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年輕人看著有點眼熟，但老何也並未多想，因為他很確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也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他還是比較比較相信自己的記憶力的。或許是和他認識的人長得有點像，才會有這種感覺吧，也挺正常的。

    現在老何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和楚修文的交流上，他可以從之前的聊天中得出判斷：楚修文知道齊豪國會到銅石鎮、崇雲村來投資，會在這一年的時間裏有這麽大變化原因。

    老何雖然之前在良先生的介紹下，知道向坤是“變異生物”，但並未掌握向坤具體變異特性的資料。偏偏在調查和審核向坤的社會信息、人際關係、過往履曆的時候，從良先生、方蘋芳調查小隊留在“神行科技”數據庫裏的信息，知道了向坤和很多特異事件都有關聯，最著名的就是孟塔米拉的八臂八眼巨人幻象。

    這自然引起了老何的極大好奇，不論是於公還是於私，他都想搞明白向坤是怎麽製造出那種群體性幻象，並且產生那種神奇的後續影響的，怎麽就直接把人三觀都扭轉了？

    他並不是沒有接觸過那種被人類“變異生物”用催眠類能力影響的人，那種催眠的效果應該可以說是“蒙蔽”或者“迷惑”，除非目標死掉，否則終究是要清醒的，而且旁人看到他們的狀態、他們的認知，也能多多少少看出來。

    但向坤的群體幻象，所產生的效果，卻反而像一種“清醒”的能力，將人從各種執念、欲望中喚出，直接從認知層麵對人的精神和思想進行影響。

    至少按著老何之前跟齊豪國的聊天來看，這位“齊總”的認知改變是成體係的，是自恰的，也是能夠拿來說給其他人聽的，一點都不像是那種被迷惑催眠而不自知的人，反而有點像是“大徹大悟”。

    因為對“終極獵食者”的顧慮以及當初相關的規章製度限製，老何並沒有直接去問向坤和魯勤良。現在雖然“終極獵食者”所帶來的技術研究限製、知情危險解除了，但他和向坤、魯勤良卻暫時聯係不上了——向坤上一次和他完成通訊，告知“終極獵食者”被他們“解除威脅”後，就一直沒有消息。

    而且一直以來，“非研中心”主要負責的是“變異生物”對國家、社會和人民的威脅，對相關研究的安全監管，並不直接幹涉研究內容，這些問題他也不太好開口。

    “小楚，你怎麽看向先生的那個研究基地？或者，你對那個研究基地了解多少？”老何問道。

    “不對啊，老何，搞反了吧，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才對啊，你這段時間不是天天去研究基地嗎？那裏建好後，我可是都沒進去過呐。你要問我‘遊瓏飯店’怎麽樣，我可以跟你說幾個小時來，但為那研究基地、實驗室什麽的，我可真是一竅不通了。”楚修文笑道，“不過我知道那是向先生和夏醫生做的什麽互聯網智能養殖研究中心，概念非常先進，反正是大好事，真搞起來了，對崇雲村肯定是大好事，就算沒搞起來，向先生帶來的基礎設施投資，也讓村子受到了很多的好出。至於其他的……不說別的，就你和方博士他們住的那房子，要放在以前，哪能租那麽多錢？甚至根本沒人會去租的。”

    “其實我們也挺納悶，不知道向先生為什麽一定要選在崇雲村，我聽說……”老何提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就猜到楚修文的回答了，正準備按著他的設想來引導話題，旁邊那個年輕人忽然很突兀地插嘴說了句話。

    “這位老哥，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老何回頭看了眼，確定那年輕人是在對自己說話，便簡單回道：“不是。”一個字都沒有多說，擺明了不想多聊的架勢。

    但當老何準備繼續和楚修文之前的話題時，年輕又說道：“那你是過來旅遊還是過來工作？”

    老何眉頭微皺，又回過頭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坐在旁邊的那個年輕人。

    五官普通，膚色偏黑，不過骨架寬大，肩背很舒展，舉手投足有一種很自信的感覺，應該是受過良好教育、見過世麵的人，按理說不會這麽沒有眼色，這麽無禮才對。

    他到這茶店來是有目的的？

    他是衝著我來的？

    老何很警覺地想到了幾種可能、做出了一些猜測，於是答非所問、看似隨意地說道：“年輕人，你喜歡喝茶？”

    “我還好，不過我認識的一位老哥挺喜歡喝茶的，所以過來給他帶點。”年輕人笑道。

    “你是來旅遊、出差？”老何直接將問題又“反彈”了回去。

    年輕人卻不以為意，坦然說道：“來找人，嗬嗬，不過也可以說是出差吧。”

    “找到要找的人了嗎？”

    “找到了。”年輕人笑道，“當然找到了。”

    正說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跑到了茶點門口，腦袋伸進來，對楚修文道：“楚哥，火哥有事找你，讓你過去店裏一下。”

    楚修文看了下，來找他的是他和夏添火合開的奶茶店的店員，便起身跟茶店老板招呼了一聲，又跟老何說道：“我和朋友在前麵開了一家奶茶店，一會要是有空，可以過去坐坐呀。或者什麽時候一起吃頓飯，再好好聊聊啊。”

    楚修文離開後，那茶店女老板收到了幾條微信，看了下，打了個簡短的電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老何與那年輕人說道：“兩位客人不好意思啊，步行街這邊有個老客戶需要茶葉，我這邊的員工又剛好都不在，我得親自去一趟。就離這不遠，五分鍾就回來……”

    “去吧去吧，老板娘我們給你看店，放心吧。”老何還未開口，那年輕人卻是先笑著說道。

    女老板便道了聲謝，裝了一袋茶葉匆匆出門。

    看著女老板婀娜的背影消失，老何心下有些奇怪，對旁邊的年輕人愈加的警惕，在猶豫著要不要也起身離開。

    “來來來，試試這個岩茶，老板娘說這岩茶很好的，一斤要四、五千塊的。”年輕人卻是很自在隨意的模樣，直接起身坐到了女老板原來的位置，拿起燒好的開水準備衝泡。

    看到年輕人那毛毛躁躁的動作，老何終於忍不住了，讓他放下水壺，自己接手：“你平時沒泡過茶吧？”

    年輕人笑道：“是啊，我其實從來就沒有喝過茶。”

    “你不是有個老哥很愛喝茶嗎？和愛喝茶的人經常在一塊，怎麽會沒喝過茶？”老何一邊泡茶一邊說道。

    “嗬嗬，我和那位老哥其實很少見麵，總共見麵的次數，兩隻手就數得過來。”

    “這麽看來，你們不是很熟啊？”

    “對我來說，他是最熟的人之一了。”年輕人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感慨地歎了口氣，然後很自然地說道：“老何，你是想從楚修文那探向坤的事？你想知道什麽，我可以告訴你呀。”

    老何聽到這話一怔，愈加警覺，再次打量了一下那年輕人。

    年輕人聽到剛才他和楚修文的對話，知道他叫“老何”、知道他們在談論“向坤”的話題很正常。楚修文本身在銅石鎮算是有些名氣，知道這個名字也不難。但這年輕人趁著兩人單獨在茶店裏，對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年輕人知道“變異生物”的研究？

    他有什麽目的？

    “你說我想知道什麽？”

    “你想知道向坤有哪些能力，你想知道向坤是怎麽樣製造出八臂八眼巨人一類的幻象，你想知道那些幻象是怎麽樣對人產生影響的？”

    年輕人這串話一說出來，老何大驚失色，差點從座位上蹦起，瞪大了眼睛看他：“你究竟是誰？！”

    能知道這些信息的人非常有限，他清楚每個人的身份和模樣，眼前這個年輕人顯然不是其中之一。

    年輕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端起老何泡好的一杯茶水，直接將整杯滾燙的茶水倒入口中，眯著眼睛含了幾秒，然後吞下，咂吧咂吧嘴唇：“原來這就是茶的味道麽？感覺不如可其他的茶會更好喝點？老何，你常喝的那個龍井茶和這個比起來怎麽樣？”

    老何愣了兩秒鍾，又仔細看了一下麵前年輕人的模樣，不太確定地說道：“阿……良？”

    “好久不見，老何。”年輕人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老何再次呆住，思維還是有些混亂：“你怎麽……你現在……你的樣子……你的聲音……”

    年輕人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指靈活地彈動了一下，隻見一層特殊的、布滿紋路的金屬流光皮膚由小臂而下快速蔓延，覆蓋了正隻手。接著，那手便消失不見，隻看到他的袖子在晃動，可從袖口的支撐來看，手臂明顯還在。

    “向坤幫我把身體重塑了，我不僅有了人類的模樣，‘生物構件’也依然能夠使用，而且能力變得更加多變和強大，甚至能用一些我之前沒有的能力……是不是感覺像神跡一樣？”

    老何這才明白，為什麽剛剛他看到這年輕人會覺得有點眼熟了。良先生當初被沈院士帶著做研究的時候，他見過幾次，現在這個模樣、五官，和當初那個半大少年有幾分相似。

    良先生有些感慨地說道：“這是我如果沒有發生‘變異’，正常情況下25歲應該有的樣子。當然，我實際年齡是不止25歲，但中年、老年的模樣，比年輕的要多費時間，我等不及了，就用這個樣子了。我本來以為，老何你能認出我的……老何你說，我現在的樣子，回到家，我爸能認出來嗎？”

    “當然……”老何本想說“當然能認得出來，那可是你爸”，卻又忽然想到，在被沈院士帶走後，魯城安就再也沒見過兒子了，雖然他們倆後來又有過許多的聯係，但麵對麵的相見，卻是再沒有過。相比起來，在魯勤良徹底舍棄人形之前的模樣，他反而比魯城安要熟悉。

    “你回頭去見他一下不就知道了，我相信你爸會很開心的。”老何笑著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怎麽會這時候出現在這裏，向坤呢？”

    “我在這。”

    不遠處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老何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看卻，卻見向坤正在旁邊靠牆的一張桌子邊上坐著——但那裏一直是他的視線範圍，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到向坤進店啊！

    對良先生的能力有一定了解的老何，馬上意識到：向坤能隱身！

    向坤對良先生笑道：“良老哥，你這耍賴啊！你跟我打賭說10句話內老何就能把你認出來，結果你這都直接把我的名字亮出來了，老何都沒認出來，最後是用‘龍井茶’這個暗號才成功，作弊呀！”

    良先生苦笑道：“我以為老何見過我之前的樣子，能一眼就認出來呢。認輸認輸，‘神行科技’的無人機、通訊傳輸技術專利，你的‘乾坤科技’都可以拿去商用，錢象征性給一但就行。”

    剛剛不知年輕是敵是友、是什麽意圖的老何，這會看到是這倆人在跟他開玩笑，緊繃的心也是一下放鬆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小口地啜了一口後說道：“你們兩個回來就好了，接下來研究和調查團隊建立、項目立項、人員分配和培訓的事，就交給你們倆了。對了，向先生，夏小姐雖說能力非常強，但現在我們要重新確立整個‘變異生物’的研究體係和相關機構，隻靠她一個人主持，忙不過來吧。你背後的技術團隊，是不是再多派幾個人過來，我可以都給在‘非研中心’安排個職位，以後方便對接？”

    向坤知道，老夏那無比全能的表現，讓老何篤定她背後一定還有一個技術團隊在進行支持，便笑道：“沒事，她應付得來。研究相關的事，還是都交給夏離冰。至於我們……有其他的事情要考慮。”

    說著，向坤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老何，你有沒有關注最近世界各地的天氣異常？”

    “你的意思是……那些天氣異常，背後可能有大問題？”老何皺眉道。

    良先生說道：“‘終極獵食者’並沒有被徹底殺死。”

    “但向坤不是說，它已經沒有影響其他生物的能力了嗎？那個能力、那個功能，不是已經被你們給‘解除’了？”老何奇怪道。

    “是的，他沒有辦法直接控製所有生物的生死，但卻準備魚死網破了，用另外一種間接的方式。”向坤說著歎了口氣，微頓了下，又說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這個事情，我會處理的。隻不過這次，怕是得弄成全球矚目的大場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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