,我的存在就尷尬一天。
按照原本的計劃,趙軒手書一封退婚信,由衛夫人出麵求情,鎮遠侯府再趁機求娶。縱然會有些許責難,可底能夠成功。沒想到計劃還未施行,趙軒就……
我苦笑,心裏酸澀澀的。
靖國公府的人天不亮就候在城門,似在等待遠歸的遊子。可真正等來的,是烏漆漆的棺木以及身著白粗麻布的隨行之人。靖國公容顏蒼老,我站在一側,看到他目光觸到棺槨之時,原本挺拔的身軀似遭受了不可承受之重,陡然佝僂。我眨了眨酸澀脹痛的眼睛,不敢再看。
磨磨蹭蹭的跟在最後麵,始終沒有勇氣上前問候幾句。人死如燈滅,此人已不在,可我們會記得他,記他一輩子。很久很久以後,我們也老去,死去。我們這一代人會活在後輩的言語中,會活在書本的字裏行間,活在各種載體裏,唯獨不會活在世上。
終於到了靖國公府大門了。原本一直走在前麵的老靖國公忽然後退一步靠近棺木,壓抑者顫抖的手撫摸棺蓋,一寸寸細致的宛如撫摸他逝去的兒子的臉頰。四處皆寂,老靖國公顫著聲呼喚,“兒啊,爹爹帶你回家來了!”
我蜷著手用手背捂住口鼻,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從得知他逝去那一刻就一直憋著的眼淚,在看到老靖國公這一舉動時霎時崩落,竟哭得不能自己。許是我哭得太賣力,老靖國公目光向我投來,周圍的人都識趣的退避一步給老靖國公讓開了路。他喚我,“閨女,過來。”
他目光慈愛的撫過我的臉,遞了塊手帕給我。我手忙腳亂的低下頭在自己袖袋裏一通摸索,拽出來一條繡帕捂住臉,抽噎道:“國公爺,我有的。”
他收回帕子,看著我目露哀傷,“你們這輩子,沒了夫妻的緣分。他既走了,這婚約邊算不得數了。閨女啊,以後你自去婚配吧。”
我抿抿唇,低頭向他福了一禮,啞著嗓子應:“是。”
隊列進宅,候在靖國公府的婦人們哭聲齊起,哭得愁腸百結又哀怨。雖然不知道到底誰真心誰假意可是這表麵上的悲傷,真是讓旁觀的人心都碎了。看著靖國公府的人一擁而入,我跟哥哥連同圍觀人站在一起不知是進還是退。正猶豫間,有一執白素的中年婦人自靖國公府內走出,停在門口掃視一周,目光定在我身上。
“你們,跟我進來吧。”
不知道她是誰的奴仆,看打扮應是府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了。看她領的路,怕是要帶我們去……
“世子待姑娘如何,老奴不能說完全清楚。可世子待姑娘的那份心,那是真真的。就是不知姑娘對世子……”
我一直以為感情不一定是相互的,就如同你喜歡我,我不一定喜歡你。可一旦攀扯上權貴,就變成了你喜歡我是我的榮幸,好似我就該很高興很開心。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不對等。所以我含糊的提了假設:
“若能成夫妻,我定也是真心待他。”可是他已經死了。
悲傷感瞬間襲來,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踏入剛剛掛起白綾的靈堂之時,真奇怪,我最先看到的不是烏漆漆冷冰冰的棺槨,而是跪在前麵的史淑蘭。許是她看向我的的目光太過熱烈吧,憤恨不甘中略帶殺氣,盯得我毛骨悚然。
靖國公正站在一旁把手中的冥幣一片一片丟進火盆,看到我們進來也沒有多言,想來是他授意那仆婦帶我們進來的。站在一側的丫鬟遞了香給我們,我瞟了眼史淑蘭,到設好的靈位前鞠躬上香。
“你們,這輩子沒緣分,下輩子又不知道能不能相遇。你啊,做不成我兒媳婦,就做閨女吧,做我閨女,等我老了,你呐,也給我養養老送送終,省得到最後就我自個兒孤零零的了。”
痛失愛子,老靖國公的眼角眉梢都流露這疲憊與哀傷。他仍舊機械得一張一張燒著冥幣,似乎在對空氣說話。
我被他要求驚了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哥哥暗中推了我一把,我噗通跪在地上,扣頭道:“是,挽釋定不負……不負……”不用抬頭我也知道老靖國公那殷殷期盼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我咬了咬牙,這是我欠趙軒的。
“……不負父親所托。”
“哎哎,好孩子快起來。”
我們在這裏父女情深,史淑蘭怕是看不下去了。她高喊一聲“爹爹”竟直直的倒了下去。老靖國公幾乎可見的皺了皺眉,歎息著吩咐:
“找府醫給她好好看看,這孩子一路上也累壞了。”
看著史淑蘭被人攙扶著下去,不知為何我竟無端端的嗅到幾分詭計的味道。隻是不知道她又耍什麽手段?
老靖國公拉著我繼續嘮叨,“軒兒是個可憐的孩子,自小沒了娘,被我拉扯大。雖然衣食不缺,君子六藝皆通,可那孤冷性子定了,也沒幾個願意親近他的朋友。我本想著……”他看著我歎息,“唉,不說了,都是傷心事。”
“可知,他是怎麽……”
老靖國公搖頭,“除了朝廷的通告,我這一點消息都沒有。我這個國公當得,竟連自己兒子怎麽走得都不知道!”老靖國公恨得捶胸頓足,“都怪我太放心他,竟沒有多給他派幾個人。我的錯啊,要是多派幾個人保護他,或許他還能……還能回來見我這個老頭子一麵。”
父母愛之卑微,竟卑微到這種程度。守著所念之人遺體的感覺太過冰冷與哀戚,我想,誰都不願承受吧。
有小廝進來,附耳老靖國公說了什麽。老靖國公眼睛一亮,我看他驚喜得身體都有些顫抖,“有了?”
“千真萬確。”
“好好好,這臭小子還算有良心!”他眯著的眼裏有淚。
搞不清情況的我靜靜看著,不知他們在賣什麽關子。哥哥忽然開口,“幾個月了?”
老靖國公悲喜衝擊之下,聲音都帶顫:“不到兩月,小家夥真頑強。”
哥哥叮囑,“好好養養身體,這些日子怕是有些虧損了。如此,我們就不便打擾,先回去了。”
老靖國公抹了把淚,“我送送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