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論道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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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要創佛教,敢問何為佛,何為佛教。”
茫茫山路上一行人邁步而行,這座橫空出世的佛山上瀑布如紅,景秀天成,草木鬆林間奇花異草,青石為路,樹冠成棚。
山腰上一座大氣質樸的寺廟已然昂立在此。
眾人一路行來也不禁被眼前美景所震撼,覺得此地哪怕是北邙學院的風景也是有過之無不及。
九爺對於所謂的佛,非常感興趣,但當得知胖胖要立教的時候,卻是頓時警惕起來。
任何宗教都逃不了愚弄人民的罪惡。
工會成立之初,正是天下亂世,那個時候就出現各種詭異邪說之流,最終全然被工會掃除,這才有了聯盟這麽多年的乾坤盛世。
九爺正是從哪個黑暗時代走過來的人,心裏對於宗教兩字有著天然的警惕。
故而如此發問,也是抱著砂鍋打破問到底的態度來詢問胖胖。
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但對於胖胖而言,簡直就是送分題一樣,他笑道:“佛是個偽命題,佛是眾生覺悟天道的能力,不是一個‘稱號’
這個能力人人都具備,看你能否了障(透過現象看本質)。
人相之佛:人心中的佛,是‘有相’的也屬於一“障”。
覺行無量:無相,就不可取不可說,就無所謂圓不圓滿,究不究竟。”
胖胖這番話說的眾人一陣暈頭轉向,反而倒是走在後麵的丁小乙聞言愣了一下,像是有點明白了什麽。
聯想到胖胖從前在冥土上的所作所為,不正是無相無量,不再拘泥於形的一種態度麽?
在眾人還在被胖胖這番話說的雲裏霧裏時,胖胖繼續道:“佛乃覺性,佛教以次第而分,從精深處說是得道天成的道法,道法如來不可思議,即非文化。
從淺義處說是導人向善的教義,善惡本有人相、我相、眾生相,即是文化。從眾生處說是以貪製貪、以幻製幻的善巧,雖不滅敗壞下流,卻無礙撫慰靈魂的慈悲。”
這句話眾人倒是都聽明白了,所謂的佛教三個次第,就是寺廟的三種功能,最高層次是讓人覺悟。
其次是推廣“諸惡莫作,諸善奉行”的佛教文化。
最低層次是給弱勢群體提供一個心靈的避難所。
胖胖如此解答,令眾人陷入沉思,但九爺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聞言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起來。
他不管胖胖是何方神聖,哪怕他手眼通天,翻雲覆雨,信手之間就能鎮壓諸天神魔。
但僅憑此想要傳教,不把話說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隻聽他冷聲笑道:“好一個雖不滅敗壞下流,卻無礙撫慰靈魂的慈悲,大師這麽說,是覺得我們聯盟的子民過的太苦,甚至已經到了要想虛無幻想去朝拜的地步麽?”
九爺此話一出,眾人頓時臉色都變了。
連丁小乙都聽得出來,九爺這話是在指責胖胖,愚弄民眾,操控民心。
相信,無論是哪個時代的當朝者對此都是絕不能忍的,用不好聽且情商低的話來說。
韭菜,隻能我們來割,你來割韭菜,那就是造反!
用情商高的話來說,那就是,國家的聲音就是老百姓的聲音,無論是否提倡言論自由,但話語權要始終掌握在國家的手裏。
“沒有競爭的社會就沒有活力,而競爭必然會產生貧富、等級,此乃天道。
乃社會進步的必然代價。無弱,強焉在?一個‘強’字,弱已經在其中了。故而,佛度心苦,修的是一顆平常心。”
胖胖麵不改色的回應道。
對話到這個層次,如丁小乙這些人已經插不進嘴了。
這已經是上升到了另一個層次‘道’的話題上,而且討論的還是涉及到方方麵麵的民眾之道上。
九爺整個人猶如被點燃的鬥士一樣,渾濁的眼底泛起閃閃精芒,聞言絲毫不做退讓,冷笑道:“我看此法更是不思進取之法。
這種思想,隻會讓人陷入弱勢的泥沼而無法自拔。
須知強者仍在自強,弱者隻會逃避。
如果佛法是為這些所謂的‘弱勢群體’提供精神上的庇護,那我看來,人人都信因果,求福報,那麽反過來說他們是為弱勢,豈不是理所應當,順其自然就好了麽?”
九爺毫不避諱的凝視在胖胖的臉上:“若想要傳教也可以,人人得征覺悟就行。”
對於九爺的要求,胖胖並不羞惱,隻是笑言道:“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
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
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致良知!”
丁鵬心神一動,不曾想三師父居然用如此一句話堆回去,心裏頓時拍手叫好。
這篇致良知是中國明代王守仁的心學主旨,語出孟子盡心上乃是心學核心之作。
其意,大概是不要去和別人比,要和自己比,今天比昨天,不斷超越自我,最終成就超凡的意思。
丁鵬大概將這段話的含義解說給眾人,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紛紛點頭稱讚起來,果然,這種級別的對話,若是沒有一個合格的翻譯在場,誰聽了都是雲裏霧裏。
丁小乙皺著眉頭,像是在苦思當中的問題,隻聽他自言自語道:“原來還是個哲學家,我以為他隻是個廚子呢!”
“???”
站在一旁,聽到這話,頓時楞然半響後才明白過來,一撇嘴,無奈道:“爹您說的那是王守義!”
被自己兒子提醒,丁小乙臉皮頓時一紅,還強行辯解道:“一樣的,一樣的,反正他倆是親兄弟嘛。”
“什麽親兄弟?”
“一個守仁,一個守義,不是兄弟是啥?”
丁鵬一翻白眼,頓時明白了為什麽三師父要說,自己老爹是個俗人,自己大師父每次提起,都搖頭歎息。
仿佛除了二師父外,自己老爹任誰看來都是一塊榆木嘎達,還是賊軸的那種,車珠子都不好使。
“哎!爹啊,不是兒子無能,是您老實在是扶不起來啊。”
丁鵬揚天長歎,突然間他悟了。
自己老爹才是天底下最牛伯夷的人才,身邊有娘親這位蓋世女帝,身後有他這樣的天縱之才,左手握著黃泉,右手握著北芒,天下財富應有盡有。
下麵有二師父、三師父、荼荼阿姨、廖秋叔叔諸多大能照顧。
都說站在風口上,一頭豬都能飛上天。
這樣的豪華陣容足以堪稱史詩級的龍卷風,別說是豬,就算是一架滿載的大貨車都能給你送上雲霄頂端。
偏偏自己老爹不動如山,愣是扶都扶不起來,真是天下無人可其左右啊。
九爺和胖胖的一番長談,最終以九爺黑著臉不歡而散而離開。
並不是九爺詞窮了,而是胖胖最後用了一句話結束這場無所謂的爭論:“不見金剛之怒,何來菩薩心腸,阿彌陀佛。”
這已經是赤果果的威脅了,九爺還能說什麽,隻能灰溜溜的帶人離開。
對這個結果,丁小乙父子倆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丁鵬甚至心中感歎:“終究是人老了,思維太固化,若是換個人來,指不定這時候大家都要皆大歡喜。”
他言外之意,自然是看不上九爺那一套官僚體係的作風。
畢竟胖胖的身份,能一路上和你說這麽多,已經是給足了你麵子。
換做冥府裏其他那些大佬來了,直接一巴掌糊上去,先殺個幾十萬人,再來和你談,到時候你不談也要談。
“兩位,這邊請!”
胖胖對於九爺等人憤恨離去一點都不在乎。
邀請兩人坐在涼亭內,頓時三人麵麵相視,氣氛反而逐漸尷尬起來。
過了片刻,丁小乙才硬著頭皮張張嘴道:“胖胖不,那個大師該怎麽稱呼?”
“你不是已經喊了麽?”
胖胖笑眯眯的看著他,這一刹那,丁小乙甚至有了一種錯覺,仿佛胖胖已經回來了一樣。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不對,眼前的胖胖目光依舊清澈慈祥隨和,但自己認識的那個胖胖相比起來,卻是少了那份渾然天成的自然灑脫。
想到這,他心裏更是不甘心,繼續嚐試著喚醒胖胖的記憶:“那個我們其實以前認得的,還一起喝過酒,吃過肉,一起偷過東西。”
站在涼亭外的明道和尚聞言,額頭上青筋爆起,惡狠狠的瞪向丁小乙,差點就要喚出自己的九環錫杖來打爆這個膽敢侮辱佛主的家夥。
但丁小乙根本不在乎明道和尚的目光,既然都說出口了,索性一口氣全都說出來了好了,至少讓自己痛快痛快。
“對了,你還記得麽,咱們第一次見麵時,你還偷了一罐子豬油。”
“還有,你經常說孟婆不穿內褲。”
“咱們一起去幽山,你誆走了三手鬆鼠,然後帶我抄了鬆鼠的老窩。”
他扳著手指頭,一樁樁一件件的把胖胖這些年的豐功偉績全都給抖了出來。
連丁鵬在一旁聽的都額頭冒汗。
心想:“三師父居然還有這樣的過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話若不是從自己親爹嘴裏蹦出來,換做別人,打死自己都不會相信。
可直到丁小乙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給抖出來後,眼前胖胖的目光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情頓時失落到了穀底,苦笑著仰起頭看向胖胖道:“我知道,我說了這麽多,你未必會相信,但”
“我信!”
丁小乙話還沒說完,頓時一愣,一旁丁鵬更是瞪大了眼睛:“這麽誇張你都信??”
“信!”
胖胖點點頭:“為何不信,不過是過去的事情,有也無妨,無也奈何。”
胖胖這麽一說,丁小乙反而冷靜了下來。
是啊,人家信又怎樣,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過去的他,正如自己並非是羅正,即便過去自己是羅正,但此時此刻,自己的名字叫做丁小乙。
一念及此,他心裏頓時也就釋然了。
“阿彌陀佛,貧僧來此,有三件事,其中一件正與你有關。”
胖胖雙手合十,目光真摯的看向丁小乙。
“和我?”他心頭一動,頓時感到有些意外。
“正是,第一件事是為公,第二件事是為私,第三件事是為你而來。”胖胖沉聲說道。
所謂公事,自然是為了鎮壓釋迦摩尼遺留在人世的這一縷雜念,應了佛家的劫數,才算是功德圓滿。
所謂私事,正是為了明道和尚而來,他掐指一算,算出明道和尚和自己有一件因果未了,雖然他記不得因果何來,這並不妨礙他來接引明道和尚成佛。
至於第三件事。
胖胖清澈的雙眼審視在丁小乙身上很久,才低聲道:“正是為了殺你而來。”
“殺我!”
父子倆麵麵相視,驟然心中一驚,看胖胖的模樣,可不是開玩笑來著。
“正是,天地劫數將至,你正是劫數之源。”胖胖說到這裏神情卻是疑惑的打量向他。
“按說你乃應劫之人,我等本該全力相助,但貧僧推衍天機,卻見劫數竟也係在你一人之身,既是劫數,又是應數,何其怪哉。”
“等等等等,說來說去,你的意思是我爹必須死對吧。”
丁鵬聽明白胖胖的意思了,連連揮手示意他打住,神色不善起來:“大師,咱們有一說一,我爹死不死,和什麽大劫有什麽關係。”
丁小乙坐在一旁,腦瓜子嗡嗡作響,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興高采烈的迎上胖胖,結果胖胖居然是抱著殺自己的目的而來?
“這!”
胖胖搖搖頭:“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至於劫數因果,貧僧暫無法參透。”
“那就等您老參透徹了,再說吧,告辭!”
丁鵬說罷,就要拉著丁小乙離開。
隻見明道和尚橫身一步,不偏不倚攔住兩人去路。
“怎麽,大師這是要用強不成!抓人抓髒,你要殺我爹,也要拿出實實在在的證據吧。”
丁鵬說著手指已經放在自己手腕三寸的位置,今天真要動手,他就算不是三師父的對手,也要賭上一把。
大不了把自己大師父給的那件東西拿出來,拚個天塌地陷也要保住自己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