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木清竹的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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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真君的神意緩緩散去,陶真人跟顧青前去天巧峰。尚未到峰前,但看到前方風起雲湧,整座天巧峰仿佛罩著一層天光真水似的。

    那萬浪奔騰,呼嘯不絕,各峰都自震動,相互呼應。

    隻是天巧峰獨顯出與眾不同的神采,上接天河,下通九泉,渾渾渺渺。

    陶真人不禁一喜道:“從今往後,咱們萬象宗又添一峰元神真傳了。”

    以往萬象宗隻有九峰真傳出過元神,如今添上天巧峰,便是第十峰。雖則顧青自有長生、元景二峰,不過兩峰都算是教外別傳,且在宗門眾多人眼裏,顧青仍是昔我峰一脈。

    何況顧青如今仍還是昔我峰峰主,跟天巧峰第一回出元神,畢竟還是不同。

    那天光雲影徘徊良久不散。

    顧青向著陶真人緩聲道:“木師姐怕是要花一些時間穩固元神,咱們等她一段時間吧。”

    陶真人撫須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其實以顧青如今的境界,花一些元氣給木清竹,助其快速穩固境界自無不可。隻是終歸不及木清竹自己穩固來得好。

    他尋了一塊青石,安然坐下,聽著鬆濤聲、流水聲,神情恬淡,一坐便是三日過去。陶真人瞧得暗自感慨,顧青這份安寧之性,著實罕見得緊。

    一位天仙真君,等一位元神真人出關,一坐便是三日,雖說修道人修心養性,這也不算罕見,但是顧青這份自然而然的安寧,總歸教人觸動。

    陶真人看得出,顧青並無絲毫勉強和別扭。並不以為自己是天仙真君,木清竹是元神,他等木清竹就有何不妥。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高貴的王侯去見一個平民女子,那女子正在洗漱,王侯亦不催促,平靜如常。

    其實隻是顧青經曆得多而已,他曾經上一世還是皇帝,下一世就成了泥濘中的乞丐,有了這種經曆,自是看淡許多。

    隻是人在世上,終歸逃不了名利,顧青也不會全然否定名利的作用。

    能出能入便是。

    天光雲影緩緩消散,天巧峰異象亦散去,隻是山清如水,水明如鏡。終歸和過去大為不同。

    而山中弟子,麵上並無多少欣然。

    難道她們不開心木清竹成道嗎?

    顧青知曉,並非如此。

    他輕輕歎息,心中明白,清婉仙子終歸沒斬破虛妄,成就元神。長生門前,累累白骨。

    陶真人自也知曉,感慨不已。

    清婉仙子的今日,或許是他明日,他雖成了元神,天劫卻不好過去,天劫過去還有人劫、殺劫,修道多險阻。

    到了元神層次,看似沒有壽元隱患,可是劫數多多,難以預料。

    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失去一切。

    世事無常,連天仙真君都沒法逃脫。即使合了後天大道的太乙金仙以及合了先天大道的金仙道祖,都也有遭劫的例子。

    隻是知前路難行,道途殘酷,仍能執著前行,心有仙家逍遙安樂之情,方是修道人真本色。

    陶真人曾聽許真君說過一句話,“修行的本質便是知曉修行路途的殘酷後,仍能熱愛修行。”

    因為這句話,陶真人才有勇氣斬破虛妄,邁入元神之境,這也是陶真人跟許真君關係極好的緣故。

    顧青和陶真人入山,天巧峰又生出天光雲影,最終化作一位清麗的姑娘,婉如清揚。

    顧青瞧向她,早非從前少女,多了一些歲月滄桑,依稀是清婉仙子的風采。

    “師姐,好久不見。”顧青悠然一歎,真的是許久許久不見了。

    木清竹輕輕頷首,柔聲道:“你隨我來。”

    她又看向陶真人,麵露歉意道:“陶真人稍待一會,請恕清竹招待不周。”

    陶真人微笑道:“無妨。”

    他心中其實也有一些傷感,清婉仙子的師父,也是他曾經愛慕的對象。隻是天巧峰此前數代人都很執拗,發誓要成元神,一心奉道,絕不涉及兒女情長。可反倒是沒一人成功。

    如今動情過的木清竹,反倒是成了。

    天道總不如人意嗎。

    顧青和木清竹並肩走在石子小路,他突然笑道:“說起來,我還沒好好逛過天巧峰。”

    木清竹微笑道:“隻要你偷瞧咱們峰裏的姑娘洗澡,天巧峰可以隨意來,隨意到處走。”

    顧青一臉老實道:“我著實沒這愛好。”

    他哪能偷瞧,要看便光明正大看,以他的神通,天巧峰也是發現不了的。

    木清竹似知顧青心思,淡笑一聲,“是了,你顧真君哪用得著偷窺,都是光明正大的看,隻是欺負我們神通低微,發現不了而已。”

    顧青哪能反駁,隻是道:“師姐,我們到了。”

    本來他們離清婉仙子曾住過的竹舍還有一段路,可是顧青**之下,天涯咫尺,這段路在木清竹回話時,便隻有一步距離了。

    木清竹也懶得拆穿顧青,幽幽道:“竹舍裏有一件法衣,乃是師父坐化前給你縫製的,她說她是看不到你成天仙了,但你一定會成天仙的,便給你做了一件衣服。”

    顧青走近竹舍,那是一件羽衣。

    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染人間桃李花。

    清逸絕塵。

    一針一線,俱是清婉仙子的心血。

    顧青摸了摸羽衣,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他是經曆過太多傷悲,因此漠然了嗎?不是這樣的。

    他也說不出一個字。

    隻是顧青心中明白,他之所以如此熱愛這人間世,就是因為還希望遇到那些待他很好的人。

    無論人間世有多少風波,有這些人在,顧青心裏就覺得溫暖。

    他沒有流淚,因為他想著將來能讓這些人都歸來。

    這是有可能做到的事。

    木清竹道:“師父對你很好呢,但她幾乎將一切都給了我。她明知成元神的希望渺茫,但還是毫不猶豫踏出那一步,在虛妄纏身,作繭自縛時,將自己內心所感知到一切全部都記下來告訴了我。我不知她那時承受著多大的痛苦,但我成元神,著實是踩著師父的血肉邁過那一關的。”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成元神,很難說有任何經驗可以憑借,但是清婉仙子以莫大的勇氣、決心、毅力,生生給木清竹鋪了一條路。

    當然,這條路仍是陡滑,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可是沒有清婉仙子,木清竹很難說能邁過這一關。

    顧青亦是經曆千百世,方有此果而已。

    旁人哪有如此機緣造化。

    他成元神的容易,亦是千百世的苦難鋪就好了一條路的緣故。

    木清竹頓了頓,繼續道:“我著實是難過的,但是我總歸要渡師父出輪回的,一想到這,我又不難過了。你拿著這衣服,也不用傷心。這也是師父為你的祝賀。”

    顧青嘴唇有些濕潤,因為木清竹忽然噙了他唇角一下。

    一點就收,木清竹微笑道:“這也是我給你的慶賀。”

    顧青道:“都沒感覺呢。”

    木清竹白了顧青一眼,道:“你好生回味一下吧。”

    顧青正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其實我也想為師姐慶祝一下。”

    “臭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