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四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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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庭湖四道大會,這個名頭聽起來很唬人,但其實就是每年六月底,南唐四道前往茅山的送魂護燈隊伍在洞庭湖畔碰頭,然後一起走水路,順著長江直達茅山地界。

    這四道分別是西蜀cd道,然後依次往東分別是重慶道和江陵道,以及最靠南邊的靜江道。這四道的送魂隊伍幾乎都會經過洞庭湖,所以為了方便起見,不知從何時起,春秋府就將洞庭湖作為四道送魂隊伍的中途集合之地,四道一齊,便會由江陵府執陰司安排船隻走水路去茅山。這麽一來,既省事讓沿途各州縣省去了接應麻煩,還安全,因為四道送魂隊伍齊聚,派遣的無一不是春秋府下的精銳好手,就算江湖上真有什麽人要鬧事,也很難在四道高手齊集的情況下動手。

    而至於剩下兩道,建昌道和臨安道,這兩地離建康城並不遠,前往茅山最多也不過數日行程,而且這兩道境內執陰司的主事者分別為龍虎山天師府和茅山三清觀,這兩大派實力在南唐道門中可謂佼佼者,就算是西蜀大派青羊宮怕是都有所不及,尤其是那道教祖庭茅山三清觀,更是開啟地門的執掌門派,隱隱為天下道教執牛耳者,派中不但高手如雲,傳說更有威能通天之輩坐鎮山門,古往今來都沒什麽左道宵小敢去找麻煩的。

    六月二十九,天陰,子時。

    離洞庭湖西畔約莫裏許開外,有一座引魂亭,這座引魂亭修的似乎要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大上一圈,而且看其製式模樣,門楣磚瓦也較其他各地的引魂亭要新亮一些。

    此刻,這座引魂亭中,正有十數人圍爐而坐,而在亭中的另一間大屋內,密密麻麻懸停著上千盞燈籠。

    不但如此,在亭子往西數裏開外,正另有十數人護著兩條藍火魂燈長龍往引魂亭方向疾馳而來。

    不足十裏路,不過半柱香功夫就至,這些人的腳程不可謂不快。

    引魂亭的大門一直開著,這第二路人進了大門之後直接就奔去了另一間空著的大屋,然後將一路護送的魂燈盡數引至那大屋之中,等到所有魂燈安然入屋,大屋門關上後,引燈的那位老道士便抽出一張符籙貼在了門框上,等他將這些事情都做完,眾人才麵色稍鬆,然後才走向一邊那處點著篝火暖爐的引魂亭正廳之中。

    “哎,還是你們江陵道的活計最舒服啊,這出了門就是洞庭湖,每次都是第一個到。”

    看著眼前這群已經圍著火爐休息的熟麵孔,董三坡剛進門就笑著抱怨了一句。

    圍爐而坐的人群之中,在最中間的是一個用黑巾蒙著半邊臉的獨眼大漢,此人身材魁梧,穿一身輕簡皮甲,身旁左右各立著一隻頭下腳上的八角大錘,他見董三坡進門,抬頭看了一眼後便悶聲道:“怎麽這一趟西廂派了你這老兒來送?”

    董三坡也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後就在他對麵坐下,對著其餘護燈之人微微點頭後說道:“沒辦法,老胳膊老腿也不能總閑著。我說廖橫,這趟怎麽是我cd道的人先到?那靜江道的人晚到也就罷了,可這重慶道的還在路上?”

    這獨眼大漢也是春院十二位銀牌提鋤之一,姓廖名橫,此人人如其名,脾氣暴烈蠻橫,就算是資格老如董三坡,他也不見得言語間會給多少麵子,不過董三坡和他同在春秋府任職多年,彼此脾性都心知肚明,也未將他的這種態度放在心裏。

    而對於董三坡的這個問題,廖橫隻是微微皺眉,不冷不熱道:“重慶道那邊怕是派了那姓貝的小白臉來,這小子做事向來不靠譜,鬼知道他早晚能到。”

    對於廖橫口中針對的人,董三坡隻是微微一笑了之,沒有繼續和他討論下去。

    這時候,天師府張之出三人也後腳跟了進來,坐在廖橫身旁的兩位龍虎山中年道士一見他進門,就急忙起身行禮道:“見過十一叔。”

    張之出對著兩人點點頭,擺手道:“坐下說吧。”

    兩位道士互視一眼,就走過來坐到了張之出三人身邊,而那跟在張之出身後的道士張晉仁和張晉乙一見兩人也急忙行禮打招呼。看這模樣,這兩人應該就是龍虎山上延字輩的高手,是張之出晚輩,卻是張晉仁和張晉乙兩人的長輩。

    這龍虎山天師府一門,盡數姓張,傳聞都是張天師後人,傳至今日,有族人近千,王慎從張晉乙口中得知,這天師府中現今輩分最高的就是之字輩,其次是延字輩,然後才是他們這些晉字輩。

    張之出在同輩之中排行十一,所以被晚輩稱作十一叔,而龍虎山張氏一門,也分數脈,雖然都姓張,但在這天師府中,往往根據實力說話,門中族人皆以修為高深者為尊,像張之出這等真人境界的修為,在天師府中不算頂尖卻也不落下乘,所以其地位也不低,而張晉仁和張晉乙算是張之出這一脈下的堂兄弟,此番被張之出帶來護燈也是為了曆練。

    等到眾人皆坐定,便各自休息起來,彼此間說話的人也不多,尤其是這些春秋府下的人,雖是同道中人,但這江陵道和cd道其實離得很遠,除了身為銀牌提鋤的董三坡和那西廂銅牌提鋤賴原還算和江陵道的幾位同僚認識打了兩聲招呼之外,剩下的鐵牌鋤魂人之間幾乎沒什麽往來。

    而且這送魂護燈之行看似沒什麽意外,但一路上也不輕鬆,尤其是這些個春院鋤魂人,每次一上路,除了押陣隨行的董三坡以外,賴原,馬奉,黃宗和廣鵬舉四人就展開那春院獨有的黑皮風箏上了天,各自分散四周一裏開外巡邏警戒。所以此刻,馬奉三人對廖橫見了一禮後就已經各自靠在牆邊眯著眼休息起來。

    對於這春院鋤魂人幾乎人手一卷的黑皮風箏王慎一直看在眼裏,他很好奇這風箏是何種材質製成,竟是能載著一個人在天上飛。不過他反正不用多久也是春院鋤魂人一員了就沒多事去問,等進了春秋府過了報備流程,自然會有人告訴他怎麽用。

    像這種能帶著人上天的東西在他眼裏可是了不得的寶貝,別的不說,用來逃命可是一絕,是想自己要是逃到了天上,除非惹到那些頂尖高手,不然就算是真人武魁之流怕是也沒幾個拿他有辦法。也不知這風箏是不是隻有春秋府一家才有,否則王慎還真打算先搞一張來隨身備著以防萬一。

    子時很快過去,然後醜時也將近末尾,但引魂亭外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看著門外漸漸淡去的夜色,董三坡有些擔憂道:“再有一會便是寅時了,今日已是二十九,按理說都該到了啊……”

    廖橫撥弄著身前的火堆沒說話,但那雙一直沉著的雙眼之中也浮起一絲異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