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王府，孫萬林徑直進去，他不擔心劉奇已經休息，蘭婧王最怪癖之處，就是不會早睡，不耗到子時不罷休，或許這也是泰安人漸漸變得晚睡，上街溜達的原因。

    他不知道，哪怕沒有娛樂，沒電腦，現代人劉奇都無法在什麽戌時、亥時睡著，上床躺著對他反而是一種煎熬。

    劉奇多數會和何涴婧說閑話，何涴婧照看孩子，他會找譚嗣同喝茶聊天，不行扯著王五說武林軼事，再不濟和女護衛說笑，再再不濟，也是一人喝茶瞎想。

    孫萬林進來時，他正在大堂喝茶瞎想。

    “大王好雅致啊”孫萬林遠遠看到他說道。

    “等你啊”劉奇輕飄飄應了。

    孫萬林搖頭，他確實電報告訴劉奇他要來泰安，但並沒說今日這個時候。

    “哪裏的好茶？”孫萬林做下後，看著劉奇給他倒了杯茶水。

    劉奇歪著頭思索了下：“大概是安徽，記不清了。”

    孫萬林笑了：“看大王獨品茗茶，樣子倒是有大家風範，難不成大王喝不出是哪裏的茶？”

    劉奇瞥了他一眼：“喝不出，我喝的是心情，不是茶。”

    孫萬林愣了下：“喝的是心情？”

    “壽卿兄，長夜漫漫，月下獨飲，你遠觀蘭婧王，不覺得他有些無聊？由此，我喝的不是茶，是無聊。”

    孫萬林差點把杯子摔在地上，忍著笑放下杯子，呼哧了好一會，道：“大王一句話就把我打敗了。”

    劉奇嗬嗬笑著，他時不時會戲弄手下，一來緩解心情，二來也表露隨和，拉近關係，“不過壽卿兄一進來，我心中無聊便煙消雲散，且說說，這黑燈瞎火的跑來我這作甚？”

    孫萬林終於還是笑出聲來，“好一個無聊，好一個黑燈瞎火，罷了，就讓我這個屬下，給大王化解無聊吧！”

    重新泡過茶，孫萬林開始說他心中擔憂，他提出，各軍結束訓練，全麵戒備，幾處新兵，全部暫歸武香統領，親兵衛圍繞泰安府，建立內線防禦體係。

    “各軍現有多少兵馬？”劉奇問道。

    “玄武已有三師兵馬，其餘三軍，各有兩師，不過青龍在開封新編一師已差不多成了，朱雀和白虎所欠各一師，在濟南已有八成新老混合的兵馬，一時間還成不了，也無法派往兩軍，我這才想著讓小香統領，也好有個節製。”

    “各軍操練如何？”

    “那些德國教習肚子裏有些東西，加上小香將其完備，這半年來成效不錯，就我看，各師比上年隻強不弱。”

    劉奇點點頭：“就是不知真刀真槍打，會不會有問題。”

    “這不好說，不過我覺著，攻城或許差些，但守城是行的，自那武備學堂辦起來，全軍最大變化，就是低級將領很厲害，那些都頭、營總，若放在早年嵩武軍中，做個分統、統領都有餘，隻要真刀真槍打幾次，將領、士兵皆會變得不一樣，大王倒是不用擔心太多。”

    孫萬林對情況很清楚，參軍府派出眾多參謀下去查看，各方麵消息都很好，雖然這次擴軍規模大，各軍新兵加入，稀釋得很厲害，可傷筋未動骨，加之劉奇並不心痛槍彈消耗，新兵這小半年操練都達到每人五十粒還多。

    了解情況後，劉奇同意各軍進入戰備狀態，德州、聊城、大名作為北線防禦重點，加強城內外的防禦工事修建，南線則以安慶、山陽為重點，至於遼東半島，他和孫萬林都意見一致，增加兵力，在盛京給滿清施加壓力，從而遏製清兵在北線的大舉進攻。

    先穩住，再反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劉奇明白孫萬林的想法，看清楚清兵動向，再做打算。

    “壽卿，年關將至，不妨召回各軍主將，商議一番。”

    聞言，孫萬林讚同，消息畢竟是消息，各軍在前麵，更清楚清兵動向，如何防禦，也有必要聽聽各軍的意見，參軍府製定防禦方案，也要綜合各方想法。

    “這濟泰鐵路已通，大王是否去濟南？”

    劉奇思考了下：“還是在泰安吧，這年底其他事情也不少。”

    孫萬林點點頭，看屋外已經有些夜深人靜，他笑問道：“天色很晚，大王可要歇息？若王妃等急了”

    劉奇白了他一眼，歎口氣道：“這女人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如今婧兒在孩子身上的心思可比在我身上多，有時我看她辛苦，說幫幫她，她卻說男人笨手笨腳，隻會添亂，不讓我管，要不然，我用得著在這喝無聊？”說著，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孫萬林再次笑得不行，在別人眼中，蘭婧王和笨手笨腳可不搭邊，“這是王妃愛護大王，不過說實在的，大王所想和常人確實不同，我就從未照看過兒女。”

    “這就是我是蘭婧王，你壽卿隻能是屬下的緣由。”

    孫萬林笑著點頭：“大王所言甚是，不過屬下以為，大王這麽喝無聊，不知情的人見了，怕是會以為大王想要其他女人了。”

    劉奇嗤之以鼻，“這有關係麽？壽卿，你別來我這探口風，你若要納妾，我不反對。”

    “怎麽扯上我了？”孫萬林道：“就大王定的那律法，我可不敢，我那點家當，經不起折騰。”

    “還是想了吧？”劉奇笑道：“這麽著，分家當的事你別擔心，到時候我出，且說說，瞧著那家姑娘了？”

    孫萬林甩了了下手：“大王你就別瞎扯了，我可沒這心思。”

    “那誰有這心思？”

    一句話問得孫萬林愣了下，隨即笑道：“這我如何得知？”

    劉奇笑笑：“壽卿兄，這雖說和參軍府無關，不過你還是兵部侍郎，軍中各將的家中事情，還是要過問的，別讓他們掉進溫柔鄉中，若是有人做下圈套，害了他們不說，恐還要害了軍中將士。”

    沒想到一個說笑，引出劉奇這番話，孫萬林頓時心中一驚，不錯，自古美人計的威力不可小覷，別的不說，光泄密這一條，就讓他脊背發涼，他收起笑容，抱拳道：“大王提醒得對，是我疏忽了，請大王恕罪。”

    劉奇也揮了下手：“別動不動的就是請大王恕罪，有多少罪要我恕？我也不過聽你閑話，一時想起，這官場上，規矩是要講，卻也不是謹小慎微，隻說規矩。”

    孫萬林心裏一陣暖流，為官多年，在劉奇手下是最舒心的，他想了想道：“大王提及兵部，可否和副帥說說，讓副帥多費心？”

    劉奇搖頭：“我那義父這一兩年是懶散了，他心思怕是隻有我何時有兒子一條，再說義父年歲也大，少讓他操心，我想再過一兩年，便請他回來將養，帶帶孫女，享享清福，兵部一事，壽卿你代為打理吧，反正眼下兵部還是以謀劃作戰為主。”

    孫萬林點點頭，確實，這太子沒著落，彭起是啥心思都沒有，不過劉奇剛才提到的事情，讓他想到些事情，曆朝兵部，要參與朝政，既然已經設立九部，兵部也不能其他事情都不管不問。

    “大王，小香之能，遠在我之上，她也是兵部侍郎，何不由她統領兵部？”

    武香能幹，劉奇知道，不過孫萬林這麽高評價，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些詫異。

    見狀，孫萬林笑道：“我可不是因她是大王義妹這麽說的，軍中上下，不服氣我孫萬林的有，可誰敢說不服氣小香？大王可知小香已會說那德意誌和英吉利的洋話？”

    劉奇愣了下：“不知。”

    孫萬林搖搖頭：“大王恐怕還以為小香還是當年蘭婧寨的小香吧？有道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小香閑暇時便學那洋話，每日也是要到深夜，她房中之書，也不似大王這般，隻是個擺設，更不會像大王這般喝什麽無聊，那些德國教習，每每見到小香，都是筆直的洋禮，我估摸著，再過三五年，破虜軍中將無人能出其右！”

    一席話說得劉奇臉皮紅了會，他確實沒想到武香會有如此大的變化，他提拔武香，內心更多的是當年大安山結下的生死情誼和她的忠心，從未想過武香會有什麽了不起的成就。

    然而孫萬林卻說出了武香會成為破虜軍第一人的話，這如何不讓他震動？隻是武香比他還小些，二十四歲，已經是副總參軍將，兼任兵部右侍郎，若統管兵部

    仿佛看出他的擔心，孫萬林道：“大王或許多數時，都把小香等人當做義妹，我以為，大王不妨多聽聽軍中將士和坊間的看法，就我所知，小香在軍中，小夏在衙門中，聲望極高，她二人並稱為齊魯雙姝，大王沒聽過？”

    劉奇點點頭，“聽過，我以為不過是好事之人弄出來的。”

    孫萬林笑了起來：“好事之人也得有些根據才行。”

    想想也是，劉奇道：“既然壽卿兄這麽說，那就讓小香統領兵部。”

    又閑話幾句，劉奇好奇心冒出，問道：“小香、小夏並稱齊魯雙姝，那一山和大虎是什麽？”

    聞言，孫萬林笑了一陣，才道：“他們兄弟倒是和鼎臣、林山、文燕並稱破虜軍五虎上將，不過人傑他們都說他二人是破虜軍雙熊。”

    雙雄也不錯啊，劉奇不明白孫萬林笑什麽。

    “是狗熊的熊！”孫萬林笑道。

    “為何？”

    “這夫人厲害了，他們不就是狗熊了？”孫萬林道：“大王不知，每每兄弟邀約他們出去，他二人皆是一句話，夫人看管得緊。”

    劉奇大笑，“我怎不知小香、小夏這麽凶悍？”

    “凶悍到說不上，不過小香和小夏給他們的功課可不少，聽一山兄弟曾經說起過，他最怕小香說一句話。”

    “哦？什麽話？”劉奇來了興趣。

    孫萬林起身，學著武香的口氣：“你一個大老爺們，連我這個女子都不如，還喝什麽酒，納什麽妾！有本事你先製服了我再說。”

    劉奇笑得前仰後合，這話真真憋殺了男人，他能想象到段一山那豬肝色的臉。

    孫萬林坐下繼續道：“我聽聞一山兄弟有次喝酒和眾兄弟說，他好容易能通讀古今兵書，可家中母老虎卻學會了洋話，更別說什麽畫地圖，玩火器了，他這輩子，恐怕是沒有出頭之日了，告誡兄弟，找媳婦千萬別找厲害的，會生娃就行。”

    劉奇笑得不行，“那大虎如何？”

    “大虎兄弟還好些，怎麽說小夏不是軍中之人，不過他悟性比一山兄弟差，聽聞這些時日，他在讀春秋什麽的，據說小夏也拿話收拾他，說武聖關公也讀春秋，你不讀還當什麽將軍，逼得大虎兄弟找了好幾個老學究教他。”

    “想不到大虎都讀春秋了。”劉奇歎道。

    “這不稀奇，大王可知這軍中將領以成風？”

    “難不成和小香、小夏有幹係？”劉奇詫異。

    “當然有，大王想想，一山和大虎兄弟吃癟，自然要找回來，他二人不敢惹這雙姝，便拿話擠兌其他兄弟，時不時還炫耀下自己，這一來二去，很多兄弟受不了，自然也要找回來，幾位主將如此，手下也就不得不跟著。”

    劉奇頓時明了：“是了，我忘了林山兄弟和小菊是一家人，他恐怕是最早折騰的吧？”

    “大王說的不錯，我觀林山言行，恐怕小菊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燈，隻是林山兄弟忍著不說罷了。”

    想到軍中這些將領被自家媳婦逼得走投無路，劉奇好笑之餘，也想到一個詞，鯰魚效應，他一直不知道怎麽提高將領的個人素養，強迫學習效果有限，沒想到小香和小夏替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這話說多了，二人皆無困意，劉奇幹脆拖著孫萬林去廚房，弄了些吃的，秉燭夜談，後來孫萬林在回憶中，津津樂道的便是他是蘭婧王親手下廚，招待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