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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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府城,映江坊俞府。

    府丞魏統在俞府老管事帶領下來到府令俞孟暉的書房前。

    “魏府丞稍等,老仆進去通報一聲。”老管事說完便進入書房,不多時,便出來讓魏統進去。

    “卑職參見府令老爺。”魏統一進書房便恭敬行禮。

    “何事?”俞孟暉眼也沒抬,仍舊站在書桌後持筆練字。

    “昨天,王恭之渡江去了一趟大倉鎮,似乎去見什麽人!”

    “哦!”俞孟暉輕咦一聲,將筆放下,看著魏統道:“你覺得,他去見誰?”

    魏統皺起眉頭,猜疑道:“卑職已經查明,是黜陟使來了,而且不同往年,這次來的黜陟使十分低調,隻帶一隨從,聽聞還是個女子,卑職覺得事情不止這般簡單,上次黜陟使來還是兩年前,這還不到三年呢。”

    “嗯,本官做府令也兩年了,嗬,真是夠快啊。”俞孟暉笑笑,摸了摸三寸羊胡,隨後道:“黜陟使人呢?”

    “剛傳來消息,說今早渡江,哦對了,他從大倉的客棧出來後,竟帶著頭猛虎遊街,一路去往碼頭乘船,若不是轟動太大,卑職還不敢相信呢,現應已到府城中,要不要……”

    “猛虎!”俞孟暉眉頭一皺,擺擺手道:“不急,讓人盯著,看看,他想玩什麽花樣?另外,讓人送信到京裏,打聽一下這為黜陟使到底是何方神聖!”

    “卑職領命。”魏統剛告辭轉身,突然聞聽俞孟暉道:“慢。”

    “府令老爺吩咐?”魏統回身敬道。

    俞孟暉拿起毛筆,一邊繼續書寫,一邊道:“把黜陟使來的消息散播傳去。”

    “卑職明白!”魏統躬身應諾,轉身離去。

    待魏統一走,俞孟暉麵前桌上白紙多出了三個字。

    “逼走了陛下,現在輪到我了嗎?”俞孟暉再次放下筆,擰起寫到一半的名賦,筆鋒飄逸,筆法蒼勁,然而卻因“黜陟使”三字十分不協調的字而毀於一旦。

    “欲平江南,首取郢州,看來太平道給你們的壓力還不足啊!”慢慢將宣紙撕扯揉搓,俞孟暉一雙炯目寒光泛起。

    ……

    “唉,還是我們的馬車坐著舒服。”方淑蔚靠在車前,看著身邊拉著馬韁的董策,眉頭微微一皺,又道:“策郎,還在想事呢?”

    “嗯。”董策應了一聲,目光從路邊一個個行人臉上掃過,隨後駕駛馬車拐了一個彎,往西南行去。

    “前麵就是武昌北市了,策郎是要去哪?”方淑蔚好奇道。

    “黃鶴樓。”

    “黃鶴樓?”方淑蔚顯然不認識。

    “就是前麵山上的那座樓台。”董策雖然對武昌府不熟悉,但是黃鶴樓還是一眼便能看到的!

    方淑蔚抬眼一看,果然發現了遠處有座樓台。

    “策郎去那裏作甚?”方淑蔚更好奇道。

    “玩啊。”

    “玩?”方淑蔚愕然。

    “咱們出來是遊山玩水,如此聖地為何不去。”董策笑笑,一甩馬韁加快了車速。

    這年頭的黃鶴樓沒有後世的霸氣,也談不上美,除了基石,其餘全是木製結構,連瓦都是一塊塊木板。

    “這每年,不知要畫多少修整費。”董策望著黃鶴樓,亦如在姑蘇看著洞庭山一樣,熟悉更陌生!

    董策沒有上去一觀的想法,他隻是來看看,隨後便在附近找了間客棧落腳。

    他們夫婦二人住進去還沒多久,突然店家便來敲門,如之前在大倉鎮的客棧一樣,這店家也是一臉賠笑,招呼十幾八個跑堂的把一大堆禮品往屋裏搬。

    “這是?”方淑蔚傻眼了。

    “東西留下,人就讓他們退下吧。”董策顯然猜出是什麽回事。

    “是,不打攪公子休息,小人這便退下。”店家是弓著腰,屁股都不敢讓董策瞅到一眼,直接倒退出了房,關上門後才敢轉身下樓。

    “這都是誰……府令、將軍、大都統、長史、府丞、縣令,連武昌府總捕都送禮來了,這這……策郎,該不會是你身份暴露了吧!”方淑蔚驚訝道。

    “噓!”董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驚得方淑蔚瞪圓眼睛,四下亂瞅。

    董策則在方淑蔚開始貼著牆壁聽對麵動靜時,寫了一段話給她看。

    “要暴露,至少還要十天,如今他們隻會把我當作黜陟使,而且,絕對是太後派下來整治郢州的。”

    看完這段話,方淑蔚皺皺眉頭,立即湊近董策悄聲道:“那怎麽辦啊策郎?哎呀,都是你啊,用什麽黜陟令啊,現在好了吧,更麻煩了!”

    “你當我想啊,不這樣,太後豈會對我多加照顧!”這番話,董策絲毫沒有壓低聲音,聽得方淑蔚急的都想捂住策郎的嘴巴了!

    可是看到策郎的笑容,方淑蔚一琢磨便明白了,這番話也沒有什麽不妥,黜陟使本來就是欽差,陛下告病退位後,自是太後欽點,沒有任何問題。

    而且,董策莫名其妙的玩失蹤,必然會惹得太後不快,這出來不做出點成績傳回去,太後對衍教怕會失望啊!

    明白了這一點,方淑蔚不由很不爽的暗暗埋怨道:“那這樣策郎和在京裏有什麽區別?為了天下蒼生,天天累死累活的,唉……都怪朝廷那幫人太不中用了,害得策郎到哪都得為他們奔波勞累!”

    方淑蔚那知道,如果不是董策派人一把火燒了太平道的花園,事情雖然有可能演變成這樣,但絕對沒有這般快,而太後也有足夠的時間做準備,當然,她的處境也更為危險,畢竟慢慢和太平道耗,當時黃瑾又在位,最後鹿死誰手還是兩說。

    董策一把火,無疑是將這個進程加快了至少兩年,太後的準備根本不夠,能不亂嗎!

    為了衍教能得到太後支持,董策出來總要做點事讓她高興一下,要不然,衍教的變數真的太大了!

    “蔚兒,咱們的防盜設備在馬車上嗎?”董策突然問了一句。

    “在我這呢,我就知道可能需要用到。”方淑蔚說著,從腰間布袋裏取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麵裝的全是黑線與鈴鐺。

    “所有門窗都布上,讓小虎坐鎮房廳,哦對了,把聖旨給我,我要貼身收好!”

    夫婦二人這番對話,沒有壓製聲音,讓隔壁的三名青年聽得一清二楚。

    “速速稟報府丞。”其中一人悄聲說完,另一人立即輕輕開門溜了出去。

    當夜,俞府中。

    “查明了!”俞孟暉看著魏統道。

    魏統立即點頭道:“嗯,九成是太後安排下來的人,有令牌,有聖旨,隻是他們特別的謹慎,屋中不僅有猛虎坐鎮,還布置了什麽防盜的手段,若不動強,怕無法潛入調查了。”

    “已經足夠了。”俞孟暉點點頭,端起一杯上品的碧螺春,一邊細品,一邊喃喃道:“一個二十出頭的黜陟使,莫說本朝,即便前朝也沒出現過一位,而且還能把猛虎養得跟頭看門犬似的,這年紀,這手段,若不是一個大族家的廢材兒子,事情恐怕要麻煩了!”

    “啊?莫非府令老爺猜出什麽了?”魏統驚訝道。

    “中午本官便猜到一二,但京裏一日不會信,本官也一日不敢肯定,希望事情沒這般棘手吧,畢竟那家夥,可是大忙人啊,太後舍得嗎?”

    魏統被府令這番話弄得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就鬥膽問道:“府令老爺口中的那家夥,究竟是何人?”

    “你啊,連殺你兄弟的仇人都看不出,嗬,果然是權貴之家無手足啊!”

    “啊!”魏統震驚了!

    他兄弟不少,可被殺的目前隻有一個!

    殺他之人的確是京城的劊子手,可如果沒那家夥,自己的兄弟也不可能被抓,他才是罪魁禍首!

    “府令老爺是說,那黜陟使便是如今的國師,董策!”魏統說這番話時,有些咬牙切齒,和他別的兄弟不同,因為很多是堂兄弟,而他和魏錚乃是一母同胞啊!

    “隻是可能,畢竟,國師可是大忙人啊,不僅創什麽國安府,還幫諸多大臣改善衙門製度,同時他還要發展自己的教派和產業,如此忙碌之人,沒事跑這地方來幹什麽?”

    “府令老爺,這董策可萬萬不能小視啊!我親弟就是因為小瞧了他,落得被朝廷斬首,金陵所有根基一夜被拔得一幹二淨,還有長城縣,咳……因他,我社損傷慘重,更讓我恐懼的,還是此人善於誘惑人心,想我堂兄,就是被他幾句話說服,聯手去對付太平道,雖然的確得了不少好處,可名聲卻都讓他衍教得了,在朝廷眼裏,不論是我山河社,還是白蓮教與五火堂,都是邪教,為他,竟已成為國師!”

    “你之顧慮,我豈不知,放心吧,我不會小瞧此人的。”

    “這還遠遠不夠,以卑職之見,如果真是他,我們務必要立即將其處之方而後快啊!”

    “那也要等京裏回信,否則不是,我想,很可能事情會更糟!”

    現在俞孟暉真不怕黜陟使就是董策,反而擔心他不是,因為那樣變數太多,誰知道這個出道以來,就攪風攪雨,弄得各方不得安寧的家夥,用會什麽詭計對付他們呢!

    不可否認,俞孟暉是真忌憚董策,因為他從山河社這裏了解過董策,得知他做過的所有事情,而這一次,太突然,讓他措手不及,若不觀望清楚了,想透這國師到底要幹什麽,他是真不敢冒然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