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晨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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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書歎最後是被巡視的西涼衛發現後抬到顧仙佛麵前去的。
饒是陪伴在顧仙佛左右的李晟自詡這大半輩子見慣了江湖上亡命的搏殺,他自己也是從屍山血海中滾出來的,但是看到如血葫蘆一般的何書歎,李晟卻還是真真切切被驚到了。
何書歎半躺在一名西涼衛的懷裏,全身布滿血汙最少有十三道肉眼可見的刀傷和箭傷,尤其是臉上一塊泥土一片血跡的交叉在一起,若不是還能看到那對無神的眸子誰都看不出來這是個人臉。
在何書歎背後還牢牢插著一把軍刀,伴隨著何書歎輕微的呼吸,細微卻不絕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距離顧仙佛最近的郎中終於被一名武道高手直接淩空帶過來,郎中也知道此刻便是與閻王搶時間,落地之後連招呼都顧不得打,直接趴在地上一手打翻藥箱,摸出六枚銀針飛速鎖住何書歎六處大穴先吊住其性命,然後又飛速取出一精致的白色藥瓶撥開紅塞,把一半藥沫倒入何書歎嘴裏,另一半倒在自己手上塗抹在何書歎後背之上。
待郎中做完這一切之後,何書歎的呼吸才漸漸平穩下來,雖說雙眼依舊無神,但此刻卻沒了性命之憂。
郎中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長袍上的塵土,朝顧仙佛拱手道:“老朽見過王爺,這位義士的性命暫且無憂,隻是他所受外傷頗為嚴重,老朽手段又有限,所以目前來說再進一步也做不了什麽,王爺若有話要問抓緊問,這位義士最多再清醒半刻鍾功夫,老朽就得把百會穴上這根銀針取下來了。”
顧仙佛點點頭,蹲下身子毫不避諱地握住何書歎伸出的那隻布滿血汙的右手,何書歎手心裏有血漬也有泥漬,所以入手的感覺很不好,有些細膩也有些滑順。但顧仙佛對此卻置若罔聞,盯著何書歎的雙眸身體前傾問道:“何伍長,如今情勢緊急我們長話短說,前方到底有多少敵人?”
何書歎費力地從口中吐出一番斷斷續續的話語,“稟……稟王爺,前方有……三百騎兵五百……五百步卒,戰馬與軍械……皆為全新,騎兵騎術低劣,步卒……步卒紀律混亂,前去探路……探路的西涼衛皆被一名天字……天字高手割下頭顱,如今……如今虎頭兒與七名兄弟還在為屬下斷後,望王爺……”
顧仙佛握住何書歎的左手微微用力打斷其話語,點頭道:“好,情報本王都知道了,何伍長不愧是諜子榜上探花的人物,回去以後,本王要與你痛飲三壇涼酒,吃上五斤草原羊肉,現在何伍長安心養傷,我這就命我二弟親自去接虎頭兒,務必把這八位兄弟帶回來!”
何書歎這才安心地點點頭,這股子強撐著的氣一鬆之後,一直被他苦苦壓抑地疲憊如水一般湧上來,何書歎腦袋一歪,握著顧仙佛的右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顧仙佛站起身,命那兩名西涼衛先把何書歎抬下去救治,然後才轉身朝那郎中點頭道:“勞煩王大夫費心,何伍長是一名難得一見的優秀諜子,請王大夫務必活他。”
老郎中撫須微笑道:“老朽盡力而為,若那何伍長有一絲生機,老朽必賣三分力氣,耽擱的時間越長危險越多,老朽就不與王爺客套了,先去了。”
衝著顧仙佛彎腰施禮後,老郎中接過陳玨給他收拾好的藥箱,追隨著何書歎飄然遠去。
因為今早上灑出去的諜子俱沒有回來,顧仙佛已經叫停了車隊命所有先結成圓形在路邊安營紮寨,時刻防備敵人偷襲,看著何書歎與老郎中全部遠去消失在人群之中,顧仙佛這才收回目光,叫過身邊伺候的一名小廝道:“你速去車隊後方傳本王旨意,命顧煙火速趕往方才戰事所發地帶進行救援,有活人帶回活人,沒活人帶回屍首,總之八名西涼衛,一個不能少。”
那名小廝能被選送到顧仙佛身邊證明他也不是泛泛之輩,當即挺起胸膛唱了一聲諾之後便火速朝車隊後方跑去。顧仙佛站在原地,過了片刻功夫看到一襲白衣仗劍淩空虛度而去,他才放心帶著陳玨走進旁邊屬於自己的簡便大營。
昨夜入睡之時搭建的數百個簡便帳篷還有拆除,顧仙佛今早意識到探路的西涼衛可能遭遇不測之後便製止了下人拆除帳篷的行動。
沒有收到西涼衛傳來的消息,縱使顧仙佛心急如焚,此刻也隻能在下人麵前安之若泰。
顧仙佛的營帳並沒有王爺規格的大氣與奢華,與旁的營帳比起來隻是大了一些堅固了一些,這也是為了召集諸人意識方便,否則按照顧仙佛一向膽小謹慎的性格,這營帳與普通軍士無二才好。
撩開門簾步入營帳之內,海嬋已經早已打好一盆清水在門口伺候著,顧仙佛在銅盆裏仔細洗了洗手上血汙,接過海嬋遞過的白毛巾擦幹手上水漬之後才向一旁昏昏欲睡的王子狐道:“別睡了你個隻知道吃和睡的小狐狸,傳本王旨意,叫昨晚商議的所有人來營帳之中開晨會,不管何人一炷香時間之內必須到達。”
王子狐來了精神,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得嘞之後便撒開雙腿跑了出去,速度之快就連奔馬都望塵莫及。
顧仙佛與陳玨相視一笑,分主次落座。
海嬋把那盆髒水端出去倒掉,然後托著兩杯清茶走了進來。
顧仙佛朝海嬋點點頭之後方接過清茶細細品了一口,也不知海嬋在茶水中放了蜂蜜還是別的什麽東西,隻是覺得一口飲盡口舌生香回味無窮。
看臉色如常的陳玨與笑靨如花的海嬋,很明顯陳玨那杯茶水沒有如此的待遇。
擱下茶杯,顧仙佛向陳玨問詢道:“方才何伍長所言,你也聽到了,子奉你怎麽看?”
聽到顧仙佛垂詢,陳玨明顯緊張許多,他雖然自負才名無礙熟讀經書典文,進入顧府等到顧相那一筐舊書之後也不敢怠慢,但是他前二十年歸根結底還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窮酸書生,說穿了這輩子也就是在進京趕考的路上看到些別樣的風土人情讓他知道自己還是個讀書人,與土裏刨食吃的老百姓不同。
之前顧仙佛雖然屢次問策於他,但是陳玨那時卻心知肚明,顧仙佛一是有著考驗的成分在裏麵,二是顧仙佛問得都是泛泛之語或者說心中早有定論,即使陳玨回答錯了在顧仙佛心中減去幾分也不會造成什麽嚴重後果。但是今天這事兒不一樣,這可是關係到數千人命的事兒啊。
一言,可興、可亡、可成、可敗。