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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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杭府上空,黑壓壓的烏雲看得人喘不過氣來,轟隆隆的雷鳴提醒著人們夏季的第一場暴雨即將到來。

    陳彰剛送走一位客人,回頭便見董策走過來,似乎要出門。

    “東家,這雷雨快下了,最好還是少出門為妙。”

    “我也想啊,可是看了今天九流堂的匯報,我沒時間了。”董策說完,提了把油紙傘便出門了。

    陳彰發了一會呆,這才匆忙跑到董策的辦公桌上,拿起九流堂的送來的信件。

    這信尋常人根本看不懂,但陳彰現在已經完全能掌握了,這一看之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了。

    “做了這麽多事,難道還無法阻止?”陳彰不知道,因為他從來不會用這種利益捆綁的和平手法解決事情。

    但聽了董策的大計後,他覺得十分可行,畢竟,士族是最怕冒險的,當事態沒有發展到讓他們別無選擇時,他們通常都是在觀望。

    而今,朝廷大展拳腳,雖說一切都是為了給太後積累名望,然後被眾星捧月般登基,而非,她自己要求登基,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後果。

    前者是順應天命,百姓擁戴,後者,隻是謀朝篡位。

    積累名望就要改革,要變法,從推行水稻開始,開科舉,建法治三院,再到支持國教的義務教育,讓學子廟遍地開花,連續取消州府坊市製,最後,國師居然還要伸手到賦稅上!

    前麵,不論對民,對士族,那都是有好處的,唯獨最後一項,百姓愉悅,士族卻傷筋動骨啊!

    當然,知道是國師所為的隻有少數人,陳彰就是其中之一,外人根本不知道,可人家不傻,宮裏也有人,對於為何太後要變法,他們還是受到了一點兒消息啊!

    攤丁入畝,好一招釜底抽薪,士族能舒服嗎?

    “國師弟子究竟如何辦事的?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事情告知太後?”陳彰怒急。

    陳彰不知道的是,他急,有人比他更急,其中最為有權勢的便是殷太後本人!

    她不過是詢問曹洛蓉,如何用最快的辦法得到更多百姓擁戴,另外,近來戰亂多,人口銳減,用什麽辦法使百姓多生多養?

    無疑,攤丁入畝是最好的妙招,曹洛蓉也覺得能提,隻是她都沒想到,這番話說出來後就是覆水難收!

    京裏對於田稅把控很嚴,少有人敢私藏地皮的,況且,因為太祖當初把地都分給了士族,誰家有多少都記載著呢,你能藏到哪?

    可江南不同啊,因為當初桓王大殺四方,死了太多的士族了,導致那些地歸屬者十分不明確!

    可太後卻沒管這些,她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讓士族賣地給百姓,沒錢的百姓可以到萬三錢莊借,然後在施行攤丁入畝。

    另外,太後打算擴建洛陽,這新城的地皮鋪子,打算贈於賣地士族,誰賣得多,誰得鋪子越多。

    你不做生意,也可以租,以如今洛陽一鋪難求的情況,這簡直就是會下金蛋的雞啊,多少士族要眼紅。

    悄悄人家藝苑,才多大的地?一年收入比那千百畝還恐怖,再看看馬場,羨慕得人幾乎要吐血啊!

    如果黃中欽不是和皇室有點兒沾親帶故,恐怕早被人給滅了,將馬場占為己有。

    很明顯,太後要讓士族把重心投入商場,把田產交給百姓,如此,應該不會得罪什麽人了。

    雖說,她這一係列措施,隻是拿洛陽做嚐試,而非瞬間不及全國。

    可饒是如此,別人的心能不荒嗎?

    或許,她就是逼著江南士族做出最後選擇,她等不起了。

    除此之外,第一批科舉進士大多數去了國安,等學習完直接外放,而這批準備去的也是江南!

    所有行動,這在江南士族眼裏,那就是針對他們的,告訴他們別猶豫了,是戰是和,給句話!

    大雨,終於降下。

    整個餘杭府都朦朧了,讓人難以看得清晰。

    越王府內,吳國公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隻會咿呃咿呃叫喚的老人。

    “多久了。”吳國公沉著聲問道。

    “兩年了,自父王中風倒下後,就再也沒起來。”說話的是黃朗靖。

    “都兩年了,為何不提?”吳國公真的怒了。

    黃朗靖拱手道:“哥哥們不讓!他們說,父王隻要活著,就不能把他中風的消息傳出去,否則杭州必亂。”

    “亂!亂還不是他們搞出來的。”吳國公憤然轉身,對著黃朗靖道:“他們呢?”

    “去兵營了。”黃朗靖慚愧道。

    “當真!”吳國公眉頭大皺。

    黃朗靖又道:“他們得知太後的措施時,知道不能再拖了,何況,國師就在這裏,不想成為第二個郢州必須先下手為強,故此侄兒立即把林伯您請來了。”

    “他們還真敢啊!”吳國公怒極反笑。

    “林伯,如果現在不出手,恐怕就晚了!”黃朗靖提醒道。

    吳國公卻搖頭道:“不急,看看,到底是誰站在他們那邊,這之後的事情,你就不要參合了,否則必會牽連到你身上。”

    吳國公沒有久留,囑咐了黃朗靖一番後,立即離開了王府。

    待出到王府大門外,吳國公一上馬車,立即對著車內另一人道:“國師未卜先知,當真神人!”

    “不敢當。”董策擺擺手,待馬車行駛後,他繼續道:“今早,碰巧我的人看到四公子,六公子和八公子在王府碰麵,然後一同離去,故而,我就到了您府上。”

    吳國公有些愣神,他也派了人去盯著董策,而且,他很清楚絕對不止他一人,恐怕餘杭府當地的士族大戶都派人盯著這位國師吧,可就算這樣,還是在一點風聲沒收到的情況下,讓人把事情給辦了!

    這國師平日裏,除了忙生意外也沒和什麽人接觸啊,怎麽突然間,整個杭州的風向都隨著他的心意所動,這究竟是何等的能耐?

    他哪裏知道,董策在偷偷進入杭州後,就開始鋪路了,等著他們跳呢,這哪算什麽神人啊,至於越王的病,那更簡單,他派人綁了王府裏趙大夫的家人,早已得知越王中風了!

    其實這也不奇怪,他一直聽聞越王好色,禦女無數,如今都快七十了,居然還弄花娘冊,這……要他真行,董策真要跟他學學了!

    越王的長子早戰死了,二子,三子一個夭折,一個騎馬摔破腦袋傻了,剩下的庶子個個都是謹慎之輩,知道老爹謀劃的大事一直沒開始,他們就更不敢頂上世子頭銜,否則事敗了一點挽回的機會也沒了。

    故此這就便宜了九子黃朗靖,但這小子也不傻,可不敢卷入這場風波中,故而早早給賢王去了密信,也算證明他與此事無關。

    當日,董策在東江林苑表明身份後,沒幾天賢王也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信給他告明此事,讓董策想辦法保住黃朗靖。

    董策哪能有什麽辦法,他自己或許都自身難保。

    如今,三位公子是一不做二不休,都希望迎來一場大亂,好憑實力說話。

    也由此可見,他們得到了很多地,或許,當年桓王在前麵殺士族時,越王就派人在後麵收地皮,否則這三個家夥急什麽?

    “用不了三個時辰,府衛軍就會全部進城,在加上一些世家的私兵,要控製餘杭府不難,如果給他們占了上風,其餘觀望的世家絕對會站到他們那邊。”吳國公說道。

    董策想了想,道:“國公難道沒辦法先他們一步整合士族?”

    “如果有,老夫也不會在這了。”吳國公搖頭歎道。

    “老狐狸!”董策心裏暗罵一聲,表麵上則笑道:“我萬三錢莊早晚要鋪滿全國的,不過,想要快,則必須大比金錢的投入!”

    吳國公卻搖頭一笑,道:“老夫對此沒什麽興趣。”

    “哦!”董策卻隻是疑惑一聲。

    吳國公顯然也明白董策是等他開價了,於是說道:“老夫想知道,關於東瀛的銀礦,是否屬實?”

    “還惦記上呢!”董策心裏苦笑,毫不遲疑道:“當然,我教有人在東瀛生活了二十年,幾乎走遍東瀛各地,其中的確記載了幾處銀礦,本來,是給我衍教未來崛起的本錢,不過現在得了朝廷支持,我看也用不上了,但,誰會嫌錢多呢,國公真有有興趣的話,我的船也造好兩艘了,可以先行一步去看看!”

    吳國公哈哈一笑,道:“到時候,老夫的人還要多仰仗國師照顧了!”

    銀子,那絕對是硬通貨,如果東瀛真有銀礦,並如董策所言能買下半個大寧,那將是多大一筆財富?可讓世世代代享用無盡啊!

    兩人一拍即合後,吳國公立即派人通知士族們。

    東江林苑,大雨絲毫無法阻擋這些人的熱情,一場激烈的爭論開始了!

    “太後名不正言不順,趕走陛下讓殷家掌控朝廷,意欲為何,何須多言?”

    “非也,太後乃是為了陛下未來,如果她退居幕後,那才是真正把天下拱手讓給殷家,況且,我已受到丁常侍的密信,他勸我等務必要輔佐太後,不可有異心!”

    “信!我看,是假的吧,況且,丁常侍到底是不是站在陛下這邊還是兩說!”

    “沒什麽好爭論的了,如今事態很明朗,太後掌權後,殷家並沒有掌握多少實權,幾乎和陛下在位時一樣,如此,還不能說明太後是想給陛下回歸而鋪路嗎?”

    吳國公和董策一直不開口,他們也不想看口,就是要看這些人爭論,對於反對太後之人,他們也沒有為難的意思,他們就是要拖!

    隻要這群人在這裏,繼續爭吵,那這仗就打不起來,至於什麽府衛軍,想要調動真是異想天開了,因為,城外軍營的府衛軍根本剩不了多少了,七成都讓黃朗靖私自調動到成為,建球場呢!

    故此,這幫士族的私兵才是真正的隱患,但是,他們如今分為了兩派,誰敢冒然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