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嚐試就非常的成功，畢竟整個計劃，從具體的步驟、可能的結果、到各種預案，他在昨晚和今天回來的路上，都已經進行了非常詳盡的推演。

    “愛麗絲，你有什麽‘感覺’？”向坤輕輕拍了拍愛麗絲的主機箱問道。

    愛麗絲的聲音從音箱中傳出：“大部分數據都無法識別。”

    雖然說的是無法識別，但語氣卻是明顯的興奮還有一些雀躍、激動。

    其實聽起來有些違和，就像家長問考試回來的孩子：“今天考試怎麽樣啊？”

    孩子一邊歡呼雀躍，一邊說：“大部分都不會做！”

    不過向坤卻是明白愛麗絲的意思，對她來說，能夠直接進入到那些認知信息中，能夠意識到它們的存在，就已經是一個質的飛躍。

    這意味著，愛麗絲能夠脫離原本“數字世界”的桎梏，往外踏出了一大步，伸出了一隻手臂，開始接觸新的元素。

    就像誕生於一間絕對黑暗的屋子內，並一直生活於此，早已習慣了這種生存模式的愛麗絲，忽然被向坤牽著手帶出了屋子一步。

    她感受到了光，雖然不明白這光代表著什麽，也看不到周圍的一切，但她知道，這是前所未有的體驗，這是一個新的世界在她麵前打開。

    並且，“老板”就在那個世界中。

    向坤沒有再多問什麽，因為剛剛在“超感狀態”下，愛麗絲感知到什麽、處於什麽樣的狀態，他都非常清楚。

    愛麗絲和“超感信息”的融合，出乎意料的和諧，仿佛愛麗絲在被創造的時候、持續進化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對接當下的這種情況。

    當然，這一步本來在向坤預計中成功率就很高，並不需要太驚喜。

    在整個計劃中，完成這一步隻是開始，接下來才是挑戰。

    向坤跟剛才始終保持沉默觀察狀態的老夏離開房間，到客廳休息，從冰箱拿了瓶水給她，然後開始詳細地描述之前“超感狀態”下，如何讓愛麗絲通過“超聯物矩陣”和之前讓她分析、理解、解碼的那張“黑圈塗鴉”建立短暫聯係，以及在建立這個聯係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麽。

    夏離冰聽到一半，就抬手讓向坤暫停，然後從背包裏拿出本子和筆，開始畫圖來幫助自己理解。

    確實，即便老夏本就身在“超感物品體係”中，甚至“開發”出了“幻想俱現”、“夢中夢”這樣的能力，能進入“意識世界”，也可以主動和一部分“黑圈塗鴉”類型的“情注物”建立特殊聯係，但“超感狀態”下的認知信息交流，對於沒有第六感官的她而言，還是非常抽象的概念，她需要用她自己的認知習慣來輔助進行解構理解。

    在聽完向坤對之前實驗的描述，以及接下來的計劃後，夏離冰把自己的筆記本合上，把筆收起，說道：“所以現在愛麗絲還沒有完全被納入‘超感物品體係’，她還不能自己連接，必須借助你這個‘連接設備’，隻要你沒有保持在‘超感狀態’、沒有幫她連接，她便要‘斷線’。

    “你接下來的計劃是，讓我和那張‘黑圈塗鴉’建立聯係，然後進入‘夢中夢’，感應那張‘黑圈塗鴉’，通過這種方式，嚐試把愛麗絲引入夢中，進一步讓她建立對‘情注物’的聯係，讓她以後能夠借此自己連入‘超感物品體係’，有主動進入的能力。”

    向坤說道：“對，基本就是這樣，不過要讓愛麗絲有自主進入‘超感物品體係’，真正能夠像你和小鈴鐺、小蘋果一樣反向對‘超感物品體係’施加影響，在這個‘平台’上進行‘開發’，至少還需要等一個飲血期，得給她配上專門的‘超聯物’。不過隻要我們接下來的實驗能成功，我們的方法就是對的，她進入‘超感物品體係’就肯定沒問題了。”

    在跟老夏定好“夢中夢”裏的具體施行方案，以及出現各種情況時的相關預案、處理辦法後，向坤便提議要出去買菜。

    “冰箱裏不是還有兔肉嗎？”夏離冰不解道。

    不僅是刺桐市她住的地方冰箱冷凍室裏堆滿了向坤飲血後處理、分割、打包好的兔肉，這邊向坤家中的冷凍室同樣都是兔肉，都是一個月前他飲血後處理儲存的，根本吃不完，也不用擔心會壞。

    按老夏的理解，有兔肉吃不就行了，何必再買菜。

    她知道向坤在非飲血期不用進食，買菜、做飯什麽的肯定都是給她吃。

    但她雖喜歡美食，在有事情要辦的時候、又是她有興趣和十分關注的事情時，卻並不會被美食分心，注意力都在事情上。

    何況現在離吃完午飯也才過去沒幾個小時，她還不餓。

    向坤說道：“現在不去買菜的話，你也睡不著啊，沒法進入‘夢中夢’。”他清楚地感知到老夏現在的身體狀況極佳，注意力高度集中，加上早上睡的也比較好，現在精神得很，一時半會估計很難入睡。

    說著，向坤起身道：“晚飯你吃飽點，說不定就能早點犯困，提前入睡了。不過我冰箱裏隻有凍兔肉，其他什麽都沒有，沒蔬菜，沒主食，光吃肉可不行。而且我們不知道要試多久能成功，得多買一點食材屯著，做好準備。”

    想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一鍋難吃的煮兔肉，夏離冰下意識地跟著點了點頭。

    他們倆剛一起身，房間裏的音箱忽然傳出愛麗絲的聲音：“距離這裏最近的超市是**廣場的家樂福，按照目前的實時道路交通情況，公共交通最佳的路線是……，叫網約車最效率的上車地點是……，最方便打到出租車的位置是……，如果要步行的話，方案是……。目前這家超市生鮮部門在進行打折的商品有……，適合老夏口味的食材有……。老板，需要我替你們叫網約車嗎？我可以準確安排網約車抵達時間……”

    向坤聽得一臉苦笑，很明顯現在愛麗絲有點興奮過頭的感覺。

    一個人工智能“興奮過頭”，這感覺確實挺怪的。

    當然，他也知道，現在的愛麗絲已經可以說是“數字生命”了，並且性格正在持續形成中。

    不過他怎麽覺得愛麗絲有種要往話癆發展的傾向？

    而且還有點討好老夏的趨勢？

    是因為窺聽到他們剛剛的交談，知道她能不能成功納入“超感物品體係”，老夏是關鍵？

    向坤最後並沒有按著愛麗絲的安排叫車，也沒有按她規劃的公共交通搭乘方案，而是帶著老夏出了小區後，往反方向走了一段，穿過了兩條小巷，甚至從一家和老板相熟的小賣部裏麵通過，從後門出去，到了另一邊的街區，然後再在這邊打了公車，抵達了一家大潤發超市。

    到超市門口的時候，向坤拿起手機，笑著說道：“愛麗絲，現在知道什麽叫最佳路線，什麽叫最佳選擇了吧？”他們消耗的時間，比愛麗絲規劃的、抵達之前那間家樂福的最佳路線耗時還要少三分之一。

    向坤搬到這邊後就經常在附近晃悠，去哪都是步行，加上刻意在訓練觀察能力和感官信息收集能力，所以對周邊的地形、環境，各個時間段的人流、車流情況，都是了如指掌，而且他對信息的整合、分析和判斷，比愛麗絲要靈活得多。

    在人來人往、嘈雜繁鬧的超市門口，愛麗絲依舊歡快的聲音從向坤手機裏傳出：“知道了老板，我會努力改進的！”

    向坤有些愕然地看了自己手機一眼，愛麗絲這積極的態度，不知怎麽反倒讓他有那麽些許的不安起來。

    進入超市後，向坤沒有安排夏離冰和自己分頭購買，反正要買的食材都在同一片區域，也不像過年期間要買那麽多，隻需要夠老夏一個人兩三天吃的量，所以一起逛過去就行了。

    當向坤站在水產區裏觀察著各個水槽中的活魚，準備選一隻性價比高的晚上做湯時，身後響起了一個驚喜的呼聲：“你是……冰呃……冰學姐？”

    向坤和老夏都是回頭看去，看到兩個年輕女孩站在他們身後，驚喜地看著老夏。

    看到老夏有些疑惑的眼神，那出聲的、戴著眼鏡的短發女孩趕緊說道：“啊！不好意思！冰學姐，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當時高一（一）班的王晴，當時在競賽班的時候向你請教過問題，那時你是高三。”

    夏離冰看了她幾秒後，點頭道：“我記得你，後來你拿了三等獎。”

    短發女孩頗為激動地說道：“啊！冰學姐你真的還記得我！對了，我聽我們學校你們那一屆的其他學姐說，你後來進了**醫科大學，你現在是在做醫生嗎？我現在也在醫院工作了！”

    “不是。”夏離冰的回答比較簡單，顯然沒有繼續深聊的打算，隻是禮貌地應和。

    那短發學妹倒也很識趣，沒有纏著聊太久，很快就道別離開了。

    向坤和夏離冰繼續采購食材，不過他的注意力卻是放了一部分到那兩個女孩身上，在兩人已經走出去很遠，排隊結賬的時候，他終於聽到那個跟老夏學妹王晴走在一塊的女孩說道：

    “剛剛那位就是你以前經常念叨的‘史上最有少年氣的美少女’‘冰哥’？之前隻看過你們學校的大合照，還覺得你說的太誇張。但現在看到真人才知道……還真是一點不誇張，她長得好漂亮啊！而且還很高！身材比例也超好！”

    王晴有些感慨地說道：“哎，我剛剛差點就叫‘冰哥’了，好險及時改口。‘冰哥’高中的時候都留短發，比現在還要帥氣。特別是每次公布成績，她都是絕對碾壓的第一名，又完全不在意的那種感覺……真的是……嘖嘖，沒法形容，冷帥冷帥的。而且她不止文化課好，體育也很好，非常厲害。那時候，她就是我們學校所有低年級女生的偶像！”

    “就她的顏值，如果組女團，也肯定是c位出道吧。”她的同伴感慨道。

    王晴立刻說道：“不可能的，以‘冰哥’的性格，進研究所成天對著小白鼠研究都比進娛樂圈的可能性大多了。”

    “她旁邊那個戴眼鏡的光頭大漢是她男朋友麽？雖說長的不算帥，不過看著還莫名挺和諧的？”

    “有可能是同事或者親戚之類吧，我聽說她有個堂哥特別高、特別壯，以前也讀過我們學校，但高一才讀兩個月就因為打架轉學了，一個打六個高年級學長，連去拉架的政教處主任都被打，不過我沒見過，不知道是不是他。唉，‘冰哥’雖然現在留長發了，但給人的感覺其實還是一樣，沒有變，有種和人群隔絕的‘仙氣’。”

    “嗯，以前聽你這麽說，我完全無法理解什麽是‘仙氣’，以為就是裝逼不理人，但今天看到你那學姐，確實那氣質明顯就和周圍人不同，又明顯不是刻意裝出來的。”

    “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怎麽樣，當初我們在競賽班的‘冰哥粉絲群’，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看到‘冰哥’能露出最燦爛開心的笑容。”

    兩個女孩結完帳走出了超市，也換了交談的話題，向坤便把注意力拉了回來，看向旁邊的老夏：“以前聽真兒說，你讀書的時候，在學校裏特別受歡迎，而且喜歡你的女生比男生多得多，像剛剛那個女孩一樣粉絲，估計不少吧。是不是經常有人給你送禮物、情書什麽的？”

    夏離冰既沒有得意的表情，也沒有謙虛的否認，甚至也沒有避而不談，而是想了想，說道：“一部分青春期的女孩剛剛情竇初開，但周圍同齡的異性不符合她們對異性的想象，我當時服裝、發型、行為都偏中性，五官比較符合女孩審美，同時又是女性，沒有男性的攻擊性，能夠讓其他女孩縮短距離感，更有安全感，加上我基本不和她們交流和接觸，留足了想象空間，所以會成為她們青春期感情的一種幻想和寄托；還有一部分女孩，純粹是從視覺審美的角度，按照當年中學生中熱衷的流行風格，大多數女生應該是……”

    向坤其實本來是想調侃幾句，結果沒想到老夏直接認真分析了起來。好吧，這也是他應該想到的結果。

    沒辦法，既然是自己挑起的話題，向坤也不能太生硬地結束，隻好是一邊買菜，一邊和“夏醫生”探討青少年的思想情感以及互聯網新興文化的流行對年輕人審美影響等問題。

    結果這個話題聊得差不多，就在向坤以為要結束的時候，夏離冰忽然問道：“你呢？你在學校的時候受歡迎嗎？有沒有喜歡你的人，或者你喜歡的人？”

    向坤瞪大眼睛看了老夏一眼，回過頭跟切肉的工作人員說道：“師傅，這幾塊豬肘不要了，不好意思。”

    夏離冰表情不變地對著停下了動作的工作人員說道：“要的，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