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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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安蘇的內心有一群羊駝狂奔而過, 踏起的灰塵讓她眼前一黑。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 無法相信他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那麽可怕的話。明明聽上去感覺像是編造的, 可心裏卻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

    玩脫了。安蘇對自己說。同樣的招數在其他人身上的順利進行讓她失去了一開始的謹慎, 對自己的信心也一日足過一日, 這種操控玩弄人心的手段令人欲罷不能,自信變成了自負, 終於超過了能力極限,失控了。

    她之所以收服matilda keppel,是因為最開始matilda keppel的確因為那件事心神不寧導致精神恍惚,總是出一點小差錯, 而那些小差錯更是讓她心煩意亂,造成惡性循環。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安蘇抓住了matilda keppel內心的不安,並放大了這一點,成功的讓matilda keppel信任她。

    作為一個昔日的心理學高材生現在的大學助教,做到這一點並不算難。

    同樣, 作為一個昔日的心理學高材生現在的大學助教, 知道issac costa這個人也不算難。在吃夠了清粥小菜以後想要換個重口味嚐試一下並沒那麽難以理解不是嗎?唯一算錯的是, 她錯估了實力, 踢到了鐵板。

    安蘇的神色變幻不定,卻沒那麽容易鬆口,“我隻說出了我看到的。”

    issac卻不想和她玩下去了,他見多了太多死鴨子嘴硬的人, 如果不拿出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他們能一直拖延著時間否認。issac站了起來,沒再理睬她,而是自顧自的打量著這間待客用的客廳。

    之前說過了,這間客廳的裝修風格非常古典,但如果細究的話,又有些能說得上是明顯的破綻。與其說這裏的主人是非常熱愛本國文化,不如說這裏是她用來充麵子來塑造形象的工具。

    作為一個外國人,想融入本地生活並不是那麽容易,不是誰都能立刻在主流小圈子裏吃得開的,也不是誰都能迎合那種受歡迎的性格。那麽,另辟蹊徑就很重要。交流溝通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就是自己掌握話語權。當一個人提出的話題能夠吸引同樣感興趣的人加入的時候,主動權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

    而安蘇用來吸引別人的,大概就是所謂的華國文化了。這是一個不斷嚐試調整的過程,去除那些別人不感興趣的,挑選出那些稀奇有趣的元素作為談資,再順便迎合一下別人的興趣愛好,這就導致了聚會的地點——這間公寓——整體上看起來很和諧,但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不少。

    issac看著牆上的一幅繡畫,上麵的齊天大聖踢倒了丹爐,眼睛是用金線繡成的,在壁燈的照射下亮閃閃的格外引人注意。

    “讓我猜猜你留下的解除催眠的鑰匙是什麽?”issac看著那幅畫,語調有些慢,但吐字還算清晰,“齊天大聖……孫悟空……火眼金睛……”

    issac一個一個的試著安全詞,看著matilda keppel。

    matilda keppel一開始還有些茫然,盡管她感覺到issac的發音還算標準,但語言這種東西不是發音清楚就能明白的。直到她聽到了第三個詞,整個人一震,腦中一直徘徊不去的那種焦躁憂鬱仿佛都消散了很多。

    “為什麽不削個水果試試呢?”issac沒有錯過她的反應,覺得自己大概猜對了。

    “我……”matilda keppel有些不自信,“你是說,我不會再切到手了是嗎?”

    “應該說,你會好好切水果,不會再去想用刀鋒劃一下手會怎麽樣?”issac說,“做你該做的。”

    matilda keppel戰戰兢兢的拿起一把水果刀,從果籃裏挑出一個蘋果,一開始動作很生硬,仿佛自己手裏拿著的是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但很快,她的動作流利起來,過程中蘋果皮雖然斷了好幾截,可她最後還是完成了。

    她有些著迷的看著自己的手,不顧粘在上麵黏甜的果汁,“……我做到了?”

    沒有戰戰兢兢的生活著的經驗的人是無法體會這種感覺的,那種小心翼翼仿佛要隨時和死神做鬥爭的體驗讓人腦中的那根弦繃緊再繃緊,沒人知道什麽時候就達到了承受極限。

    而現在,整整五分鍾。

    matilda keppel看著牆上的掛鍾,慶幸的發現在這五分鍾內自己手上拿著足以把自己割傷的刀子,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即使不停的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割傷自己卻依舊受到了傷害。她隻想削蘋果,然後蘋果就被削好了。

    就像她在遇到那件事以前曾經做過的無數次那樣,沒有防備,沒有恐懼,隻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沒錯,你做到了,沒在這個蘋果上添上紅色。”issac確認道,最後,還是沒忍住又添了一句,“不過,你這個蘋果削的可真夠醜的,我都替這個蘋果委屈。”

    好好的圓潤的外表成了不規則多麵體,看在現在matilda keppel情緒不那麽穩定的份上,他就不過分嘲笑她的技術了。

    然後,matilda keppel臉色一變。

    就在issac以為她惱羞成怒了的時候,matilda keppel手裏的蘋果朝安蘇飛了過去。

    “你為什麽要害我?!”想起自己曾經受到了苦難,matilda keppel的憤怒來的異常之快。被陌生人捅刀和被信任的人反水可不是一回事,即使造成的效果相同,但感情上的傷害確實無法衡量了。

    “你寧願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安蘇躲過了那顆飛來的蘋果,因為動作太快太大,她失去了平衡力,本來是端坐在椅子上,現在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隻相信事實。”matilda keppel瞪著她,“issac costa就算再混蛋,但手段也算光明正大,不會暗地裏算計人,更不會在正事上說謊!”

    被流彈射中的issac一時間不知道該澄清自己不是混蛋,還是接受自己是個光明正大的人這個事實。

    “現在說他好話是不是太晚了!”安蘇看向issac,“你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麽和我說你的嗎?在她的嘴裏,你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matilda keppel剛想開口解釋,issac已經先一步說話了,“這種挑撥的手段有點低級,還有,下次打壞主意的時候控製一下眼球轉動速度和眨眼頻率。”

    安蘇被噎的咳了兩聲,“你在自欺欺人嗎?”

    “哦,那倒不是,隻是matilda keppel對我不滿早就是常態了,我們大學的時候可比這激烈多了,幾句話完全沒所謂。”issac說,“不過現在這個不是重點,keppel,作為一個刑事律師,你是不是該給安小姐算一算她幹的事該付出什麽代價?”

    明明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卻也沒機會反駁的matilda keppel又瞪了issac一眼,得到一個氣死人的笑容,努力的平複呼吸。沒錯,按照issac的說法,這種語言上的你嘲我諷對他們來說隻是開胃菜毛毛雨,根本不值一提。眼下關鍵的是安蘇這個女人,她把相關法律在腦中過了一遍,條理清晰的把相關法律條文信手拈來,每說一條,都讓安蘇表情難看一分。

    “證據呢?”安蘇目前隻能用這個問題來維持自己的臉麵。

    “你收了matilda keppel的錢。”issac有些憐憫的說,“這可以被定性為欺詐。”

    “完全沒有說服力。”安蘇冷笑。

    “這一點倒是你說錯了。”issac語重心長的說,“前因後果很重要,你編造了一個騙局,matilda keppel上當,過程中,她付出了金錢,而你並不滿足,還讓她發展下線——也就是我,然後被機智的我現場揭穿。”

    “沒人會認可你的話的。”安蘇說。

    “但會有人認可一個fbi的話,還有你和dr.brooke的前科。”issac歎了口氣,“這極度藐視了人權,法庭上會給出公平的結果的。”

    然而這種鬼話安蘇一個字都不信。她早就不是還沒出國前相信米國是個理想之國的那個天真的人了,一個律師能讓人傾家蕩產,如果再加上一個執法者的分量……

    她不敢想。

    之前的膽大妄為消失之後,她的膽小軟弱浮現了出來。

    “你們怎麽才肯放過我?”她問。

    “想都別想!”matilda keppel冷笑。

    “你有什麽值得讓我們妥協的?”相比之下,issac就好說話很多。

    “是關於dr.brooke的。”安蘇咬著唇,“如果我說他和那個自殺的女孩有關呢?”

    “我倒是想相信你,但是,我知道那個女孩的死狀和死因,這可不是一個白人老男人的習慣。”issac看著她,“還是說,在這件事上,你也是幫凶?”他看向那座唐三彩,“你提供了靈感?”

    “不是我。”安蘇飛快的否認,“去查查他的女兒,你們會有發現的。”

    “好吧,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issac想了一會兒,同意了。

    安蘇看向matilda keppel。

    matilda keppel明顯不那麽甘心,可她也不想一直欠issac人情。所以,她看向了issac。

    “唔。”issac本來放棄的隻是自己那份追究的權利,他沒有權利讓matilda keppel放棄追責,尤其是在被折騰的那麽慘烈的情況下。可現在,安蘇很精明的沒有漏掉這一點,而matilda keppel雖然有些不甘願可好像在她看來也要尊重一下自己的想法……

    不。issac在matilda keppel的眼睛裏看到了交換的信息,頓時明白什麽尊重都是自己的臆想,她隻是想單純的和自己撇清關係而已。

    可有些事情不是能用來交換的。

    “我不能替你決定。”issac先回複了matilda keppel,又看向安蘇,“但如果你的線索有用的話,如果她依舊起訴你,在法庭上這都是可以減罪的。”

    這個答案並不是那麽令人滿意,可也在安蘇的接受範圍之內,所以她妥協了。

    issac本來沒打算從安蘇這裏獲得什麽大案的線索,但隨著安蘇講述的深入,他才發覺自己把這件事想簡單了。等安蘇講完之後,她也有些不安,“你們不會透露出去這些都是我告訴你們的吧?”

    “當然不會。”issac說,看著安蘇若有所思,“但你接下來的日常行程最好不要有所改變,以免引起懷疑。”

    “當然,我比你們還擔心這件事。”安蘇看著門口,“好了,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issac很痛快的點頭,隻是在走到門口就要關門的時候,回頭提醒了安蘇一件事,“為了以防你不知道,我需要告訴你一聲,fbi有一份禁飛黑名單,在名單上的人無法通過飛機離開這個國家。”

    看著被關好的門,安蘇忍不住踢了一腳。

    她本來是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偷跑的!

    走在issac前麵卻依然聽清楚了issac話的matilda keppel笑了一下,“禁飛名單那麽容易添加?”

    “管他呢?安蘇信了那的確很好添加就可以了。”issac不怎麽在乎的說,大部分心思卻在安蘇剛才的講述上——dr.brooke的那個繼承了他學術的卻有反社會傾向的女兒。

    matilda keppel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叫,打斷了issac的思緒。

    “怎麽了?”他問。

    “最高法院的判決結果下來了。”matilda keppel舉起手機,“弗吉尼亞的童婚被廢除了!”

    “哦。”issac沒懷疑過這個結果,此時倒不覺得有多驚喜。

    “這就是你的反應?”matilda keppel有些不滿,“你也曾經為這件事努力過,別像個局外人好嗎?”

    “這件事現在已經是完成時了,很快又會變成過去時。”issac冷靜的提醒著,“你與其為這件事感到成就感,不如想想自己的先是生活。daisy對你最近的表現很失望,也許正在等你的辭職信呢。”

    matilda keppel呆住了。

    她……她這段時間好像完全忘了有工作這回事,她之前到底有沒有記得遞假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