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嗣同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王五則有些發愣。

    “妹妹和大王這麽做，肯定是有緣由的，可否說說？”門口傳來李閏的聲音，她端著兩碗麵款款進來。

    麵放在了譚嗣同和王五麵前，他們也沒動，隻是看著何涴婧。

    “姐姐，坐下說話，緣由隻有一個，我們得借助洋人，才能爭天下。”

    “為了爭天下，做皇帝，什麽都可以出賣麽？”譚嗣同臉色難看。

    “夫君，你聽妹妹解釋”李閏急道。

    “再解釋，也改變不了本質！”

    李閏還要說，何涴婧急忙說道：“姐姐，譚公子說的沒錯，這件事我確實沒什麽好解釋的。”

    “不，我想聽。”李閏固執道。

    何涴婧看看譚嗣同，見他麵無表情，卻沒起身就走，歎口氣道：“姐姐不知道，大哥原本並無造反，打天下的想法，當年在大安山，隻不過是無路可去，算是落草為寇吧。”

    “大安山？”李閏糊塗了，這又是怎麽回事？

    “在直隸宛平境內，那裏曾有一雲光寨”

    “王妃說的是早年神機營剿滅的那個雲光寨麽？”王五急問道。

    “正是。”

    “五哥知道？”李閏驚訝道。

    “知道，此事在京城坊間說的不多，不過我們練武之人有些消息，咦，不對啊，雲光寨的當家的，我記得姓朱，還是位女中豪傑。”

    何涴婧點點頭：“五哥說的沒錯，雲光寨的寨主，正是我朱蘭姐姐，她是大哥的夫人。”

    李閏心頭一震，蘭婧寨，蘭婧王，終於知道由來了。她看著何涴婧，“那妹妹你”

    何涴婧露出笑容，不過她臉上的傷感很明顯：“我麽？說來姐姐可能不相信，當初我是被朱蘭姐姐搶到雲光寨的。”

    李閏大奇：“搶的？”

    “是”何涴婧掠過載津附體的事情，將大致情況說了說，“大哥當年便要追隨朱蘭姐姐去，還是義父好些人勸了許久，大哥這才帶著我們來到山東。”

    王五和李閏聽得心神俱搖，想不到蘭婧王和王妃，還有如此傳奇的故事。尤其是劉奇死趕何涴婧，而何涴婧死跟著他的事情，讓他們覺得這不是無情，反而是二人的情深意重。“為防備載津，大哥在蘭婧寨招兵買馬，那時我們已經有造反的打算了，我想幫大哥，就悄悄去了天津，向洋人買火槍”何涴婧腦海裏浮現當年天津那一幕，噗嗤自己笑了起來。

    李閏見她小女孩懷春般情形，也笑了：“妹妹定是有難忘的事情吧？”

    雖說有王五和譚嗣同在，何涴婧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在天津，大哥答應娶我了”

    李閏有些暈：“妹妹不是在雲光寨就成親了麽？”

    “那是假的，大哥知道我是朱蘭姐姐搶來的，他要我和他假成親，以後找機會送我走。”

    都是過來人，知道何涴婧說的意思是什麽，王五歎了句：“蘭婧王真英雄也”

    話題有些對不上，不過譚嗣同已經聽到了一些東西，不管在雲光寨，還是後來的蘭婧寨，蘭婧王都想方設法弄火器，為此不擇手段，這或許是他要勾結洋人的緣由。

    果然，何涴婧很快說到了：“破虜軍從一開始，就是依靠火槍，攻占濟南，拿到山東機器局，我以為自己可以弄火槍了，可不行，大哥說，底子太差，得借助洋人才行。”

    “那可以向洋人買，天津機器局、江南機器局都是如此，這和膠澳有何幹係？”譚嗣同終於平靜的問了個問題。

    “買？”何涴婧笑了笑：“二十年前英人打上門來之後，這大清國就開始買了吧？耗費無數銀錢，也不過如此，譚公子，你覺得我和大哥有二十年的時日來慢慢折騰麽？造反打天下，拖的時日越久，死的人就越多，譚公子，膠澳和人命比，那個重？”

    譚嗣同搖頭：“王妃這是強詞奪理！”

    “強詞也好，奪理也罷，我們和洋人就勾結吧，隻想早些強大起來，咱們沒什麽本錢，隻有先割自己的肉，去喂洋人，譚公子，我大哥和破虜軍眾將說的話，我也送給你。”

    “請說。”

    “我也想站著做人，可這脊梁骨硬不起來，壞人我來做，罵名我來背，隻望諸位奮發圖強，當有一天，咱們有了鋼鐵一般的脊梁骨，我劉奇發誓，咱們失去的，一樣不少的全都拿回來！”

    譚嗣同默然不語，王五起身道：“咱是粗人，隻知道拳頭比別人硬，才能硬氣說話，若藝不如人，隻有夾著尾巴苦練，說其它的都是沒用的，蘭婧王雄才大略，王妃聰慧過人，我王五信你們！”

    “妹妹，不用再說了，我信你和大王，夫君，京城那些清流之人，話說得好聽，不過是紙上談兵，若有一分真心做事，怎會讓日本人弄得狼狽不堪，朝廷割出去的地方也不少，多一個膠澳又如何？別的不說，破虜軍怎麽也把日本人打得抱頭鼠竄，若沒有大王興兵，那威海衛怕是保不住了，妹妹，勾結就勾結，咱就勾結洋人，怎麽了？”李閏不講理起來，也別有風味，王五和何涴婧都笑了起來。

    本還有些說辭，看情形，也沒必要了，何涴婧道：“五哥剛才恐也不是說笑，姐姐也在，我對天發誓，我和大哥絕無騙五哥、譚公子和姐姐之處，若有”

    “王妃！不可發毒誓！”王五急道。

    “五哥”

    “說了五哥相信你！”

    李閏不明就裏，急問，王五說了說，她有些氣了：“回去就回去，鬧出這些勞什子來做什麽！”

    “姐姐莫生氣，怎麽說我和大哥也是別人眼裏的反賊，小心些並無大錯。”何涴婧勸道。

    “反賊，反賊！我就聽不得這個，它大清的江山，也不是生來就有的，他們能滅了大明朝，取而代之，妹妹和大王為何做不得？還有腦袋後麵那個狗尾巴，說不出的讓人討厭！”

    “弟妹說的不錯！”王五憤然，他拖著這根辮子，以前不覺得什麽，可在這泰安，真是說不出的難受，出去吃個東西，那店家都沒啥好臉色，“我這就割了它！”

    “五哥，不可！”何涴婧急道：“五哥還要護送公子和姐姐”

    王五愣了下，李閏忍不住看著譚嗣同：“夫君，走還是留，你給個痛快話！”

    譚嗣同後悔啊，胡思亂想，弄得自己難堪，被李閏逼問，他有些下不來台，起身便走。

    “夫君，你！”李閏眼睛都紅了。

    “五哥，那辮子，割了吧”門口傳來譚嗣同的聲音。

    三人猛然聽到這句話，麵麵相覷，半響，何涴婧先笑了，接著是王五的豪放笑聲，李閏擦著眼睛，一邊笑一邊恨恨道：“那張臉皮，真的比什麽都要緊！”

    “姐姐，趕快給譚公子把麵送過去”何涴婧笑道。

    “都泡了半響了，罷了，我重新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