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七章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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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14700年某夜……

    “諾亞神仆,不知為何?我總感到心神稍稍有些不寧。”

    一名黑袍人對另一名身材高大的紫袍人說道。

    紫袍人手臂再度加力,抓緊船舷邊沿,望著波濤起伏的漆黑海麵說道:“今晚的風浪是大了些,馬上就要到家了,也許這就是您心神不寧的原因,安卡神仆。”

    黑袍人安卡神仆想要反駁教首,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隻好微微歎了口氣,默不作聲。

    這時,另有一名白袍人從船艙出來,一看到諾亞和安卡在此,便露出興奮表情,三兩步湊近,恭敬道:“二位大人,原來你們在這裏,馬上就要到亞瑪蘭斯港了,想必大人們和我們一樣睡不著吧?”

    紫色兜帽下閃過諾亞橘紅色目光,溫和的聲音接著響起:“嗬嗬,布蘭神仆,想必您還不太清楚老夫的習慣,在沒有看到燈塔之前,沒有置身神廟聖地完成向諸神的祈禱贖罪,老夫從不睡覺。

    奇怪,怎麽還沒看到燈塔。還有多遠?”

    神仆布蘭從懷中拿出一個像扁酒瓶一樣的東西,仔細看了看瓶中事物的布局規律,而後放鬆道:“還早著呢,還有差不多四十多符的路程。這麽遠的距離,肉眼是不可能看到燈塔的。

    諾亞神仆,說起來,這次外出整整十年,我們於大洪水中救了那麽多大陸之民,多虧了您未卜先知,運籌帷幄啊。”

    說到這件事,諾亞神色黯淡下來,扼腕歎息道:“可惜,雖然老夫得到神的啟示,得知內海(今地中海)之西的賈庫拉瑪(今安納托利亞地區)將有千年一遇的洪水爆發,但還是小覷這次洪水的規模了。

    否則再多帶點人手,將帝國最頂尖的造船工匠也都帶上,定可救下更多的人。”

    安卡神仆接話道:“大人,您也不必太過為此自責了。我們決定做這件事之前,您不是占卜過三次了麽?

    既然占卜沒什麽問題,那就說明這一切都是神的指示。對於那些將要遭受洪水洗滌的生靈,他們的生死,都是神早就安排好的。

    十年時間,我們教化那群未開化之民求生之道,然後用手頭那點資源趕造出五部‘方舟’,已經盡力了。被我們拯救的大陸之民有上萬之多,其餘生靈不計其數。

    神明如果有靈,得知我們的善舉,定會賜下更多的福音給雅魯姆,也會賜福給我們的人民,並永世庇佑帝國安泰繁榮!”

    諾亞聽到同伴安慰,心裏才略微好受點。隨後三人手拉手圍成一圈,低聲吟誦聖言。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切趨於平靜,白衣神仆布蘭又把那扁酒瓶狀的液流定位儀拿出來觀測了一番,而後小聲說道:“奇怪,今夜是順風,按理說應該比平時快上三分之一,早該到帝國海域了,怎麽還不見燈塔?

    我去取觀望儀看看!”

    不多時,布蘭從回船艙取來一部類似單筒望遠鏡的儀器,用它朝著帝國方向觀看。

    片刻後,布蘭奇怪道:“兩位大人,亞特多尼亞斯好像在舉行大型焰火集會啊。

    那處整個夜空都被照亮了,怪不得我們看不到燈塔。”

    此時,已經踏入進化一階之境、並且變異為兩棲形態的諾亞和安卡已經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兩人憑借遠超常人的聽覺,模糊聽到從帝國方向傳來隆隆悶響,而且海浪此刻也顯得格外不安分,憑空出現許多湍流和漩渦,仿佛在海底深處有一雙大手攪動一般。

    安卡神仆怒吼一聲:“把觀望儀給我,我來看看!”

    他接過觀望儀凝神屏息,觀測了一陣後,忽然後退兩步坐倒在地,臉色慘白,哆嗦著嘴唇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諾亞見此情景便心知不妙,心急如焚的他連忙搶過觀望儀對著家鄉觀看起來。

    僅僅片刻後,諾亞神仆慘笑道:“什麽焰火集會?分明是大火焚天!

    帝國一定出大事了!

    布蘭,你馬上通知船長,滿帆全槳,喚醒烏涅斯,所有輔助動力全部啟動,向亞特多尼亞斯全速前進!”

    布蘭神仆領命而去。不一會兒,船上沸騰了,眾水手各司其職,忙而不亂,九張巨帆全部升起,兩側船舷開打一排舷窗,紛紛伸出長柄船槳,在統一有力的口號指揮下,整齊地劃動著。

    附著在船底和船尾部呈墨黑色、如同一團團軟體生物的烏涅斯,在得到某種命令和刺激後,形態迅速發生改變,仿佛充氣膨脹一般,對稱展開許多鰭狀物,開始如遊魚擺尾般快速運動起來。

    風力、人力、未知生物能動力,在這三種驅動方式的全力工作下,這艘長達120多米,寬達33米的巨艦,航速竟然狂飆至三十節,比起一萬多年後人類造出的現代化艦艇也不遑多讓。

    離大西洲越來越近了,全船除了在工作崗位走不開的,剩餘人等全都集中在前甲板舉目遠眺,都在為家園而揪心。

    突然,島嶼方向爆發出數道火光,直衝天際,直照亮了大半個夜空。就在眾人難以置信之餘,巨大的爆炸聲隨風而至,海與天都在這股隆隆聲響中顫栗著,甲板上的人們立刻被震得東倒西歪,驚叫哭喊聲混為一片。

    安卡神仆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這……這……是神對我們的懲罰麽?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諾亞遙望著這番末日場景嘴唇都咬出了血,麵容扭曲喊道:“那些偽神……終於忍不住下手了嗎?

    嘿嘿,他們害怕了,什麽神罰?老夫偏偏不信!要說懲罰,也應該是我們給他們懲罰!

    別慌,那隻是火山爆發,情況還沒那麽糟糕,快加速前進,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對我們的家園做什麽!”

    可這次說一不二的首席神仆諾亞之言不再管用了,明知大西洲島上幾座火山正在同時噴發,還要不顧一切靠岸上島,這不是找死麽?懼死求生的意誌勝過了一切,整艘船上從船長到奴隸,紛紛極力反對神仆之命,死活不肯再前進一步。

    諾亞一把扯掉身上的紫色長袍,露出一副滿是鱗片的恐怖身軀,將手中一根雕刻雙頭海怪的權杖舉過頭頂,站在一處高台上振臂高呼道:“雅魯姆的信徒們、眾神眷顧的兄弟姐妹們,帝國需要我們的時候到了。

    我以三聖塔之名命令:

    所有雅魯姆的兄弟姐妹,跟我入海,我們潛水遊海回家!其餘民眾乘船原路返航,去大陸安定謀生吧!我能為你們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安卡神仆,你現在拿著我的權杖去船底,讓烏涅斯與船脫開,我們要靠它來回到首都。

    布蘭,雖然你剛剛晉升神仆不久,我們之間還沒有共事過幾年,但你絕對是雅魯姆最忠誠的信徒,是我們最親愛的兄弟。

    你就不用跟我們去了,我們還有許許多多帝國之外人民需要你,更需要雅魯姆。記住,布蘭神仆,如果今夜過後百年內我沒來找你,你就是雅魯姆的教長,統管帝國和雅魯姆的一切!”

    布蘭淚流滿麵,正打算說些什麽,卻被諾亞抬手製止,緊接著他又拿出一柄短小的黃金權杖,走下高台遞到布蘭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都沒有說又跳回高台。

    最後,諾亞神仆望著驚慌失措、激動悲憤的人們動情說道:“諸位,請銘記今夜。

    因為今夜過後,我們……便沒有家了。

    請諸位一定要精誠團結,相互支持幫助。今後不論漂流到了什麽地方,過著什麽樣的生活,說著什麽樣的語言,稱著什麽樣的名字……

    請記住,我們永遠是亞特蘭蒂斯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