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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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這支兵馬都是漢族,這麽著,那些走投無路的,感激的,加入進來也就多了些,而其他族安置點見聶士成確實也在保護他們,熱河又亂,官府等於不存在了,那依附聶士成也是必然的,除了提供他的兵馬臨時落腳外,有些年輕人也忍不住加入進來,一開始有些糾紛,不過時間長了,居然相安無事,等閆季方出關,帶來兵部文書,正式將聶士成部納入玄武序列,很多人才知道,他們一夜間成為中華帝國麾下玄武軍一員。
“聶將軍,這衣服扯了吧…….”閆季方看著聶士成那衣服,總覺著別扭,頭發還好說,畢竟聶士成和手下都割了辮子,這月餘下來,也算習慣了、
聶士成將手上的油在衣服上擦了擦,更是髒的冒油光,他咬著肉支吾著:“扯了……,容易…….,穿啥?……冬天不行……,夏天還能用其他衣服對付。”
“弄個百姓的衣服先穿著也行啊…….”
“你不知道……”聶士成歎口氣:“這楊悅春作亂,老毛子折騰,還有這滿清這個那個的,那一族的日子都不好過,咱雖說穿著清兵的衣服,可出關時,那可是陛下答應的破虜軍,以往在滿清那裏敢做的事,咱也不敢了,啥也沒有,你讓我去搶百姓的?”
想想也是,閆季方不說話了,坐了半響,起身一言不發走了,聶士成也不以為許,隻是用根棍子撥弄這火塘裏的木炭。
不知過了多久,閆季方回來了,手裏拿著個包袱,來的聶士成麵前坐下,遞過去。
“啥玩意?”聶士成用手接了,邊問邊打開。
這是一套軍服,破虜軍軍服,聶士成眼睛一亮,用手撫摸著,過一會,居然哭了……
“聶將軍……..”閆季方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很是詫異。
“兄弟,你不知道,來熱河前,壽卿和我說,不能穿破虜軍的衣服,要滿清的,讓這裏的人弄不清楚狀況,我當時不在意,不穿就不穿唄……,打楊悅春、打老毛子,暢快了,可百姓見著咱,照樣繞道走,進個村子,那一族都是四門緊閉,這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閆季方靜靜聽著。
“閑下來,我便會想起修路那段日子,那百姓見了破虜軍,就如同家裏人一般,為何?不就因身上這身兵服嗎!”聶士成拍了拍包袱裏的衣服。
“我行伍多年,升官自然是想的,朝廷賞賜當然也是想的,可除了這些,我還想看到普通百姓那敬仰之情,不是以前那種百姓見到我等,大人兵爺嘴上喊著,心裏怕得要死,而是他那感激的一笑……”
有些明白了,閆季方仍舊靜靜聽著。
“山海關開戰,有百姓逃到承德這邊,我收留他們,安置山中,他們見我不是破虜軍,心裏是不情願的,雖說很多百姓在山裏落腳幫我們,可我知道,他們心裏想著的是等戰事停了,逃進關去,他們很多人加入我這支兵馬,也是打著有機會到山海關去投靠破虜軍,我手下人忍不住和他們說,我等也是破虜軍!…….兄弟,你不知道,沒人信!沒人信啊……”
擦了擦眼睛,聶士成揚了揚手中包袱:“這衣服的分量你可明白?我那些兄弟時常和我說,他們啥都不想要,就想要這一身衣服,問我何時能回去,做個堂堂正正的破虜軍!”
閆季方聽著動容,或許隻有像聶士成這樣的經曆,才會懂得這件軍服的價值,這件軍服不但代表著帝國,還代表著勇敢、正義、信任和未來,他起身深施一禮:“聶將軍,這件衣服是我從兄弟那裏找到幾件單衣湊的,恐不太合身,不過將軍放心,我天狼定幫將軍這個忙!”
聶士成站起還禮:“多謝了,不過兄弟,眼下運東西過來並不易,有機會還是多運些糧食彈丸,熱河冬天長得很…….”
閆季方嘴上應了,心裏卻打定主意,不說全軍換吧,這大小將領得有,對了,還有破虜軍的戰旗!
關內,直隸州通州,一群人也愁眉不展,他們便是原直隸總督李鴻章留在此地的兵馬和部分幕僚,可以說,李鴻章突然被留在西安,失去直隸總督的職位,讓他們措手不及。
雖說李鴻章有書信來,說將他們托付給豐郡王載津,可上諭也很快抵達,榮祿署理直隸總督,名義上已經成為他們的頂頭上司,而載津出關後消息不明,不過都不是傻子,這豐郡王失勢是顯而易見的,為何這樣,弄不清楚,他們也懶得去弄清楚。
新任直隸總督榮祿倒也沒為難他們,仍舊讓他們以通州為大本營,守衛著香河、武清、東安、永清一線,隻要破虜軍不動,他們也就不動。
事情隨著俄軍從喜峰口入關變得微妙起來,那喜峰口是八旗禁軍駐守,俄軍從此入關夾擊山海關,當然不是榮祿做的事,如此看來,八旗禁軍在榮祿和載津手裏已經分成兩股,豐郡王這是要做什麽呢?
從李爵爺的書信和載津的舉動上看,袁世凱認為載津是想和露國人聯手,打通山海關,迫使天津賊兵放棄此地後撤,若能成,豐郡王必將重新得到皇上和太後的信任。
而宋慶不這麽認為,那正興帝可是豐郡王的親侄子,載津又不是狗肉郡王,皇上和太後讓榮祿來接管京城,實在太怪異了。
葉誌超可不管這些,他知道,夾在榮祿和載津之間,不是好事,如今露國人入關夾擊山海關,一旦引發破虜軍全線反攻,他們這些人可是首當其衝,死守,得利的是榮祿,不守,往哪去?
葉誌超的擔心當然也是眾人的擔心,若是載津,他們多少還安心些,豐郡王再怎麽,也不會看著不管,可榮祿就說不準了……,光從露國兵馬出動,榮祿發來文書,要他們謹守這一點就已經看出端倪,他是不會趁機配合露國人收複天津的。
作為留在此地,李鴻章的重要幕僚兼女婿張佩綸麵帶憂慮,他想得更多,雖然李鴻章的書信沒有明說,不過他從字裏行間看到一些事,嶽父被扒拉到一邊,和載津定有幹係的,因此,這幾位統製說了半天都沒說在點子上,去說什麽載津、露國,他們怎就不想想,從香河到霸州,頂著六鎮兵馬的名頭,那可是比載津三旗多多了,他要是榮祿,恐怕不是防著載津,而是防著這屋子裏的人!
榮祿讓他們謹守不出兵天津,其實是看這幾人有沒有跟載津勾結,一旦露國人敗了,榮祿十有八九讓他們頂在這裏,和破虜軍拚,拚光了拉倒,或許還會讓他們收京城,總之,張佩綸覺著榮祿署理直隸總督一職,目的就是讓載津和這幾鎮兵馬徹底消亡,很顯然,屋裏這幾人不可能對朝廷有什麽致命威脅,那榮祿這麽做的原因就隻有一個,太後、皇上和整個大清朝廷,要載津死!
想到這些,張佩綸便一身冷汗,他猜測的是載津刺殺了光緒!唯有這個,才能解釋朝廷的做法,和榮祿來的意圖。
可張佩綸不敢和這些人說,說了就捅破天了,嶽父的心思他能猜到一二,盡忠吧,裝作糊塗,盡可能幫載津守住大清國這殘破的江山,守不住就算了,而榮祿,顯然嶽父是不在意的。
劉盛休見他一直不吭聲,出言問道:“幼樵先生怎麽看?”
眾人聞言停止討論,都看著張佩綸,他們一開始並不是忽視他的存在,而是覺得兵事張佩綸說不上話,不過商議不得要領,聽聽李爵爺女婿的話也是好的。
張佩綸輕咳了一聲,緩緩道:“此番露國兵馬入關,榮大人要我等謹守,那定然是朝廷並未與露國有什麽條約,想必是豐郡王所為……”
一句話便點透了要旨,幾人一聽,著啊,是這麽回事!
“前些日子,賊兵已大部收回天津,消息上說,賊兵並無援兵來,倘若此時榮大人不管豐郡王和露國人有何勾當,是有機會調動大軍一舉收複天津的,他未曾這麽做,顯然,此事榮大人也並未稟報皇上。”
他刻意沒說太皇太後,就是暗示幾人,新皇和載津是親叔侄,倘若榮祿急報西安,哪怕所有人對載津不滿,皇上為江山社稷,也一定會將他的事放一放,下旨讓榮祿出兵的,而榮祿敢這麽做,定然是太皇太後有懿旨。
又是一通點頭,朝中那點事,帝後之爭誰都清楚。
“現如今,賊兵援兵已到,入關的那些露國人怕是完了,豐郡王在熱河不過兩旗半兵馬,守尚難,更別說出兵救援京城…….”
“賊兵真打京城?”汪龍元心裏一緊。
“汪大人,我若是劉奇,此番還不打京城,那真是不想要天下了。”
“那上一次不也沒打麽?”
張佩綸笑笑,心道真是廢物,“前番劉賊未攻京城,一來是洋人還在南方折騰,二來豐郡王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讓那劉賊不敢輕易來攻,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洋人就剩下日本人在山東熬著,露國人在折騰山海關,而豐郡王…..,汪大人,不用我再說了吧?”
汪龍元臉色變得白了些,張佩綸不管他,繼續說道,“八旗禁衛新軍就這麽點家底,如今多在直隸,豐郡王那邊帶走近三旗,榮大人手裏有四旗多,若都折在北京城,那太皇太後和皇上心裏可就沒底了。”
“幼樵先生是想說榮祿為保手裏四旗禁軍,連北京城都可以不要了?”劉盛休問道。
張佩綸歎口氣:“大清江山都破成這樣了,一個北京城有何丟不得?倒是沒了八旗禁軍,太皇太後和皇上拿什麽彈壓南方那幾個省,怎麽彈壓陝甘?”
“那我等……”
“退,朝廷問罪,滿門抄斬,降,榮華富貴,一世名聲,成過眼煙雲,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罷,張佩綸起身,飄然而去。
一屋子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