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海上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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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碧藍海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間或微風拂過,帶起點點波光。
此時,一支龐大的船隊正揚起風帆,在這無垠的海麵上慢慢航行。一些潔白的海鳥也或站在桅杆上,或張開翅膀在船隊後麵跟著,希望能夠從此處覓得些吃食。
船隊中的某艘中等大小的海船上。
聽著天上傳來的鳥鳴,感受著吹在臉上的海風,水無月啟轉過身來,背對著陽光,問道:“怎麽樣,她有試過逃跑嗎?”
彌生慵懶地倚在身後的船艙上,正想開口,忽然見到邊上有個人走過來,大聲吆喝道:“喂,這次輪到你們幾個人去執勤了。”
彌生眉毛一挑,麵上表情不變,口中的語氣卻變得莫名輕柔起來:“我們不是已經執過勤了嗎?”
說完之後,便輕笑了一下,不再理會對方。
那人聽了彌生的話後,眼神便變得呆滯起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彈。等到彌生的輕笑聲傳到他耳邊後,他的眼神才重新回複清明,一句話不說,自顧自地離去了。
水無月啟麵帶笑意,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等到那人離開後,方才開口說道:“你每次都對他用這種強力幻術,恐怕過段時間他不是變成瘋子就是直接死掉。”
彌生不在意地“嗯”了一聲,挪了挪身體,好讓被水無月啟擋住的陽光重新照到自己身上,然後方才開口說道:“這家夥隻是一個小小的管事,卻竟然想對我動手動腳,死了也是活該。”
水無月啟了然地“哦”了一聲,自己幾人雖然經過了易容,但彌生本就生得極美,易容時雖然著重處理了麵部,但身段婀娜,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也是難免的。
心中想著這些,水無月啟的眼神便隨意地掃了一下彌生。
豈料,被水無月啟一看,彌生卻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立刻向後方挪了挪,然後警惕而又防備地看著水無月啟,低聲說道:“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弄成你說的那種‘水桶腰、大象腿’的樣子的。”
感受到彌生語氣中的色厲內荏、底氣不足,水無月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笑著說道:“好好好,這種東西你自己決定就好。”
接著,水無月啟麵上的笑容微微減弱了些,說道:“好了,說說那孩子的情況吧。”
彌生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嚴肅起來,認真地說道:“那孩子的天賦,我覺得即使在我們家族中,也是最頂尖的那個等級。一些低級的水係忍術,她可以瞬時發動,而且不用結印。”
“唔,竟然這麽強嗎?”
水無月啟微微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水無月啟重新抬起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彌生捉摸不透的意味,說道:“好吧,那我們今晚一起去看看吧,看看這位鬼燈一族的第一位血繼者,到底有什麽獨特之處。”
……
入夜。
船隊的速度微微放慢,在海上勻速前行。夜間值勤的船員們在各個船的甲板上走來走去,防備著可能存在的各種危險。
“噔,噔,噔。”
房門被勻速敲響三下,本來正在熟睡的小女孩瞬間被驚醒。
輕輕咽了口唾沫,感受著自己瞬間變快的心跳,鬼燈花梨強自鎮靜下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用著清脆的聲音問道:“門外……是誰?”
“噔。”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話,但房門又被以與先前相同的力度敲了一下。
鬼燈花梨小小的身子被嚇得猛地一顫,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站起身來,來到門前,拉開了房門。
隨著房門被緩緩拉開,水無月啟三人也看到了屋內的鬼燈花梨。此時的她,穿著的是一身小小的睡衣,一隻手還扶在門上。看到水無月啟的目光投射過來,身體下意識地往角落裏躲去。
水無月啟當先一步走進去,彌生跟在其後,琉璃則是在最後關上了門。
水無月啟自顧自地坐下,看著畏畏縮縮地站在房間角落裏的小女孩,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說吧,說說看,我今天要不要留你一命?”
似乎是被水無月啟話中的意味嚇到了,鬼燈花梨身子猛地顫了一下,而後見水無月啟三人沒有其他動作,都在靜靜地看著自己,方才低下小腦袋,挖空心思地尋找水無月啟要的“理由”。
彌生站在一旁,用餘光打量著水無月啟似乎仍舊掛著一絲笑意的麵龐,心裏也摸不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對於水無月啟身邊的人來說,他的血繼病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因此,水無月啟從前雖然行事暴戾,動輒叫人膽顫心驚,但到底還是有跡可循,親近人也能夠猜度出他的一些想法。
但現在,想到這裏,彌生又掃了一眼水無月啟,她可不信水無月啟這次離村真的隻是幫她治病的。
心裏想著這些,彌生表麵上就有些走神,等到回過神來,卻發現水無月啟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看著水無月啟俊朗的麵龐和溫和的笑容,不知為何,彌生卻突然感覺心猛地一跳,接著便出了一身冷汗。
水無月啟搖了搖頭,身體微微轉動,又看向鬼燈花梨,輕聲說道:“花梨小姐,時間快到了。”
鬼燈花梨這時隻有六七歲,還隻是個小女孩,雖然早慧,但這在水無月啟三人麵前到底還是不足以讓她舉止自如。
聽了水無月啟的話,鬼燈花梨心中一慌,腿腳不自覺地便有些發軟,慢慢地扶著牆壁癱軟在地。
對於鬼燈花梨的樣子,水無月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鬼燈花梨夜間睡覺自然是不會點燈的,水無月啟三人進來之後同樣也未曾點燈。因此,此時屋內實際上是一片漆黑,幾人相互之間隻能看到大致的輪廓、動作。
在此時的鬼燈花梨的感知中,水無月啟所在的地方就仿佛是一個黑洞,雖然理性上判斷水無月啟應該正坐在那裏看著這邊,但感知卻告訴她: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個在不斷吸收著周圍遊離的一切的,虛無存在。
水無月啟的手動了動,鬼燈花梨身邊的水汽立刻飛速凝結成冰,托住癱軟在地的鬼燈花梨,往他這邊浮了過來。
水無月啟將手輕輕地按在鬼燈花梨的後頸上,輕聲說道:“說,你覺得為什麽他們會安排你獨自上路。說對,活。說錯,死。”
水無月啟的聲音剛剛落下,彌生和琉璃便同時聞到一股異味從鬼燈花梨身上散發開來。
水無月啟明顯也是聞到了,但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另一隻手輕輕一擺,鬼燈花梨的腿上立刻凝結出來點點細碎的冰屑。
鬼燈花梨感受著此時正按在她的後頸上的手掌,略帶涼意的五指,在她心中就如五柄鋒利的尖刀一般,讓她既感到極端的恐懼,卻又詭異地慢慢冷靜下來。
沒過幾息,鬼燈花梨微微抬頭,強迫自己與水無月啟目光相對,顫抖著說道:“因為,家族覺得,這樣會讓我更不容易被發現。”
黑暗之中,鬼燈花梨無法捕捉到水無月啟的真實反應。但很顯然,麵前的這個人,對她的這句話感到滿意。
這並非通過察言觀色得來,要說的話,這應該是鬼燈花梨的直覺,一種弱小者在頂級掠食者麵前的本能。
果然,水無月啟接下來的舉動證實了鬼燈花梨的感覺。
水無月啟微微俯下身體,也不嫌棄鬼燈花梨身上的汙穢,而是輕柔地給她擦去臉上的眼淚與鼻涕,然後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對她柔聲說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該就這麽死在這裏。”
說著,水無月啟用右手摟住她,左手微微一亮,閃現出一個慢慢旋轉的六棱雪花符文,緩緩向鬼燈花梨的額頭上按去。
鬼燈花梨目光中既有驚恐,又有呆滯,所有的潛意識都在瘋狂地告訴她:不要讓那個符文碰到自己!
但最終,鬼燈花梨的小臉卻是微微揚起,小心翼翼地主動讓那個符文印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甚至她還試著將自己的臉頰輕輕地貼在水無月啟的手掌上,像是正在討取主人歡憐的小獸。
符文一碰到鬼燈花梨的額頭皮膚,立刻便急速旋轉起來,然後緩緩地從水無月啟的手掌中轉移到了鬼燈花梨的額頭上,隨即消失不見。
水無月啟滿意地站起身來,輕輕摸了摸鬼燈花梨的小腦袋,語氣中帶著愉快的意味,說道:“我本來並沒有打算走這條路,大概我們會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事吧。”
似乎是對自己的小小調侃感到滿意,水無月啟又笑了一聲,然後才繼續說道:“忘掉今晚上的事吧,幾年之內,我不會找你的。”
說到這裏,水無月啟難掩得意,在彌生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俯下身來,在有些不知所措的鬼燈花梨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低聲說道:“要好好修行哦。”
接著,水無月啟轉過身,拉開門,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好好休息吧,我想,明天會有‘朋友’來拜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