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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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細雨迷離間,夜色入墨,看不見煙火,隻見得遠處有山巒起伏。
墨白算算時間,應該已經出了北河省的地界。
包廂門打開,墨十四來到墨白身邊,行禮道:“殿下,已經仔細搜過了,沒有發現,看來旗蠻並沒有在車上動手腳。”
墨白背對著他:“確定?”
“確定,旗蠻要在車上動手,靠人力刺殺肯定不可能,就算真人來了,也是有去無回。”墨十四對墨白的實力顯然很自信,又道:“所以就隻剩炸車一條路,可要炸這整輛車那絕非少量火藥可以做到,大量火藥想藏在人身上就不可能了,隻能藏在車上,我們已經仔細檢查了好幾遍,並沒有發現。”
墨白聽完沒出聲,墨十四的話是有道理的。
不過……
墨白轉過身,眼眸微微低垂,目光掃過地上自己剛吐的那口血,眼神沉重。
剛才他正入定修行,卻是突然間心緒毫無征兆的一跳,修行被強行打斷。
如果不是他心中對這趟車早有防備,恐怕會認為這一次也如之前在明王府時那般,是因心魔作祟。
此時,他卻不敢大意,修行中人,到了一定境界,感應會較常人更敏銳,尤其是當危機來襲之時,往往能有感覺。
隻是這種感應往往太模糊,不經意就忽略了。
“殿下,您……”墨十四這才發現了地上的血跡。
墨白抬手,什麽也沒說,又重新坐回蒲團。
再次閉目,墨十四見狀,施了一禮,便準備退出房間。
卻才輕手輕腳走到門口,就隻聽身後傳來墨白的聲音:“立刻,帶孟華洲他們下車。”
墨十四一驚,轉過身來,就見墨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起身來,正盯著窗外。
“殿下是說現在?”墨十四確認道。
“沒錯,要快,不要停車,直接帶人跳車。”墨白依然盯著窗外,聲音卻毫不遲疑。
“是!”聽見這語氣,墨十四不敢再問,直接應命。
墨十四出去後,墨白長吸一口氣,就在剛才他再次盤膝坐下,還沒等運功,心髒就猛的收縮了一下。
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有一種直覺,要出事。
雖然黑衣衛已經確認了車上沒有危險,墨白也不敢賭了。
“你們幹什麽?”
包廂外忽然有驚叫傳來。
墨白眉頭皺起,轉頭看了一眼車廂,隨之踏步而出。
剛出去,就隻見數名官員被黑衣衛從房間擰出來,已是亂做一團。
“你們想幹什麽?”
“殺人了!”
“孟大人救命啊!”
孟華洲也出來了,此刻臉上也有慌亂,不過倒還沒有大喊大叫,隻是臉色陰沉的盯著墨十四。
待墨白出來,有人嚇懵了,對著墨白就叫道:“殿下,饒命啊,殿下饒命……”
黑衣衛一鬆手,他就跪了下來,其他人一見墨白,也安靜了下來。
孟華洲倒沒跪,隻是身子微微發抖,臉色有憤怒,也有驚恐,對著墨白顫聲道:“殿下為何要殺我等?”
這時候墨白也懶得和他們囉嗦,他也確實不能確定會不會出事,隻說道:“車上可能有旗蠻的殺手,你們先隨本王下車。”
他話音一落,孟華洲等人全部一怔,隨之麵麵相覷。
孟華洲聞言,臉色再沉:“殿下即便要走,也得先停車,怎能把我等直接扔出去,這般跳出去,我等豈能活命?”
孟華洲手指著一個已經打開的窗戶,顯然之前已經有黑衣衛帶著人跳出去了。
“話本王說了,走不走隨便你們!”說罷,他轉身走到車窗處,直接一揮掌,那車窗便“嘭”的一聲炸開。
狂風立刻呼嘯入內,下一刻,一眾官員就隻見墨白腳步一抬,身形便已經從窗子翻了出去。
孟華洲一怔,有些回不過神。
“這……”
“真有殺手?”
“殺手敢來刺殺明王?”
“對啊,真人都死在明王手上,哪裏還有殺手敢來明王麵前?”
一群人顯然並不信墨白,這不奇怪,他們對明王說實話一點都不了解,印象裏也是明王府都是一群莽漢,殺人不眨眼那種。
讓他們跳窗,他們本能就是抗拒的。
“孟大人走吧,你放心,有我們在,跳下去不會有事。”墨十四上前一步,拉住孟華洲胳膊。
隻要孟華洲肯走,這些人就會乖乖跟著。
“不急……”孟華洲深吸口氣,正待說些什麽,墨十四卻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拉著他就跳了出去。
“孟大人……”
其他人發懵,待醒過神,就被黑衣衛拉住了胳膊。
驚嚇之下,頓時大喊大叫,有嚇懵的無意識間就被帶著跳了下去,有害怕的不敢反抗。
但也有一些抱住桌子,有的抱住椅子,就是不肯。
對這些人又沒法動手,不配合的話,跳車太危險。
突然墨白的聲音不知從哪裏猛然傳來:“全部下車,快!”
“走!”
“可是他們”
“別管了,殿下說了,願意走的,不願走的隨便。”
黑衣衛也怒了,最後一咬牙,不管這些人直接跳了下去。
車廂內大概還有三四十個人,也不全死官員。
還有一些奴仆,衛士。
這出差,除了女人沒帶之外,可以說其它能帶的都帶了。
他們見黑衣衛終於放過他們,才總算鬆了口氣。
然而當車裏就剩下他們的時候,幾人又不禁有些心慌,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有風從破掉的窗子灌進,幾名官員狼狽的躲進完好的包廂。
“這,現在我等該如何是好?”
“孟大人他們不會出事吧……”
“你們說殿下說有殺手的事?”
幾名官員湊一起愁眉苦臉,可還沒等商量出個對策,突然他們隻覺得車子猛的顛簸了一下。
再然後,便是“轟”的一聲巨響。
幾人早已摔的東倒西歪,一抬眼,便愕然發現,天亮了!
………………
……
雨夜下,墨白負手站在鐵軌邊的一處高地。
一眾黑衣衛和那些狼狽至極的大人們就在他身後,呆若木雞的望著遠方。
雨水從天而降,他們卻隻覺一股熱浪襲來。
然而這股熱浪卻暖不了他們心底的冰涼。
孟華洲完全失了神,直接坐倒在了泥地裏,手指顫顫巍巍的抬起,指著遠方的火焰,嘴裏咕噥,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隻剩下入打擺子一般的身子,比他更不堪的是其它大員。
顯然這場驚嚇太突然,太猛烈,他們這一輩子,還沒有這麽直接麵對過死亡。
“同仁兄還在車上……”
有人喃喃,隨之便是嚎啕大哭。
連一眾黑衣衛,也似乎受了驚,默默立在原地,看著那火海,如果晚一步……
墨十四臉色鐵青,一雙眼滿是殺氣。
他手死死撰著已經出鞘的刀,咬著嘴唇,身體也在發抖。
他想到自己給殿下的匯報,想到自己說毫無發現的匯報……
他發抖,是驚恐,是憤怒。
他不怕死,可他絕對不能接受殿下在他的保護下出事。
墨字旗下,他排行十四,他一直都覺得自己的排名低了,上次見墨九,他還嚷嚷著要挑戰。
而這一刻,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刀,他怎敢再去見墨一他們。
他低下頭,鬆開了要出血的嘴唇,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墨白身前,單膝跪下:“殿下,十四該死。”
這群人裏最平靜的恐怕是墨白了,他盯著那火海:“起來吧,不怪你,車上的確沒問題,旗蠻在路上埋了火藥,範圍太大,你要查,也沒法查。”
墨十四聞聲,默默起身,盯著那火浪,一言不發。
墨白轉身,看了一眼孟華洲等人,掃視一圈,發現少了些人:“還有人沒下?”
墨十四也不知道,抬手招了一名黑衣衛過來。
“是有人沒下,八個,還有他們的仆人衛士。”
墨白皺了下眉頭,隨之又鬆開:“罷了,生死有命!”
說罷,想了想,來到孟華洲身邊:“孟大人!”
孟華洲顫抖著扭頭看向墨白,到底還是朝中重臣,這時候已經回神了,顫顫巍巍想爬起來。
墨白對著十四示意了下,墨十四上前將他扶起。
孟華洲好不容易站穩了,卻又突然跪下:“老臣謝過殿下救命之恩!”
“孟大人,借一步說話。”墨白沉聲道。
兩人來到一處石縫,尋了個避雨處。
見孟華洲渾身濕漉漉,顫顫巍巍,墨白上前抬手,隻見他手掌上通紅一片,印在孟華洲肩膀上。
孟華洲初時微驚,緊接著就覺得一股暖流,自肩膀傳來,渾身也開始冒著熱氣。
不多時一身衣服竟已幹了,他倒也沒多少驚奇,畢竟身居大員,對道家人士的本事還是熟悉的。
“孟大人,現在車已經炸了,接下來你有什麽想法?”墨白直接了當。
“殿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孟華洲還是驚魂未定。
墨白皺眉盯著他:“到了這個地步,孟大人猜也應該猜出來是怎麽回事了。”
孟華洲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心神,又默然片刻,才終於開口:“殿下認為是旗蠻做的?”
“不知道。”墨白很幹脆。
孟華洲聞言胡子猛然抖了抖,然後立刻道:“殿下,這,這……”
孟華洲結結巴巴,顯然是有話說不出口。
墨白豈能不知他心思,孟華洲顯然是懷疑到了老九身上去,卻又不好直說,還怕墨白誤會他。
墨白擺擺手:“我相信這事跟孟大人無關。”
“是,老臣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謀害殿下,再說老臣自己還在車上呢……”孟華洲鬆了口氣。
他就怕墨白懷疑他,這荒郊野嶺,墨白要殺他不比殺雞困難。
“不管是誰做的,關鍵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墨白沉聲道。
“敢問殿下是提前就知道?”孟華洲洗脫嫌疑,真的平靜下來。
墨白搖頭:“若是知道,我就不會上車,我們修道之人對危機比較敏銳,方才我打坐時,心中警兆驟起,擔心有異,才突然下車。”
孟華洲點點頭,暗道殿下這修為怕是真正驚天了。
想了想,孟華洲看向墨白:“殿下是有了打算?若有吩咐,老臣豈敢不從。”
和聰明人說話,輕鬆很多,墨白沉吟道:“孟大人也見到了,這麽大的動靜,不會是鬧著玩的,我們沒死,難保不會再來一次。”
“正是,我們應該立刻回京……”孟華洲完全認同。
不出墨白所料,這些官員經這一嚇,膽都嚇破了,哪裏還想著方有群的事?
“回京?差事不辦了?方有群不查了?”墨白聲音微冷。
“這……”孟華洲支支吾吾:“發生了如此大事,差事……自當從長計議。”
“一場刺殺,就讓我大夏重臣無功而返,孟大人,你覺得這合適嗎?搞不好這就是方有群弄的,就是想將我們嚇回去,孟大人覺得本王有這麽好欺負?”墨白聲音很輕。
但孟華洲明白了,回去,不可能。
笑容有點僵硬:“殿下說的是。”
“本王的意思是,西江肯定得去,差事也得辦,隻是未免再生事端,我們接下來就不走明路了。”墨白說著,手指向那仍自燃燒的火焰道:“這大火一燒,本王是生是死,誰也不能確定,這樣正好,我們暗中到西江,正好暗查一番方有群的事。”
孟華洲連忙點頭稱是,但心中卻是心驚肉跳,他隱約間察覺到墨白假死脫身,隱於暗中,恐怕不僅僅隻是為了調查方有群。
這一趟的目的是為了抓方有群回京,根本不是調查方有群有沒有罪……
可此時此刻,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反駁的權力。
“殿下高明,隻是眾同僚隻怕受驚過度,又經這風吹雨淋……”孟華洲還是想回京。
“大人說的是,情況如此,那就不必將人都帶上,走不了的就先找地方安置了,我們輕車上路,人少目標也小。”墨白點頭應允。
孟華洲聽罷,心知回不了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